“为什么叹气?”穆寒抬起头,凝眸望着我。“忽然想起朴树的那首《生如夏花》,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我答道。“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低声哼唱歌中的一段,略一停顿时,穆寒接口把下面的几句字正腔圆地唱了出来:“不虚此行啊,惊鸿一般短暂,开放在你眼前。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他的嗓音柔润而富有磁性,有种慰藉人心的力量。“原来你还有这么好的歌唱天分。以前我都不知道。”我由衷地赞道。“只是这首歌太忧伤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它呢?”穆寒握住我的手,轻柔地抚弄着。“因为合欢花吧。”我说:“花开时如火如荼,灿若烟霞,但转眼便会落英满地,化做尘泥了。”“何必如此多愁善感呢?你刚才不是还告诉我说要想帮助别人摆月兑烦恼和怨忿,就送给他合欢花吗?可见合欢花是能让人身心愉悦的。花开花落自有时,想想看,在这样的夏日,这座繁忙的城市里有几对情侣能像我们这样享受轻松惬意的下午茶时光?”他那热切的目光感染了我,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应该不多。”我笑着说。“所以,我们是幸福的,要知道感恩。”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十指交叉握在胸前,微闭双眼向冥冥中的神明喃喃祷告。然后,他睁开眼睛朝我粲然一笑说:“我的母亲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小时候,母亲总是带着我去教堂做弥撒。虽然她对我的管教十分严格,但却从未要求过我接受她的信仰。”“哦。”我的心里慢慢浮现出穆寒所描述的母亲形象,眼神肃穆,举止端庄,背影沉着……“亲爱的,我已经耽搁足够长的时间了,尽管不情愿,可必须回办公室了,要知道我的每个当事人都在迫切地等着我帮他们解决麻烦呢。”穆寒拥着我的肩膀,在我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好的,去吧,好好工作,别辜负了大家对你的信任。”我郑重其事地说。“是!”穆寒把脚跟并拢,一本正经地向我敬了个军礼,接着又笑道:“哈,这么庄重严肃的表情,像极了当年我母亲送我去上学时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在和穆寒相处中是否占据主动与我所要扮演的角色有关。而那个角色是我能扮演得好的吗?或者说,我有必要要求自己去努力扮演那个角色吗?若依我凌羽的个性,我只想扮演好我自己,没有其他的任何选项。但是,总会有些不可抗拒的力量,无情地转动着命运的齿轮。我把穆寒送到门口,看着他启动汽车绝尘而去,一抹忧虑油然而生,慢慢浓重,挥之不去。阳光的热度消减了一些,不再****辣地灼痛皮肤。举目四望,缥缈淡远的云朵、层峦叠嶂的山峰和郁郁葱葱的树林,汇聚成一幅的自然天成的水墨山水画。回视锦庐青灰色的屋宇,明亮的雕花玻璃窗,还有藤蔓交织绿荫匝地的花园,我觉得既熟悉又亲切,就像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似的。这是个可以让人忘却喧嚣,心灵落定的地方。也许在我和锦庐之间,早就存在着某种不可知的缘分吧。一只蓝色头颈,月复部呈橘红色的小鸟不请自来,像是被暗香浮动的合欢花所吸引,落在合欢树的枝头一边步履轻盈地蹦来跳去,一边发出一阵似在吹奏笛箫的鸣叫声,悠长且富有韵律。因为耐不住鸟儿羽翼的刮蹭,几缕合欢花的红色丝蕊自叶丛间悠然坠下。仿佛一个个毛绒绒的小伞,怕惊扰了树下青草的好梦,悄无声息地飘落。我走过去,俯身将那些花丝一一拾起,它们太娇女敕了,不堪盈握惹人怜爱。当年,青裳是不是也像我这样,一袭素裙,长发飘风,手里捧着凋零的合欢花,在锦庐的花园里徘徊呢?那一段青葱岁月,于她是痴迷沉醉的曼妙时光,还是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呢?我在心里暗暗思忖。以青裳与妈妈的交情,我该唤她一声阿姨的。如果不是后来的变故,这些年她一定是我们家的常客,我会在她们的嬉笑闲谈中了解属于她们那个时代的闲庭信步以及风起云涌,或许还可以和青裳的孩子成为两小无猜的亲密朋友。我很想打电话给爸爸问他是否也认识青裳,他所知道的青裳是什么样子,但慑于妈妈的严词叮嘱,我不敢轻举妄动。我把那几缕合欢花带到楼上,夹在随手翻开的一本席慕容的诗集里。于是,房间里又若有若无地飘荡起合欢花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