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快到午饭时间,五婶就想留王媒婆在家吃个饭。
可是家里吃用的东西,却也稀缺。
就是现去购买,落后的小村里也没得地方卖。
翻了翻厨子,还好,发现了早晨五叔买下得一块豆腐,就做点油炸豆腐块吧,另一个,借就现成的,炒几个鲜鸡蛋好了。
这在五婶家,也算是奢侈得了,要不是王媒婆上门,自不会做两个菜。
贫困的农家,平日里本就少动动炉火,而这次又是王媒婆初次在自家吃饭,张五婶自就忙活得不轻。
土块垒就的炉子内柴火正旺,花生油加在热锅里,再加上葱花,吱吱啦啦地乱响个不住。油炸葱花的油气儿,立马就飘起在院场里,游过那不甚高的张家院墙,四散在周围的庄户里,远远近近地,都是葱花味儿。
招引得馋嘴的猫儿,早就归家来,绕着五婶转。
五婶本就烦躁,看猫儿又来搞乱,心里更加慌乱。
抬起脚,就给了猫儿一脚。
“滚边去,死猫花子……”
那只猫儿,挨了主人的脚踹,早就墙角下去躲藏了。可还时不时地,探出头来看一看,生怕主人丢下点好东西,被馋嘴的母鸡趁机抢了去。
同时,又看着五婶出出进进地,可就不明白,不知主人家今儿个是怎么了,咋就炒这么香的菜。
王媒婆本不想在五婶家吃这顿饭,看张五婶的家境,她家能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你出去打听打听,俺王媒婆什么好东西没尝过,自不会贪图张家的一顿饭。
可是,五婶确实让得实诚,让自己走不了。
“可不行,王大嫂子,您可得在俺家吃这顿饭……您走了,可就冷了俺张家的一片心……”
王媒婆还能说什么呢,人家五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硬走了,她还不得偷骂自己半天?
孬孬好好地,不就一顿饭吗,好的话,就多动动筷,不好,就少动动筷罢了,怎么将就不了一顿饭啊。
半天的功夫,五婶的菜终于做好了。
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王媒婆总以为,张家的菜也差不到那里去,可等自己被让上上座,就看见大大的桌子上,放了一盘豆腐,半碟鸡蛋,王媒婆不由彻底失望了。
不禁小声念叨了句:
“咦,还非让俺在这吃饭,俺还以为有啥好东西呢,就这个呀……”
看着王媒婆不太乐意的样子,五婶也颇感无奈。
“坐,快坐,王大嫂子,俺家底子薄,没甚好东西,您老就将就点吧……就当给您拉拉肠子里的油水吧……”
“嗯,也有点推那个了吧……”王媒婆的话,没再往下说。
五婶本就无奈,听媒婆的半截话,更显尴尬。
旁边的庆社,本就对王媒婆来自家给英子说亲就有气,又见她这般挑剔,更是火冒三丈。
“这菜,这菜哪儿孬啊……要不是你来,俺家舍不得做哩……你还嫌孬,不吃,你就滚边儿去,让俺们吃……”
一听这话,王媒婆真就撂下筷子,向外便走。
五婶赶紧追出去,给王媒婆赔不是。
“王大嫂子,您消消气,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孩子,他是小孩子?”
“在咱大人面前,他可不是小孩子……您老见多识广,别跟俺家那涩孩子生气……”
连拉带拽,五婶又把王媒婆让回了屋。
回转身,五婶对庆社喊:
“滚远点,小涩孩子,想找死啊!……”
“让俺滚,想得美……”
“把英子说给杨柳,你们都高兴了,你想过没,俺的亲娘,剩下俺可咋办?……”“妹妹找了主儿,岂不让俺打光棍了嘛,娘!……”
说这话,庆社都哭出了声。
五婶想想,庆社说得也没错。
英子跟了杨柳是不错,可自家庆社的媳妇该咋办呢?
五婶呆立在那里,半天没动。
英子听庆社一哭,生怕母亲再会变卦,也放声大哭。
五婶想起出院时医生交代自己的话,说英子不能再受强烈的刺激,那样会病情复发。就赶紧对英子说:
“别哭,别哭,英子,娘不会再逼迫你,不会……”
听到母亲的话,英子哭得更凶,抓住五婶的手不放。
“英子,莫怕,莫怕,英子……”
英子病刚好,五婶真就怕她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对庆社喊:
“不长眼的涩孩子,让王大娘见笑了不是,你的事,娘会再想其他办法,英子的事,你甭再想……”
听了母亲的话,庆社一歪一歪地冲出了家门……
“快,老头子,快去追他回来!”五婶对五叔说道。
五叔还是慢腾腾地,五婶急了,大声喊:
“快点,你别不会追不上个腿脚不灵便的庆社吧?……”
饭自没法再吃下去了,王媒婆只得空着肚子回了家。
五婶,一个劲地说赔情的话:
“让您老见笑了,您去杨家,可千万别提今天的事……”
同时,五婶嘴里不住声地骂庆社个“死涩孩子”,可不下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