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婆送五婶出了门,就回家里去。
吃过早饭,看看那太阳,已挂在了东边槐树枝子的梢儿上去。王媒婆就慢悠悠地出自家门向高平村的方向走下去。
秋后的阳光没有了往日的毒辣样子,可也不至于叫人说出个“凉”字来。
北方的天,一到秋天晴朗时日就多,风儿也吹得利落,顺着风,枯黄的叶片纷纷飘落,也算是不错的景观了。
渐渐地,高平村离得近了。
看那高平村子,隐在几棵柳树的背影里。透过茂密的树叶间隙,看那破破落落的房屋,也不是虚无飘渺的美地方。
绕过那几棵柳树,高平村的全貌便完全展现在王媒婆的面前了。
象极了别个村子,高平村也是依就岭势而成的村落。高低不平的坡岭,突突兀兀的房子,自就不成排,也就不成那行儿。看那房上的覆盖,好的,也有几所用了瓦片,多的,却是麦秸秆覆成的顶子,就是那麦草,也是新旧不一,可是黑色得多。时兴的,也有一两家打就了平的房面儿。可是,却是灰色水泥的呈现,更就叫人觉出村庄的古老与破旧来。
那庄家住在哪里,王媒婆自不用打听,前几天她刚来过。
王媒婆还清楚记得初次来庄家时的情景。
前段时间,张五婶让自己给他家找寻家适合的人家,想着两家做互换亲家,查来查去,王媒婆就数落着了庄家。
王媒婆自得先上庄家去探听一下他家的口风。
进了高平村,王媒婆就问对面走过来的一个孩子:
“哎,俺问问你,你村庄文家在哪处住?”
“看见没,高坡上的那房子,大树下的就是。”
“喔,那谢谢了……”
王媒婆走上了高坡,到了庄家的门前,不由大吃一惊:
“俺地个娘哎,这是人住的地方儿吗,咋跟张家那破牛栏差不多?”
王媒婆探头往里看看院内的摆设,啥像样的东西也没有。
进了门里,王媒婆问:
“家里有人没?”
半天,一位老嫲嫲出了屋门,看她浑身破旧的衣裳,自就是补丁摞补丁。
“你找谁?”
“喔,俺是下村的王大嫂子,说媒的!”
“喔,你有事?”
“俺听别家说,你家有两个娃儿,是不是您家有想着跟人家做互换亲家这事儿?……”王媒婆小心翼翼地说。
“嗯,确有这事,喔,您上俺屋来吧,谢谢你就想着给俺家操心……”
“对,对,对!俺正是来你家来给你操心来的。”
“喔,您给说哪家?”
“上庄的张家,他家有庆社、梅子两个娃儿,他娘张五婶子,托俺来着,这不,俺就查听到你家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俺庄家,有救了,老头子,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王媒婆也就觉得心里好笑。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叫你老头子安息吧,真会扯。
“她王大婶子,您进屋吧,外面冷……”
王媒婆心想,你那房子,还不如外面呢,外面还宽敞呢,屋里,只怕还不如猪窝呢。
“不用,不用,俺在外面说几句话,俺就回,俺忙呢……”
“俺家老头子去得早,留下了文、美儿,看看俺家的这状况,谁家会贪图俺家呢,这不,俺只能想着叫美给文儿换个媳妇了……”
“嗯,那行,就这么说定了……等回了,俺去给张家送信,俺给你两家说合这门子亲事……”
“那多亏您费心了……”
“没事,没事……好了,你忙吧,俺就回了……”
庄大娘还想说什么,王媒婆自就象逃跑般急急离开了庄家……
第二次,王媒婆进了庄家的门。
一家人都在。
庄大娘赶紧让王媒婆进屋。
“不了,大嫂子,俺在外边吧,外面宽敞些……”
庄美给递过一把木凳子来,王媒婆坐了下去。
庄文给拿出一包旱烟来。
“大妹子,包袋烟抽吧,这个,有劲儿……”
“俺可不抽旱烟儿,俺受不了那呛劲儿……”
“那文啊,去,给您王大婶子买包烟去……”
“娘,咱有钱啊,去买烟?”
“小涩孩,不是俺那床头厨里有钱么,快拿去,别磨蹭……”
进屋半天,庄文才出屋门来,出大门,去买烟。
“庄大嫂子,俺给你道喜来了……”
“喔……俺家那事有眉目了?……”
“对,今儿一大早,张家五婶子就来求俺,叫俺到你家来说合两家孩子们的事儿。”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那可不是,你是不知道,张家自是千里难寻的好人家……你两家要是结成了儿女亲家,自是天设地就得两对儿……”
庄美在一边听王媒婆说这话,自就恶心。
可是自家这般模样,哥哥还有毛病儿,自是叫母亲十分难办。她只能有泪往心里咽。
而她不知道庆社是个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