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娘坐在桥下的一块石头上,避风倒是真是避风。可呆了没多大会儿,庄大娘觉得浑身凉透了气儿。
就是坐着的那块石头,也没让自己的给暖热乎,倒是老觉得它就把自己身上的热给嗖嗖地抢夺去。
庄大娘实在耐不住,便站起身,转两个圈,跺跺脚,还是浑身冷得厉害。她伸头望望桥墩外,一股刺骨的寒风趁机就钻进自己的前胸里,冷得自己胸前似塞进了个冰疙瘩,挤也挤不出来。
气得庄大娘随口就骂句:
“这鬼天气,真要冻死老娘哩……”
庄大娘真想立刻回家去,可又一想:
“现在就回家去,对庄美说自己去过了下村王媒婆家,她准就不信……别说是闺女不信,就是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会儿就能到下村走个来回,就怕自己得是戴宗般的飞毛腿才成……”
没办法,庄大娘只得又回转身,猫进桥洞下面挨冻去。
这次进入桥下,庄大娘学得乖了,就把小包袱拿过来,垫到底下。你还别说,坐在小包袱上,真就觉得不再那么冷了。
可脚又开始发麻,庄大娘知道,那是冻得。
只得再站起来身来,剁剁脚。
“唉,看这样子,真不知啥时才能挨到天上黑影呢……”
庄大娘真就后悔,后悔自己没多穿件衣裳,都怨自己太惶惶了,没想那么周全。
终于,庄大娘伸头看看,就见那轮昏日靠在了西面的山间上。
庄大娘从桥下出来,抬头看东面的山尖处,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昏暗暗成一线。那几只晚归的喜鹊,站在灰暗色的巢上,翘一翘尾巴,懒得叫一声,只怕是早让严寒冻坏了它的声嗓子。
庄大娘从桥下钻出来,就想转上村路,急急地回家去。
可还没迈几步,庄大娘就觉得脚下一滑,坏啦,不小心踩在了一块卵石上。庄大娘赶紧蹲,可脚脖子痛得厉害。等她掀开裤腿脚看看时,见自己的脚踝可就肿起来了老高。
“俺在这里挨了半天冻不说,还把脚给扭了……唉,人要是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啊……”
没办法,庄大娘只得忍痛站起身,一点一点慢慢挨回家去。
等庄大娘一瘸一拐地回到帐篷里的时候,庄美庄文早就坐在桌前在等她回家来好开饭了。
庄美见母亲这般模样走进来,赶紧就问道:
“娘,您这是咋了?您出去的时候可是好好儿的……”
“嗨,谁说不是呢,半小时前俺还是好好儿的……可就在刚进村的街道上,不小心踩在了一块卵石上,就把脚脖子给崴着了……”
“哦,娘,那您快坐好,让俺给您看看吧……”
庄大娘坐好,庄美掀开母亲的裤脚,可不真是,母亲的脚踝可肿的够高。
“娘,这可咋办呢?要不俺就领您去卫生室看看去……”
“嗨,去花那冤枉钱干啥呢……美,家里还有点醋没?”
“有点,娘,您要醋干啥?”
“哦,娘想用醋洗洗……”
“哦……”
“美啊,你再去找几节秫秸杆子来……”
“秫秸杆子?”
“对……”
庄美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庄大娘,不知道母亲要搞什么名堂。
虽不知道母亲要秫秸杆子作何用,但庄美还是到外面给母亲找去。虽看外面,天已黑了,可山里人不缺的,就是高粱秫秸,找棵自是容易。
庄美来到帐篷边上自家的柴草旁,就伸手抓了一把,拿在手里感觉感觉,就像有棵,拿到帐篷前借着灯光看看,还真就是。
庄美将秫秸拿进来,借着枝节,掰成段儿,将外面的秸门儿仔细地揭下,再截成小段,递给庄大娘。
庄大娘便说道:
“去拿个碗来,倒上醋,将成段的秫秸放在醋里泡泡,等会儿,娘就用这擀擀自己的脚踝就成……”
庄美这才明白,
“哦,合着母亲是拿这个治自己的脚啊……这法儿,俺倒是第一次听说。”
等庄大娘用醋泡过的秫秸擀过后,庄美见母亲的脚踝真就消了肿。
“这法儿,还真就不错哩……”
吃过饭,没坐多大会儿,觉得太冷,庄家人便都早早上了床。
坐在床上,庄大娘便对着庄美开了腔:
“美啊,你知道娘今下午干啥去了吗?”
“娘自己去干的事,俺咋就能猜到呢?”
“嘿嘿,娘给你查查命相去了?”
“查命相去了?找谁给看得?”
“还能有谁,下村的王媒婆呗!”
“哦,又是她啊……”
“娘偷偷地找她去给你查看查看,就是怕你到了张家会受他家的气,俺看你那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嗯,也倒是……王媒婆她咋说?”
“哦,她也倒没说啥……就是让避避邪气。”
“避邪气?”
“对……”
“咋个避法?”
“嘿嘿,娘不好意思说……”
“嗨,咱娘俩谁跟谁呀,您不说俺咋知道……”
“好,那娘就说啦……你可别生气。”
“俺生啥气啊……对俺好的事,俺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好,娘就跟你说吧,人王媒婆说啦,说你跟庆社犯了灾星,要结婚一个月后才能同床……要那样,就啥事都好……”
听母亲一句话,只羞得庄美红了脸。
“这是哪跟哪啊,人可还是大姑娘呢……娘,您就这样跟俺讲啊……”
“嗨,妮啊,姑娘家都得从此坎上过,等结婚后,你就明白了……娘说的这事儿,可就严重着哩,你不要不当一会子事儿,要是冒犯了神灵,麻烦可就大了……”
听庄大娘说得这么严重,惊得庄美呆坐在床上,半天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