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盗侠 第一百零八章 默默关心

作者 :

是的,这里越来越像家了。

心儿找来很多生着鲜艳果实的山藤,将它们点缀在“房顶”和“门框”上,有过多年野外生活经验的她知道身处绝境时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最为重要,所以她从来没有急过也没有怕过,能重见天日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见,见不到的话……急和怕也根本没用。

冷落又一次折服在心儿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处事态度之下,在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冷落还在昼夜苦思月兑困之策,随着崖底的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随着同心儿一刻不离的这么相处,冷落渐渐被感染被改变,索性如心儿一样完全放开,坦然接受眼前的处境,一心一意地养伤休息,反倒比之前的恢复进度还要快了许多。

尘世岁月容易过,山中时光空荏苒。一个月的时间对身陷崖底的两人来说既短暂又漫长,冷落倚树立着,将熊熊火堆旁的那两间藤草屋收在眼底,心里满是暖意。火堆旁的枝杈上搭着几件才洗了的衣衫,在寒冬森冷的风中不住摇摆,若离近些看的话还能看清那衣衫上冒着的热腾腾的水气,那是他强令心儿必须用热水洗衣的结果——这么冷的天,他本是绝不同意心儿沾水洗衣的,奈何那个小丫头生**干净,三天不洗衣就别扭得睡不着觉,所以冷落只好由得她去,却必须以不沾冷水为前提。

而说到心儿的爱干净,有件事还真是让冷落又好笑又无奈:在崖底生活了一个月,心儿只能偶尔用热水擦身,连澡都洗不成,愁得小丫头好多天来坐立不安,前几天实在忍不住了,竟然跑去河边用冰水洗胳膊洗脚,被冷落发现硬是连拉带扯地揪回了草屋,气得小丫头连着三天没同他说一句话。

冷落想至此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休养了一个月,如今倒是能略略运上一成的功力了,只不过运功只能是在体内运转周天以用气自疗,而不可将真气外用,否则妄用一回伤重一分,说不定日后还会落下病根儿。

冷落趁心儿去远处采摘野菜,寻了棵最细的树——说是最细,这些参天古树也个个儿都得两人以上方能合抱得过来,而后运气于掌拍上树身,但见这树只晃了几晃,没有什么更大的动静。

冷落一咬牙,再度聚气于掌,运足全力拍上树身,倏地一口鲜血喷出来,踉跄着退了几步后跌在了地上。但见这树身“咔咔嚓嚓”一阵响,树干豁然断裂,轰地倒下了。冷落咳了两声,又吐出口血来,勉强压住胸中翻涌的气血,费力地起身,强行运功,再度全力拍出一掌打在树身上,这树便断为了一长一短的两截,短的有半人高,两人合抱粗。

冷落倚在旁边的树干上喘息了一阵,胸腔撕裂般疼得厉害,忍不住又咳出数口血来,小心地弓起身,以免血迹滴落在衣衫上被心儿发现。缓了许久才勉强能直起身,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估模着心儿快要回去草屋旁了,便也强挣着往回走,直接进了自己那间坐下来盘膝调息,却发现一丝儿气也聚不起,半成功也运不得,几如废人。

冷落躺倒在毡毯上,重重地喘息,直到听见心儿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这才压下声来,听她在外面灶旁忙了一阵,而后走到草屋外向里道:“公子,用饭罢。”

冷落淡淡应道:“姑娘先吃,在下这会儿还无甚食欲。”

心儿在外面站了一站,道:“公子身上不舒服么?”

冷落暗叹心儿敏感细致,却愈发冷了声道:“没有,只是暂不想吃而已,姑娘自便,在下要运功调息了。”

心儿便道:“那好,我给公子在灶上温着饭,公子调息好了再来吃罢。”说着便离开了门口,自去坐到火堆旁用饭。

冷落硬是在草房里躺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心儿又去附近找晚饭的食材时才慢慢从草房里出来,见灶上的锅里还给他温着中午的饭,只是他这一回伤得极重,确确实实是一丝儿胃口也没有,又怕心儿回来起疑,只好从锅里倒出一碗来,走到附近就地倒掉埋好。

晚饭的时候冷落仍以运气调息为借口避过了与心儿面对面相处,心儿似也未疑有它,直管如平常一般收拾了睡下。

接连两三天,冷落便这般与心儿交错开来避免照面,直到估模着自己脸色已经恢复了八成方才敢同心儿一起用饭。这一日趁心儿又去寻食材,他来到那天劈断树的地方,重新试着运起功力,尽管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丁点儿真气,也毫不吝惜地全力拍出,在那短的一截树干的树瓤子上震了一掌,虽不能如他所愿地将树瓤全部震碎,却也能震得松动不少。

冷落又喘了一阵,看了眼方才咳在地上的鲜血,又浓又暗,显然是伤得极重了,用脚拨了些树叶将那血盖住,而后踉跄着转身往回走。又是三四天的功夫没敢与心儿照面,直到再次恢复了些面色。

这天吃过晚饭,冷落邀心儿一起到四周走走,心儿便过来将他搀上——事实上在冷落运功断树之前已经能自行走动了,所以他也不知心儿这会子为何又忽然过来搀他,被她那双柔柔软软的小手一握,原想推拒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便由她这么轻轻搀扶着。

状似无意地把心儿带至那棵断树旁,只作忽地想起什么,一指那截短的树干,道:“这树干略略加工一下倒是可以做个浴桶。”

心儿闻言仔细看了看那树干,道:“这么粗的一棵树怎么会断了呢?”

“许是风大,又许是曾被什么大些的猛兽撼断的,且看这断口参差不齐,也只有以上这两种可能了。”冷落淡淡地道。

心儿似有不信,举着火把走上前查看,末了道:“公子说的许是对的,断口处的树瓤已经干了,想是我们来之前就在这里的。只是想做成浴桶还要费些力把这树瓤掏空,咱们没有工具,只怕不是易事,还是算了罢。”

冷落仍旧淡淡地道:“左右我也干不了什么活,不如就每天试着往外掏掏这树瓤罢。”

“公子有伤在身,不宜做这些费力的事,还是我来罢。”心儿说着便要搀着冷落往回走,冷落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在下还不至没用到那样的地步。”

心儿偏头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还真是……逞的什么强呢?!身体都虚成了这副样子还不肯老实歇着,没的让人替他操心!

冷落接收到心儿的瞪视,偏开脸淡淡避过,心头却是一片又暖又柔:不是每一种关心都需要软语温声好言劝慰,偶尔的霸道刁蛮反而更证明她在乎着你。

……她……当真是在乎的么?

事实证明冷落确有先见之明:心儿搀着他回去后便连哄带逼的让他回草房里睡下,没过一会儿他就听见心儿悄悄儿地往那树干的方向去了。

费不费力是一回事,能不能洗澡又是一回事,费力同洗澡相比显然就不能算是一回事了。心儿拿着从废马车上捡来的铁零件寻至那树干处,把火把插在旁边地上照着亮,而后便用那铁零件儿的尖锐部分去挖那树瓤,结果发现这树瓤比她想像中的要容易挖很多,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挖了个三四成,花了小半个晚上的功夫,心儿非但把这段树干挖成空桶了,还把边缘参差不齐的地方用石头打磨得光滑平整,而后轱辘着推回了草房旁。

老天——心儿简直要欢呼雀跃了:终于可以洗一个像样的澡了!天知道不能洗澡的这段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那真比杀了她还难受呢!

心儿已经等不到天亮了,当即就用锅从河里打上水来放在灶上烧,烧开了混上冷水兑入这新做成的浴桶中,躲在一株足可将她和桶都挡住的大树后痛痛快快地泡了个热水澡。

冷落躺在毡子上,听着不远处哗啦哗啦的水响和心儿忍不住轻轻地哼着的欢快的歌儿,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第二天早上起来,冷落看见心儿神清气爽地在灶旁忙碌着做早饭,那浴桶就放在她“房间”的旁边,显然已经成了她的宝贝。不动声色地过去,坐到桌旁,淡淡地道:“你做好浴桶了?怎不叫我呢?”

心儿转头冲着他嫣然而笑:“反正也没费什么事,这不是已经做好了么?吃过饭歇一歇我就烧水,公子也泡泡澡罢,我采了几种草药,待会儿一并泡进浴桶里,对伤势恢复很有帮助呢。”

冷落垂下眸子,将心儿脸上灿然的笑挡在视线之外……否则他会被这笑“晒”得浑身酥软的,只作平常地将头点了一点。

严冬降临,山崖下愈发冷得令人受不住了。冷落和心儿不得不烧起七八个火堆来分布在草房的周围以保持温度。然而心儿若是到远处去寻食材就实在太冷了,冷落把所有从废马车里搜到的衣服都给了心儿穿上,饶是如此仍然冻得心儿不住地哆嗦。

冷落本想由他负责去寻食材的,奈何心儿说什么也不肯,说他身上带着重伤,万一晕倒在半路上她还要费力拖他回来,倒不如她忍耐一时快去快回也就是了。冷落自己也不愿拖累心儿,便只好帮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譬如烧洗澡水,譬如洗菜刷碗,再譬如每夜悄悄儿地起身替她盖上他用以御寒的衣衫,在她醒之前再收回去。

事实上,冷落身上没了功力又带着重伤,身体比常人要差了很多,加之每晚将自己盖身子的衣衫都给了心儿,终于没能顶住冬夜严寒的侵袭,半夜里上起热来。

心儿一早醒来发觉身上比平日要暖和些,睁眼看时却见正盖着冷落的几件衣服,不由皱了皱眉,飞快地爬起身,直接便去了冷落的草房,见他在毡毯上昏睡着,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一张脸红得吓人,伸手放上他的额头,烫得几乎不能碰触。

“大傻蛋!”心儿低声骂了一句,连忙回去自己的草房,把所有的衣衫抱上,重新回到冷落身边,替他严严地盖好,又出来移了四个火堆,把草房的前后左右都围住,而后忙忙地烧起水来,采了几株草药熬进去。

半晌药熬得好了,心儿端着药碗钻进草房去,跪坐在冷落身边轻声地唤他,然而冷落病得极重,几乎是处于昏厥之中,无论心儿怎么叫他摇他就是无法醒过来,无奈之下心儿只好自己口中含了药嘴对嘴地喂进他的口中,逼他自然咽下。

喂完了药,一时还不能起效,冷落的额头却已是愈发的烫了,心儿打来冷水用巾子沾湿了覆在上面给他降温,只一会儿功夫便连那湿巾子也一并热了起来。

冷落昏迷了整整一个白天,心儿喂了他三次药,换了无数回的湿巾,他却仍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到了夜里,气温愈发寒冷,冷落的身子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一双手僵冷如冰。

心儿有些急了,再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何况他身上还带着重伤?不烧死也要冻死。她实在不忍再看着他这样难受下去,她无法不去想他悄悄儿运功劈断树干的事,不去想他每晚替她盖衣御寒的事,不去想他故作冷淡却总在最细微之处给她以默默关心的事。

……是的,她知道,他为她做的一切,她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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