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的总部叫做“英招阁”,“英招”是传说里维护和平的神兽,英招阁与军队和衙门都不相干,自成体系,直接隶属于刑部。英招阁内有日常办公区、演武区,也有关押犯人的牢区,这里的犯人不同于衙门大牢的,皆是最低十五年以上的重刑犯,个个都是犯下滔天大罪的悍囚,江湖中人占了绝大多数。
进了这牢的每一个囚犯都或多或少地经历过严刑,虽然本朝律法还算宽宏仁厚,可六扇门与衙门不同,朝廷是默许这里施用重刑的,尤其抓进来的八成都是亡命之徒,普通的刑罚还当真拿不下他们。
而所有受过严刑拷打的囚犯都知道,六扇门的捕头里面有一个人最惹不得,惹毛了他,你会经受到比死还可怕的折磨,这个人,就是左庭澜,左大总捕。不仅仅囚犯们怵他,就连左总捕的手下对他也颇为敬畏,而此刻,左庭澜身后立着的那几个捕头便正感到一股股的寒意从脚心升起,一直爬上了后背。
左头儿抓回来的这个小姑娘据说就是被他们内部称作“月光大盗”的要犯,不过大家在旁边冷眼观察了这么久,怎么看也觉得她不像那个传说中艺高人胆大的泼天大盗,甚至……甚至她看上去很柔弱,柔弱到连他们这些见惯了人性险恶的捕头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可左头儿的刑讯仍在进行,自从半个时辰前这姑娘咬舌自尽未遂后,左头儿便放弃了再从她口中掏话,而是直接进入了用刑阶段。什么鞭笞、拶指、烙刑,那是粗人的玩意儿,左头儿不屑为之,他用的是针刺,十手指,十脚趾,用针从指甲与肉间的缝隙中深深钉进去,那姑娘被疼得晕了过去,左头儿便让人用带着冰碴子的水将她泼醒。
这姑娘当真好顽强的毅力,从头到尾硬是一声没吭。于是针便开始遍布她的手心,脚心,每一块骨头的骨缝,鲜血慢慢浸透了她的衣衫,遍体银针在牢房内燃着的炭炉的火光中闪着令人胆颤的寒意。
此时若把这姑娘称为“针人”都不为过,她身上的针——有几百上千只罢?这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呢!鲜血顺着针身慢慢溢出,不会很快让她因血竭而死,却能让她生生受着这刺入骨髓的巨痛。
身上的针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一根根密密麻麻地钉在身上,直看得在旁围观的众人都胆颤心惊,可没有人敢出声劝阻左庭澜,大家见过太多他刑讯犯人的过程,知道这个人一向心如铁石,从未动过恻隐之心,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
只是……只是所有的犯人没有一个不是在酷刑之下哀嚎痛叫的,那样多少让旁观的人听来也会觉得稍微好受些,可这个姑娘——这个姑娘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还是不肯叫痛!她为什么这么固执?!她为什么不肯让步?!她只要肯出声,至少——至少会少捱些痛的罢?!
心软一些的已经忍不住垂下了眸子去,然而没避得片刻便听左庭澜又下了命令:“把她身上的针拔出来罢。……慢慢地拔。”
慢慢地拔,这是要让她生生经受拔针之痛。几个人过去,依言慢慢地去拔那针,手指拈住针尾,轻轻往外拔动,那针身与血肉摩擦的感觉便真真切切地传到了指尖上,拔了没多久,几个人的手就都开始发颤了——这哪里是在折磨犯人,这简直就是在折磨拔针的人啊!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是正常人,他们也是正常的站在正义、卫道一方的人!这样的酷刑——太残忍了!太冷酷了!太灭绝人性了!
几个人咬牙强撑着拔完针,他们的头儿便又下了一令:“除去她的衣服,一件莫留。”
除衣,这是折磨女犯的惯用手段,没有什么比月兑光衣裤、赤身**地经受刑讯更让女人难以忍受的了,当被人极尽羞辱之能事、再经对肉身的残酷折磨之后,没有哪个女人还能顽抗到底——即便**不崩溃,精神也早就崩溃了。
几把扯去这姑娘身上的衣衫,遍体鲜血掩盖住了她本来的肤色,众人竟不约而同地在心内轻轻吁了口气,带着一丝庆幸。然而他们的左头儿此时却再下了一令:“用水把她身上的血冲干净。”
令是不能违的,为人下属就要替人办事。有两个人过去,拎了桶,从墙角结了冰碴子的水缸里舀水上来,兜头罩脑地泼下,足足用了五六桶才将那姑娘身上的血迹彻底冲得干净。白如寒玉的**整个呈现于众人面前,被脚下那滩血水衬得美丽而妖异,胸前玲珑小巧的浑圆随着身体的战栗也在轻轻地颤抖,这情形该会令一些人感到格外刺激和兴奋才是,且此前他们也的确在其他被施与除衣手段的女犯身上产生过这样的情绪,可这一回……一半的人垂下了眸子。
“好美的身体。”左庭澜这么说着,眼睛里却没有丝毫赞美之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带着岳姑娘去男牢那边逛一圈儿罢,走得慢点,免得扯疼了岳姑娘的伤口。”
走得慢点,才能让男牢里的男人们看得更清楚、让受辱的女人更无地自容。
有两个人走上前来解去这姑娘身上的绳子,将根本无力再站立的她架住,触手处一片冰凉,若非这姑娘长长的睫毛尚在抖动,几乎就同死人一个样了。
这两人一人一边架了这姑娘的胳膊拖着向外走,还未及走出这间牢房去便见有人从外面匆匆跑过来,向左庭澜道:“头儿,冷总捕来了,说有要事与你相商。”
左庭澜顿了一顿,转向这两人道:“先把她关起来,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注意莫要让她死掉。”接着又转向其他人道:“谁也不许透露这女犯关押在此之事,冷总捕那边的人若问起来只推说不知就是了。”众人闻言齐声应了,跟在左庭澜身后出了牢房。
冷落就在大牢门外等着,身后跟的是陈默和高兴。左庭澜迎出门来,微笑着向冷落拱手:“冷总捕找左某可有要事?”
冷落开门见山地道:“冷某想请问左总捕可曾见过岳心?”
左庭澜纳闷儿地挑了挑眉:“不曾,莫非有什么变故?”
见左庭澜否认得如此干脆,冷落一时倒不知该如何继续追问了,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同僚,总不好将关系闹得太僵,究竟此人是不是欲将心儿被捕一事隐瞒下来以独自吞功,这一点冷落不敢妄下论断,正在心中措辞好换个委婉的方式询问,便听得大牢内突地传来几声惨叫。
左庭澜心知情况有变,也顾不得再拦阻冷落,转身疾射入内,冷落同陈默高兴亦紧随其后,穿过长长廊道,两侧牢房内的犯人因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大喊大叫地跟着起哄,整个大牢乱成一片。
明月夜是趁着左庭澜的注意力被冷落分散的空当飞快地闪进牢里的,沿着廊道一直寻到了大牢的最深处,一眼便瞅见了前面牢房地上在血水里趴着的那道纤细脆弱的熟悉娇躯。一时间明月夜肝胆俱裂,无穷怒意如滔天狂澜勃然而发,双掌使足了十二成的功力狠狠劈向那牢门外守着的两名捕头,直将两人劈得轰然飞出撞在墙上,登时颅骨尽碎摔得血肉模糊。
明月夜从死者身上找到牢门钥匙,冲进牢去将心儿抱在怀里,看着心儿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明月夜几乎怒到眼角迸血。先点住心儿周身要穴以固住元气,而后月兑下外衫将心儿小心翼翼地裹起来,背在背上固定妥当,才欲向外走便见冲过来几个狱卒,想也不想地又是十二成功力轰出,惨叫声过后地上便又多了几滩血肉。
一路向外飞奔,在廊上正与冲进来的左庭澜和冷落等人打了照面,依旧是运足全力打过去,几个首当其冲的捕头死的死伤的伤跌了一地。
“叶月明!休得猖狂!还不束手就擒——”左庭澜暴喝一声挥掌劈来,明月夜识得他的声音,知道是他把心儿掳来摧残至此,当下挺招迎上,形同疯狂般厮杀开来。
左庭澜的几名手下亦加入了战事,冷落唯恐这些人伤到明月夜背上的心儿,只在旁掠阵,遇有杀招要打到心儿时便出手挡住,众人便在这狭窄廊道上战作一团,一时间难分上下。
明月夜正待不管不顾先将左庭澜杀了泄恨,耳中便听得沈碧唐的传音响起:“老明,先退!外面又来了几十个捕头,先把心儿救出去医伤要紧!”
沈碧唐其实是同明月夜一起来的,只是一直隐身暗处做接应未曾现身。明月夜闻言闪身跃出战圈直奔牢外,一众人便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明月夜足尖一点跃上牢顶,转过头去用一双因充斥怒意而红如鬼瞳的眸子盯住左庭澜,森寒狠绝地一字字道:“我会让你后悔降生在这世上,我会让你后悔投胎为人,我会让你后悔自己还活着!”说罢腾身而起,如流光般疾掠而去。
“追!”左庭澜面无表情地下令,这样的威胁他见得多了,若是以此就能吓住他的话他还当什么捕头呢?!
随后赶来应援的几十名捕头闻令追去,然而没用多长时间便陆续回来了,结果只有一个:他们把人追丢了。
明月夜将心儿背回落脚之处,让沈碧唐随便去砸开个药铺拿药,而后将心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轻轻揭开裹在她身上的衣衫,便看见了遍布全身的针孔,直将明月夜心疼得五内滴血,满口牙都险些咬碎!
将双掌抵在心儿后心上输了一阵真气,这才见她面色略有好转,不再似方才那般苍白中透着铁青,一时沈碧唐扛着偌大一只箱子进来,打开来看,里面是各种各类的珍稀药材,听他道了一声:“从皇家医馆偷来的。”而后便探头望向床上的心儿,问向明月夜:“心儿怎样了?伤得重不重?”
明月夜没有应声,事实上若非自己狠狠咬牙忍着,只怕这会子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回英招阁去杀个伏尸如山了。和沈碧唐两个又是给心儿上药又是接手腕断骨地忙了一阵,好容易处理妥当,见心儿一直昏迷不醒,明月夜额上青筋跳了几跳,寒声向沈碧唐道:“你在这里看好心儿,半步都不许走开,半步。”说罢转身便向外走。
沈碧唐忙将他叫住:“这个时候你还要去哪儿?”
明月夜眸中杀意毕现,森然道了一句:“血洗六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