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光惨淡,蒙蒙的夜色,似有一层薄雾笼罩。远远的传来两声乌鸦叫,更显得四周有些阴森可怖。一阵小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个忽明忽暗的光点幽幽飘来,近了,方看清是打着灯笼的两个小厮,一前一后的走着。头前的那个尖嘴缩腮,后面的一个大圆脸。
只听尖嘴的那个说道:“真真是晦气,倒霉催的,怎么这抬尸首的活儿就落我头上了。”
大圆脸的推了他一把,说道:“快走吧,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办完,回了太太是正经。”
尖嘴的猛然间被他一推,吓得一个趔趄,站住脚,回身给了大圆脸一拳,说道:“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别没事动手动脚的。”
圆脸小厮笑道:“看你平常咋咋呼呼的,怎么胆子这么小?”
尖嘴的那个瞪眼刚要张口,却听得头顶上又传来两声乌鸦叫,那声音好似贴着两人顶门一般,一股小旋风卷着地上的落叶从二人身边刮过。灯笼里的烛火也跟着扑闪了一下。
两人顿时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只前后左右的乱看,半晌没再有别的动静,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圆脸推了推小尖嘴,说道:“快走吧,这大夜里的,是有些瘆得慌,赶紧抬出去埋了了事。”
两人似是有些冷,同时拢了拢领口,快步走到一扇门前,小尖嘴伸手将门拉开一条缝,却又有些犹豫,只在门口偷偷向里张望。
圆脸的看了,伸手将门拉开,走了进去,小尖嘴见了,也只好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柴房,似乎是多年不用了,满是灰尘蛛网,地上放着两卷草席,一头露着两双脚,都穿着绣花鞋,表示出里面裹着的是两具女尸。另一头,看不到面目,只是各散着一捧乱发。
两人将手里的灯笼挂好,圆脸的走到其中一卷草席前站住,叹了口气,对小尖嘴说道:“咱俩一人一个,拖出去吧。”
说罢蹲去,伸手去拽那女尸的脚踝。不料,刚一用力,那女尸忽地坐了起来,满是血污的脸上,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圆脸小厮。
那圆脸小厮吓得大叫一声,一坐倒在地,翻身爬起,手脚并用的向门外爬去,边爬嘴里边大喊着:“诈尸啦……诈尸啦……”
尖嘴的那个看到此景,也拔腿想跑,无奈双腿软的不听使唤,瘫倒在地,抖作一团,裆里一泡热尿涌出,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那女尸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看到满手血污,好像吃了一惊,兀自说道:“我靠,重伤啊!”
说罢又用袖子在脸上擦起来,擦了两下,觉得不对,拽着袖子细看,又低头看自己身上,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给老子穿起古装来了?”
她看到身边还有一卷草席,抬手掀了起来,却见里面裹着一个面皮发青,嘴唇黑紫,爆睁着两眼,脖子上一圈黑印,明显是被勒死的尸首,直直地瞪着天。
“我靠我靠,搞什么飞机?玩儿死不瞑目?”
元霜越看越觉得不对,这间挂着灯笼,八面透风,堆着劈柴,满窗户烂纸的屋子,怎么看怎么像古装剧里的柴房。自己身边,死不瞑目的这位,和对面倒地不起的那位,穿的也绝对不是时装。
元霜抬手模模了自己的脑袋,头上那个茶碗大的伤口一阵外伤性疼痛。元霜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明明自己是因为地盘儿的事情,在跟敌对堂口的扛把子谈判,怎么一转眼跑这儿挺尸来了?不管是什么事儿,身边有个尸首都不是啥好兆头。
正在思绪纷乱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元霜抬眼看向大门外。只见一群人打着数个灯笼,簇拥着一个衣袂飘飘的妇人,向自己走来。
元霜心道:坏了,看样子是着了道儿,让人给陷害了,人证、物证、尸首俱全,就等自己落网了。老子得跑路,要不这枪子儿挨定了。
元霜往起一窜,准备夺门而逃。哪成想,理想是美妙的,现实是残酷的。这一窜非但没起来,反倒是脑袋一阵眩晕。
想到自己满脑门子鲜血,元霜单手撑地,稳了稳身形,心道:姐叱咤风云十来年呐,居然载在这失血过多上了,不过是冷不防被那个化妆的服务生砸了一茶壶,居然这么严重,姐的一世英名啊,算是毁了……
既然跑路不成,只能坐等了,随机应变吧。元霜又模了模头上的茶壶伤,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两眼直视前方,准备迎接敌方的狂风暴雨。
不一刻那领着一群手下的妇人,走到门前。那群手下,有拿着粗木棍的,举着铁锨的,扛着片儿刀的,捧着宝剑的。
元霜心道:还真看得起我,好大的阵仗。细细打量那领头妇人,云鬓高挽,眉目姣好,一张精心保养的脸,看着不过四十岁的年纪,翠绿色的翡翠耳环在腮边轻轻晃动着。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女人。
那妇人一双狭长的凤目微眯着,面无惧色的看着元霜,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元霜也上下打量着那妇人,没有说话,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目前情况不明,少说为妙。只是元霜心中的诧异更深了,这妇人与她手下也是古装打扮,难道是万圣节趴体流行复古?
那妇人见元霜既无动作也不出声,眼角轻扫了一下旁边死不瞑目的那位,张口问元霜道:“你,是人是鬼?”
元霜想起自己醒来之时似乎有人喊诈尸了,心想,难道以为我是粽子?于是问道:“我要是鬼,你怕不怕?”
那妇人见她答话了,冷笑一声,说道:“你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怕过,更何况死了!”
我靠,这姐们是个狠角色,够牛!元霜心道。
又见旁边妇人的手下一个个神色紧张,只有这妇人淡定自若,元霜心想:这姐们儿我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看着又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今天这事情里里外外透着古怪,实在是让人模不着门道,怎么连个提醒儿的人都没有。心里一阵烦乱,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那妇人见元霜不说话,又见她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在呼吸,面上虽是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诈尸这事儿没人不怕,自己也是强弩着镇静而已。
元霜抬眼,看那妇人只是盯着自己,脸上的肉皮儿都不曾动一下,心里更是懊恼,自己打打杀杀十来年,从没如此落得下风,气的一撇嘴,说道:“是人是鬼,你看着办吧!”
妇人听了冷笑一声说道:“没听说死人还会喘气儿的。”站在她身旁的圆脸小厮听了这话,忙低下头去。
那妇人侧目看了圆脸小厮一眼,指了指地上兀自晕迷不醒的小尖嘴,说道:“去把那个没用的东西拖出去。”圆脸小厮听了忙躬身答应,贴着墙根走到小尖嘴身边,双手叉住他肋下,向屋外拖了出去。
那妇人又说道:“来福和存禄留下,其余的人散了吧。”众人听了都向后退去,那妇人又说道:“今夜的事儿,要是传出去半个字,乱棍打死。”众人听了忙口里称是,都麻溜的走了,只有两个体态精壮的站着没动。
等众人都退尽了,留下两人中的一个向冷面妇人问道:“太太,有何吩咐?”
那妇人并不急着答话,盯着元霜又看了半晌,方说道:“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活过来了。”说罢,转头向外走去。
来福和存禄答道:“太太放心,小的明白。”
“手脚利索些。”妇人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两人回转身,其中一人解下自己的腰带,两头在双手上各挽了一道,用力拽了拽,说道:“二小姐,对不住了,到了阴曹地府,要告就告太太吧,我们也是听吩咐。”另一人回身将房门关紧,向着元霜一步步走来。
屋里一阵呯呯磅磅的打斗声,灯笼掉在地上,瞬间灭了,不一会儿传出两声惨叫,门外大树上的乌鸦,无聊的跟着叫了一声,展开翅膀飞走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皎白的月光洒满柴房,元霜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对着死不瞑目的那位说道:“还好老子恢复的快,要不就跟你一样了,不是我说你,你这造型也太难看了,接受不了。”
元霜费力地站起来,扔掉手里碗口粗细的柴火棍,走到被自己打得不省人事的两个家伙跟前,用二人的裤腰带,捆了个结实。又拽下两人的头巾堵住嘴。
元霜拽起其中一个,用力摇了摇,见那货没有清醒的迹象,抬手一通嘴巴。二十多个巴掌用力打下去,手里的人终于哼哼唧唧的睁开了眼睛。
“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要是敢喊,老子宰了你,听明白了么?”
看着元霜闪着寒光的眼神,那人惊恐地点头,元霜伸手拿出了他嘴里的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