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因夏果的介入变得美妙起来。周晓沉浸在你情我爱之中。他们白天去景点旅游,晚上回到酒店就进入温柔之乡。他们**,急不可待同时又从容不迫地做,而且从来不止一次,而且逐渐互相适应,而且热情逐渐高涨,而且逐渐花样翻新,而且那劲头既似初恋又似久别新婚又似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风情雨浓,一泻千里,直到遍体通透,心醉目眩,仿佛一对飞错了方向的鸟,千里迢迢再度聚首,要将损失的爱情弥补过来一样。
由于去喀纳斯的路周晓不熟,他们与酒店的一家旅行社签约。在喀纳斯的8天里,他们游览了一山(阿尔泰山友谊峰)、二湖(喀纳斯湖、白湖)、三湾(神仙湾、月亮湾、卧龙湾),在这片美丽、富饶而神秘的纯洁净土上,留连忘返。
跟随大团队游玩,行程紧凑,周晓与夏果的故事无法正常讲述下去。
从喀纳斯回到乌鲁木齐后,他们便出发去吐鲁番。
吐鲁番位于乌鲁木齐东167公里,有高速公路相连。视野尽头,一轮血红的太阳区分着天与地的界限。一路上,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有的只是偶尔一现的成群的牛羊和驼群,有的只是发着寒光的天山陪着车走。如果这是一幅油画,可谓雄浑壮美,然而这不是油画。
在途经达坂城风力发电厂时,夏果要进城看看姑娘的长辫子。周晓没让她去,说前几年他来时,新疆的一位朋友说自从《达坂城的姑娘》这首歌唱红后,每天达坂城都有上百上千的男人蜂拥而至,把姑娘全带走了,去那啥也看不到了。
夏果说,你信吗?
周晓吐了下舌头,不置可否。
临近吐鲁番时,随着太阳的升高,天气也越来越热。吐鲁番,葡萄之乡。南、北、中山峦对峙,地势北高南低中间凹,造就了一个世界上最低的内陆盆地。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工程的坎儿井,向着天山的方向延伸,接水,接了上千年,龙口处,留给人们的只有惊奇和想象。
“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站在“火焰山”三个红色大字的标志石前,望着灼灼闪光的红色的山体,夏果掏着餐巾纸不停地揩着汗,脚下的岩石好像是一块发热的铁板,隔着鞋子也觉烫得慌。她问看金箍棒温度计的周晓目前气温多少度?
42度。周晓边说边仰头看天,太阳似一个硕大无朋的火球在头顶悬着,令人晕眩。
他说,姐,我们不能往里走了,到中午这气温还要升。
最热能达到多少度?
47度左右吧。葡萄沟凉快!
葡萄沟是火焰山山脉中一块呈南北走向的河谷地。全长7公里,最宽处约2公里。两崖对峙,崖壁陡峭,犹如屏障。沟内,溪流环绕,水质纯净。树木繁茂,空气湿润,气候凉爽宜人,与炽热的火焰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葡萄园内,葡萄似遮天的绿云、铺地的绿毯,片片相接,架架相连,绿荫蔽日,信步葡萄架下,无核白葡萄、马**葡萄,还有红葡萄、喀什哈尔、比夹干等葡萄触手可及,晶莹剔透、清香怡人的葡萄,让人垂涎三尺。
坐在葡萄架下,品尝着色彩各异、大小有别、味道不同的各种现摘的葡萄和瓜果,饮着吐鲁番出产的干白葡萄酒,看着优美的民族歌舞,夏果真像那首歌儿唱的一样“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汗的心儿醉了!”
住进吐鲁番大酒店时,天已经擦黑。进屋后,周晓就忙着开电视,“新闻”,是他天天必看的节目。夏果却过来把他周身的衣物全扒光。
姐,你要干啥?
姐给你洗洗,你看你的电视。夏果抱着衣物走进浴室。
放下,这可不是姐干的。周晓跟进浴室,夺过衣物。
弟,见外了是不?
周晓三下五除二把衣物洗了。夏果只好找来衣架替他晾上。
姐,在家,洗衣服是弟的事。
不可能吧,她呢?夏果把衣服抖伸,挂在衣架上。
真的,弟只管洗衣服,其它的家务活全是她干。
是吗?夏果理了理被汗水淋湿的头发。
也许姐还不了解弟。
姐只差没有给弟生儿育女了,还怎么了解?
姐,我……周晓语塞。
好啦,回床上,我们还是讲故事吧!
夏果继续她的故事讲述:在她回校领取派遣证的路上,遇见了一个高中时的同学。这个人叫冯治文,昆明人,相貌平平。对他,她没有好感,也没有什么恶感。通过闲聊,她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没有考上大学的他,几经思忖,选择了一条白手起家的创业之路。在短短4年的时间内,他借个人奋斗,商业头脑,以及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交叉时期的“机遇”,靠倒空卖空发了家,不仅有了自己的五金店,还是昆明市当时为数不多的民营企业家。当他听了夏果家的事后,郑重地说夏果我有一个决定,在我说出来之前,我想告诉你这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她笑着问他,什么决定?你说吧。冯治文一字一顿地说,你嫁给我!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们四年没见,也没有接触,你凭什么爱我?我对你了解多少?冯治文说,那没有任何关系,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有没有钱,家境怎样,我都认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嫁给我,你弟弟的学费,以及你父母的生活我都包了。她见冯治文动真格了,脸上不再浮起笑容,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冯治文点点头,当即从提包拿出2000元,放在她手中。好一会,她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面对这样的局面,她无所适从。考虑了再三,说等我从学校回来再答复你行吗?冯治文说可以。到了学校,她没有告诉周晓自己家中的变故,周晓只忙于自己的毕业论文,也不问她为什么事回家,也不说自己毕业怎么选择。就要离校了,她实在忍不住了,告诉周晓她要回昆明,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听听周晓对这事怎么说,如果周晓抱住她说姐,不要去昆明,跟我走吧。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可周晓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了。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三分后悔,七分伤感。后悔的是:本该说明事实真相。伤感的是:我在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否则,他怎能对自己回昆明无动于衷?要强的她瞬间就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嫁给冯治文。她不是不爱周晓,是因为弟弟没钱上大学,家里没钱生活,她必须把自己嫁给能负担这笔开支的另一个男人。这个人就是暴发户冯治文。
周晓给夏果茶杯添了些开水,看着她沉湎于往事中那双泪眼迷蒙的双眸,他没有吭声。他们彼此沉默了好一阵,还是周晓开了口。
这也是他的另一段真实故事:生意上的失败,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无奈,一种压抑的躁动的活力,一种尚未发酵的信仰,而对他的整个人生来说,则是一本生动的教科书。
从担任文化宫图书管理员工作的那一天起,生活便以文学细胞体注入了他的大脑,成为空灵之气的前奏,成为知识的一份积累。每日里,他在书中神游古今,浮想联翩。书,使他的生活充实,使他的日子生辉。白天,他面对读者,看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他面前表演;晚上,回到家来,他把现实生活中看到的,和书本上读到的,加上自己的想象,巧妙地融合到一起,写到纸上。写好了,轻轻读给自己听,读到自己也感动时,便再重读几遍。
他开始看到改变生活的希望。他认为人生是个体验的过程,没有谁能够一步成功。可能很多人认为,稳定的工作单位可以让人无需为生计担忧,但他一直认为如果人生的价值只在于能赚到多少人民币或者能做到多大官职,不是去寻求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那无疑于一具行尸走肉,所得到的也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对于这些,他的态度是:只需有能够支持他继续实现他一个又一个的理想和日常生活所需的资金也就足够了。
他开始创作。一开始他就选择了个大题目,准备写晚清政治家、军事家左宗棠,用小说艺术形式来再现他挥师挺进新疆的同时,积极开发大西北,着力刷新西北吏政,振作政风,以图边疆稳固的可歌可泣的历史。也就从那时起,他步人了另一种新的生活,不看电影,不看电视,不睡午觉,闭门谢客,争分夺秒地利用所有业余时间,在浩如烟海的历史资料中挖掘、研究、考证、酝酿,进而升华到创作。左宗棠督办新疆军务6年,他写了6年。6年中,他总共翻阅、研究了200多万字的历史资料,描绘了20多幅清代地图、宫殿坊市图、服饰图、器物图;连草稿、修订稿、誊录稿共计写了二百五十万多万宇,小指外侧硬是磨出了针刺不入刀割不进的老茧。6年中他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懈怠,连过年的时间都用进去,他系统地研究和考证,清代的历史、政治、经济、军事、地理、民情风俗,少数民族和汉族的关系以及左宗棠手下主要将领人物的个人履历、政治地位、社会关系、相貌癖好乃至性格特征。六年间他利用节假日和公休假踏遍了左宗棠当年走过的路线。
白天,他为一日三餐稻粮谋,夜晚,他为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而跋涉着。他提着笔在稿纸上纵横驰骋,信马由缰,与自己创造的人物休戚与共,与自己的思想不停地接轨,完完全全地潜心于创作。
“1880年,左公奉诏入京备顾问,关内外闻之,胥惶然如失所覆,巷议户祝,筹所以留公,而不可得,则奔趋幅忆,顶香膝跃,呼感恩,数百里无绝声。收复新疆,是晚清历史上最扬眉吐气的一件大事,也是晚清夕照图中最光彩的一笔,‘身无半文,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的左宗棠借此进入了中国历史上伟大民族英雄的序列。”
就这样,写完最后一个字,点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他两手托头,闭上眼睛,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好久,心头隐隐作痛,泛起一股酸楚来,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他喉头间一阵阵发哽,若不是妻子和女儿在家中,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写完了,终于写完了。2003年他的百余万字的长篇历史小说上卷《左宗棠》一书在路内路外文坛上掀起波澜。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的75000册被定购一空,同年《左宗棠》一书获甘肃省委、省政府优秀图书奖。
鲜花和掌声带给他的不是飘飘然的醉意,却是难得的冷静和思考。继长篇历史小说《左宗棠》后,他陆续创作了中篇小说《大漠人》、《大漠女》和《大漠魂》,但反应平平。在修改《左宗棠》中下卷时,责任编辑一再表示不满意,反复三次,不能如愿,大有江郎才尽之感,也使他深深感到自己文化素质的低下和知识的贫乏。类似情况在其它作品中也经常出现,或者构思笨拙,不能穷理;或者言不达意,捉襟见肘……总不能游刃有余。
夏果听到这问:《左宗棠》中下卷出版了吗?
中卷出了,由于没有订户,稿费抵了出版费,3000册我全背回了家。从前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在,唉,3000本书凌乱地摊满一地,像一群死了爹娘的孩子那么无助。同行都说我的书,有价无市,下卷我是不想自己掏钱出了!
文章千古事,芳名百世流,书怎么也得出全吧?
周晓讲完故事后,默默地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着烟雾,再说吧!文人出书难,是当今知识分子的一大苦恼!姐,人生几十年,对于有抱负、有作为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短暂,真如古人说: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在当今,挣钱为上,赚钱为中,谋钱为上,弟弟苦行僧式的生活是不是很傻?
夏果摇摇头。
周晓握住她的手,一副苦闷的样子。姐,别笑话弟弟,最近我在为自己的笨拙而苦恼。知道不,我不乏知识、生活和把握生活的能力,但却常常力不从心。我突然发现了自我,觉得文学不能单凭勇气和信念,靠的是对生活与艺术的认识和理解。
夏果点点头说,姐知道。好啦,乖弟弟,我们今晚就到这,明天去敦煌还要早起,睡觉吧?
嗯,弟弟要吃女乃。
行,可姐也想吃贝呀!
弟弟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