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卫氏带着丞相夫君回娘家归家,那边苏冰云苦兮兮地在抄书。
抖了抖老太太命人送过来的宣纸,苏冰云无语了好一阵子才说:“难为老太太了,居然能找出这种纸出来,怪不得拖到今天早上才送来。”
一旁的薛妈妈看着被自家小姐抖了两下就有散架成碎片趋势的宣纸,也无话可说了。老太太不喜欢自家小姐,那是整个苏相府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便是刚进门的卫氏,怕是心里也是门清了。但连这种小事都要故意跟人过不去,这老太太的心胸,也未免太窄了点吧。
苏冰云把手上的纸往原位一丢,然后就看到那几张纸就这么散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了,顿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得是在库房里堆了多少年,才能有这效果?”老太太送来的纸,她上手一模就知道,是上等的宣纸,就是放得久了点,而且没保管好,估计中间不止一次进过水,才会脆成这样子。也真难为老太太了,又要面子上好看,又要想方设法地糟践她,能寻出这种纸张来恶心她,还真心不容易啊。
再看看老太太送来的其他文房四宝。笔也是上等的狼毫笔,就是毛少了点,笔锋挫了点,笔尖全散开了,如此而已。砚台,嗯,材质不错,至少够硬够结实,拿来打人会把人打破头的,就是外观太俗气,好端端的砚台上面居然用金漆绘了好几个招财进宝的图案,就是商户人家,估计都不好意思把这种砚台摆在书房里。至于墨……苏冰云满脸嫌弃地用已经碎掉的宣纸往上面轻轻扫了一下再拿起来,果然看到纸张上多出一块黑色的墨迹。
看着这一堆堪称奇葩级别的文房四宝,苏冰云再次感叹了句:“老太太真是辛苦了。”这堆东西,不看实物光看名称,虽然称不上名贵,但也不算差了,只不过不是保管不当损毁得差不多了,就是俗气到暴发户都瞧不上眼的程度,要想在短短一天内收拾齐了这些东西,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把那堆东西扔在一边不管它,苏冰云用两根手指提起和那堆奇葩的文房四宝一起送过来的书,扫了一眼,唔,看上去似乎还能看?至少书没散架。不过放在桌子上一掀开,苏冰云也无语了:“这么丑的字,谁认得出来啊?”弯弯曲曲跟狗爬似的字体,还时不时地窜行了,不要说照着抄了,就是连蒙带猜,也未必能把文章通读一遍。扫了两眼过去,苏冰云反而笑了:“老太太真是太瞧得起我了,觉得我是能把整本《女训》都背下来吗?”
说着,苏冰云把书往边上一扔,看着桌子上这一堆东西,叉着腰叹气:“真看不出来,老太太年纪大了,可心眼没跟着大起来,倒越发小了。”
薛妈妈也看着那一堆东西发愁:“大小姐,这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用这些东西抄吗?便是小姐你能抄出来,可交到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一定会叫我重新抄的。”苏冰云撇撇嘴,老太太送这么些东西过来,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真她还是以前那个只会任人欺负的傻子不成?
薛妈妈有点急了:“那,现在怎么办?再怎么说,老太太也是长辈,这又是小姐自己领的罚,到时候交不出去,老太太可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来作践小姐了。”咬了咬牙,薛妈妈道:“要不,我舍了这张老脸,去求红姨娘?满府上下,恐怕也就只有红姨娘肯伸出援手了。”
苏冰云果断拒绝了:“不行,这是把红姨娘往火坑里推。之前红姨娘能三番五次的私下帮衬我们一把,那是因为老太太和苏相虽然把我往死里作践,却是不想我死的,这才睁只眼闭只眼的。不然红姨娘一个毫无根基的通房丫头,连妾都不是,又怎么有本事瞒着其他人救我们一把?如今情况却是不一样,红姨娘再出手相助,下一个死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就是正经八百娶进门来的正室嫡妻,如果没有点手腕的话,当家老太太顶着婆婆的名头,多的是手段来作践人,更不用说红姨娘出身卑微,便是死了,都影响不到苏相府分毫。
“那……”薛妈妈也犯难了,她不是不知道红姨娘的为难,只是这满府上下,也就只有受过夫人大恩的红姨娘能记得报答一二了,除了红姨娘,这苏相府上上下下,她居然找不出半个可以托付一二的人。思及此,薛妈妈着实有些悲从中来。
看着薛妈妈愁容满面的样子,苏冰云反而笑了起来:“妈妈是不是忘了,现在府里头,可不是只有一个红姨娘而已。”
薛妈妈一愣:“大小姐是说……”
苏冰云笑了笑,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府里可没有正经主母当家理事,我缺东西了也不知道该找谁。现在嘛,太太进门了,我这个嫡母,自然是归太太管了。我缺东西了,自然是要跟太太讨要,哪有越过太太去跟老太太要东西的?这不是打太太的脸吗?”
薛妈妈恍然大悟,只是心下仍然有些酸涩,不过也注意到了,大小姐在她面前却是改口不再称刚进门的新太太为“母亲”了,心里顿时有些慰贴。
苏冰云却是不知道薛妈妈心里头的想法已经绕到了别的地方去了,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老太太送来的东西,笑眯眯地说道:“这些东西可都是老太太爱护孙女的一片心意,可不能随意浪费了,妈妈不如找个桌子把这些东西供在上面摆在厅里,好让人看看老太太是怎样的一片慈爱宽仁之心。”
“呃?”薛妈妈一愣,有些犹豫:“这样打老太太的脸,不太好吧?”
苏冰云故作疑惑道:“我怎么打老太太脸了?分明就是我这个孙女感激老太太的爱护,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老太太对我的宠爱而已。”
爱护?宠爱?薛妈妈听到自家小姐的话,一时也无语了,她都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么一身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了。不过想了想,薛妈妈还是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去做了。她不过是服侍大小姐的奴婢,大小姐才是正经主子,主子吩咐下来的事,她这个作下人的,当然要不打折扣地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