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落 危鸾

作者 : 天小雨街

余墨离了醉荫院,行了不远,一道人影在他身后隐现,余墨放缓了速度,一边前行一边问道:“翎仙吗?”

“是。”来人恭敬的道。“阁主大人不回墨阁吗?”

余墨扯了扯嘴角,“不了,我还是先去皇宫一趟,否则那位皇帝陛下可要让我不得安宁了。”余墨顿了顿,又道:“你去一趟挽墨阁,告诉芜蘅我可要晚些时候再去,让他替我把新作的曲留着。”

说罢,不等他回答便加快了身形,向皇宫掠去。

翎仙站在原地,望着余墨离去的身影露出一丝苦笑:阁主大人,您倒是潇洒的一走了之,我少不得又是去芜蘅大人那里承受他的怒气。叹了口气,虚影一闪,便只留下一抹残像。

余墨再次进入书房时,韩默离正好整以暇的半躺在金丝裘子冯玉床上,把玩着手中的木栀杯。

余墨朝椅子上一歪,抖了抖袍角,道:“陛下真是悠闲啊。”

韩默离直起身,问道:“唐绾怎么说?”

“陛下还是先做好准备的好,她这次似乎不打算轻易罢手呢,谁让这皇宫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韩默离眼中寒光一闪,冷冷的道:“有趣?皇宫只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吗?”

余墨对他的愠怒面不改色,依旧一副惫懒的道:“放心,她已经说过不会去挑战皇室的尊严。”

韩默离这才脸色少虞,重又恢复了先前的云淡风轻,“这么说,她是想在朕的后宫待上一段日子了。”

“嗯,不过稍微有些不同。”

“什么意思?”韩默离皱起了眉。

余墨在半空虚比了一下,“和比一样,移形换影。”

“你是说……她不是唐绾?”

“不错。”

“可有实据?”

“我何时说过没把握的话。”

韩默离眉头皱得更紧,“那,可能查到那人是谁?”

“暂时还无法定论。”

“总之,可以肯定她必然与唐绾有关系,既如此,只要她不做出过分的事,便由她去吧,接下来我自会做好准备,只是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小住一下,朕可实在没有时间去管这个麻烦了。”

“没有问题,只要陛下能拿出让我满意的报酬。”

韩默离邪笑了一下,道:“这段日子摘琼楼的楼主似乎找你找的很紧啊。”

余墨轻咳了一声,他最为头疼的便是这仅此墨阁的第二大黑道势力摘琼楼的楼主和其下的三坊使。“罢了,陛下与我乃是至交,我怎好不买个情面,此事我答应便是了。”

韩默离转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无力的挥了挥手,“余阁主,你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潘尊使就要找上门来了。”

“那陛下可要记得这一份人情。”说罢,长笑一声,推门而出。

行至长仪殿,正碰上胤司夜思眸。

“余阁主。”夜思眸朝余墨颔了颔首,余墨的身份在皇宫并不为人所知,只知他是皇帝的上客,尊称其为“上公子”,唯一知晓的除韩默离外,也就只有胤司二人了。

“夜大人,家师若回来了待我向他问好。”

“一定。”

余墨从他身旁走过,“顺便告诉他,十年前的事我要有个答案。”

“时机到,天机自会显现,阁主何必心急。”

“但本座已经等了十年,没有那个耐心再继续等下去。”

夜思眸等到余墨消失,才叹了口气,“不会再等很久了。”漆黑如夜的眼眸凝视着远方的苍穹,许久,才转身向苍乾塔而去。

推开凭阙楼的门,只见月听若正跪坐在大殿之中,一头银发如月亮的清辉洒落,皎洁的长裙纤尘不染,却印着点点鲜红的血色,在她的身侧缠绕着九十九重阴阳丝,构成辟天渡引大阵,每一重阴阳丝聚起一根阴丝和一根阳丝,最后只汇成一根阴丝和一根阳丝,白之阴丝附于月听若的手腕之上,输送着一股股温润的力量进入阵眼,最后冲入上空的极星阵。

“月。”夜思眸不禁轻呼了一声,疾步走到她的身边,发现她的脸已苍白的如雪。

夜思眸不敢贸然闯入阵中,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许久,极星阵停止了逆转,九十九重阴阳丝也依次垂落,月听若睁开眼,吐出一口猩红的血。

夜思眸扶住她虚弱的身子,慢慢的用灵力润养她的经脉和器官,待得她恢复了精神,才责怪道:“你怎么如此胡来,危鸾之法岂可轻易动用?”

“对不起,夜,我始终还是无法像你一样只做一个纯粹的窥命者,我希望能用我的能力帮助陛下,只要这天下能够安定,一切便值得了。”

“哎。”夜思眸叹了口气,“师父说的不错,你是继他之下最有希望得道的人,只可惜,你是离不开这凡尘的了。”

“到了师父那个境界不是会很孤独吗,对我来说,作为一个凡人仰望着神便已是幸福。”

夜思眸摇了摇头,抚过月听若手腕上的阴丝,问道:“白之阴丝在此,赤之阳丝又在何处?”

这辟天渡引大阵,是窃取气运的逆天阵法,需要由两个人分别掌控阴阳双丝,而代价便是身体三分之一的精血和二十年的寿命,到底是谁竟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在劫的另一人的指引者处。”月听若轻声道。

余墨来到挽墨阁时,只见翎仙正站在门旁,冷汗潺潺,进退不是。见到余墨到来,眼中精光一闪,无奈的朝屋内使了个眼色。

余墨苦笑一声,挥了挥手,翎仙好容易得到了特赦令,毫不耽搁的便掠出了挽墨阁。

余墨缓步向前,只听得琴音袅袅,歌声轻柔:“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壶酒,一张琴,一溪云。”

“芜蘅好高的雅致,但本座可舍不得你归去做个闲人啊!”

潘芜衡头也未抬,轻轻抚着琴弦,一根青玉簪将头发微微挽起,一派出尘之姿,但眉间的冷峭可见他已带了几分恼色。

“阁主坏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又遣走了我唯一的听众,这是何意?”

“翎仙只是一个杀手,对音律咳咳死一窍不通,这岂不是浪费了这美好的琴音?至于本座的错,本座愿亲自奉茶以谢之。”余墨说的诚挚,面上却毫无愧色。

潘芜衡叹了口气,“罢了,哪敢劳动你这尊大神。”说着,纤手一招,将一只竹藤青案椅移至余墨面前,玉指拨动琴弦,琴声悠悠传响:“携手江村,梅雪飘裙。情何限,处处**,故人不见,旧曲重闻,向望湖楼,孤山寺,涌金门。寻常行处,题诗千首,绣罗衫,与拂红尘,别来相忆,知是何人,有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

点点琴音带着回忆之语,余墨似回到了很远,遥远的穿透了时空,那里无月无柳无云,有的只是一片血色,她一身红衣,握着冰冷的长剑,回眸,映着无尽的怨与恨,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得低哑的、抑制不住的愤语:“余墨,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铮”,琴声蓦然而至,梦猛然击碎,余墨回过神来,面色泛白,却强自镇定道:“芜蘅,你这曲调可是越发悲伤了。”

“人世间每一天的悲伤都愈渐增加,我这琴音自然也愈加哀凉,这是心的共鸣,阁主也不例外。”

“呵……悲伤是弱者的权利,本座绝不会被任何束缚,绝不会。”余墨冷声坚定的道,不知是对潘芜衡的回答还是对自己的回答。

说罢,他站起身来,沉默着向外走去,走出房门时,只听见阁内琴声渐响:“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余墨揉了揉眉心,这乐声此刻竟是如斯扰人,令他心乱不已,身影一闪,迅速离开了此地。

阁内,潘芜衡唇角微扬,一根火红的红线缠绕于他的手腕,渴饮着滴滴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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