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宁昱晗牵着武茗暄走了出去,慕太后慢慢将手中佛珠挽到腕上,轻轻抬手,示意皇后过来搀扶,也随行出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
瞧见这一幕,容德、和淑微觉诧异,心念一转,垂首跟上。
帐外篝火燃燃,将两侧树林间的空地照得犹如白日。
商骏、李颂兴已将尚宫局和内侍府的营帐搜索完毕,齐齐上前。
商骏抱拳禀告:“启禀皇上,内侍府与尚宫局的十二营帐均已搜查完毕,没有所获。”
宁昱晗仍旧拉着武茗暄的手,微微挑眉看向李颂兴。
李颂兴心下一忖,躬身拱手:“皇上,各宫娘娘的车驾与营帐是否……”
宁昱晗轻抚着武茗暄的手背,微笑道:“既是彻查,自然要得出个结果。”
皇上这话自是要搜,却没指明从何处搜起。李颂兴与商骏顿觉为难,对视一眼,垂首静候。
皇后抿唇浅笑,道:“皇上,妾为六宫表率,既然要查,自然应该先看看妾的车驾、营帐。”
宁昱晗转眸看皇后一眼,微笑点头。
商骏、李颂兴如释重负,率人从皇后的车驾、营帐依次往下搜索。
此番搜查,动静颇大,随行驾幸的妃嫔都被惊动,纷纷出了营帐,向贴身的宫人打听。然而,宁昱晗早有令下,不得宣扬,宫人们都不明情况,只得躬身垂首,陪着主子们候着。
宁昱晗与慕太后等人一直追随着禁军、内廷侍卫的步伐,依次往下行去。
“报……皇后娘娘车驾、营帐无异。”
“报……容德夫人车驾、营帐无异。”
“报……和淑夫人车驾、营帐无异。”
禁军、内廷侍卫已搜查至裕妃车驾,很快就该是慧妃的车驾了。
武茗暄面色不改,心下却是忐忑,放在宁昱晗掌心的手渐渐汗湿。
宁昱晗敏感地察觉到了,却没有出声,只是微微侧目,瞄一眼武茗暄,牵着她的手悄然紧了紧,以示安慰。
“报……裕妃娘娘车驾、营帐无异。”
商骏、李颂兴再次抱拳禀告,而后往慧妃的车驾行去。
“慢!”就在商骏将要跃上车厢之时,宁昱晗突然出声,“掀起车帘。”即便明知防不胜防,他也要为她摒除一切被构陷的可能!
商骏、李颂兴得令,上前挽起车帘,让整个车厢都暴露在众人眼前。
红漆车厢内,雪白的狐皮当先映入眼眸。
慕太后面色微变,稍稍偏头,若有所思地看宁昱晗一眼,眸中神色多了一丝了然。看来,慧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果然非其他后妃可比拟。秋狩,皇帝遇刺,却还记得将猎来的狐皮给她做软垫。这等恩赐,若非是真上了心,怎么可能?
瞥见宁昱晗似有所觉地侧目,慕太后快速移开目光,扫向伺候在身侧的容德、和淑,微微眯了眯眼。今夜这出戏可真够精彩!
慕太后悄然打量着容德、和淑,她们却未发觉,只是神色各异地盯着那张在橘红篝火照耀下白得有些妖异的狐皮。
皇后微垂着头,却将慕太后与容德、和淑的神色都收入眼中,唇角微微扬起。从小就被慕氏当作皇后候选人培养,又身处宫中多年,各种争宠、构陷的戏码,她已见惯不怪。从知晓安昭仪是中毒而非颠簸动了胎气开始,她就猜出了后续的大致情形。只是,看慧妃的神情,似乎也是心知肚明,但不知能否躲过这一劫?
车帘高高挽起,商骏、李颂兴在车厢内的搜索动作一清二楚。
武茗暄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厢内,见二人搜查完毕,就要下来禀告,才放下心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然而,就在此时,商骏探手在厢门处一模,扬手已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青花小瓷瓶在手,扒开塞子嗅了嗅,转身,诧然惊呼:“皇上……”瓷瓶虽小,但被他麦色的手握住,十分显眼。
李颂兴皱起眉头,深深地看商骏一眼,再看看远处的慧妃,垂眸下了车厢。
商骏也随之跃下,奔至卢太医身旁,请太医鉴别。
这瓷瓶她从未见过,内装何物已不言而喻!武茗暄晕了一瞬,脚下一个踉跄。
宁昱晗心下一凛,手臂一个用力,将武茗暄揽紧,担忧地看她一眼。
“皇……皇上……”卢太医将瓷瓶扒开,嗅了又嗅,嚅嚅唤着,跪了下去,双眼却瞟着皇上与慧妃交握的手。任太医院院使已有六年,他如何不知宫中手段。若安昭仪的毒真是慧妃所下,为何还要留着这装毒的瓷瓶?眼前这一幕摆明就是构陷,想必皇上也清楚。可看皇上的态度……卢太医垂首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禀告。
在场众人就是再愚钝,也猜出了几分,或不敢置信,或嘲弄的目光齐齐投射到武茗暄身上。只文婕妤、颜才人和被香兰、珍菊搀扶着的桑清目中隐带忧色。
桑清一手捂着高高隆起的月复部,迈步就要上前。
眨眼之间,武茗暄已冷静下来,察觉到桑清的举动,抬起头,对她微微蹙眉示意。
桑清心下担忧,紧紧咬住了唇瓣,却在武茗暄的示意下,悄然退了回去。
慕太后的目光在武茗暄身上一溜,又转看向宁昱晗,微微笑了。
皇后目光如炬却是紧紧盯着卢太医手中的小瓷瓶,蹙眉思索,没有看武茗暄一眼。
容德、和淑悄然对视,齐齐垂首,掩住目中笑意。
宁昱晗不言不语,静静地看着武茗暄。
武茗暄抬眸与宁昱晗对视,轻轻推开他,缓缓跪地,“皇上,不是妾。”她并不抬眼去看周围人的表情,话音稍顿,“妾上车厢时曾检查过,并无此物,妾也从未见过这瓷瓶。妾怀疑此事是有人设计构陷,若果真如此,只可能是在妾离开车驾,前往御帐陪皇上用膳之际。皇上若信妾,还请彻查!”
宁昱晗默然片刻,抬手将武茗暄扶起,道:“慧妃勿惊,朕相信此事非你所为。”冷眼看过周遭众人,“商骏、李颂兴!”
商骏、李颂兴躬身抱拳候命,却许久不闻宁昱晗再言,不禁讶然抬眼。
宁昱晗周身都散发着冷冽气息,沉眸一句低语:“没有听见慧妃的话吗?”说罢,也不管众人是何表情,拉着武茗暄的手就往御帐走。
商骏、李颂兴被宁昱晗冰冷的语气震住,愣然一瞬,才回过神来,各去调集队伍询问。
武茗暄谁也不看,随着宁昱晗,一步一步进入御帐。直到宁昱晗将她拉到龙案后一起坐下,她才抬眼,平静地看向容德、和淑。
皇后看看宁昱晗,再看看慕太后,垂首站在龙案前,道:“皇上,依妾看,此事颇有蹊跷。”
“皇后想说什么?”宁昱晗凝目看向皇后,沉郁的面色稍稍缓和。
一旁,慕太后在侧落座,将腕上佛珠拆下,一颗一颗慢慢地捻着,看向皇后的目光却带着一丝阴沉。
“虽然宫中盛传慧妃与安昭仪不和,但妾看来,慧妃聪慧贤淑,断然不会做出谋害皇嗣之事。”皇后并不去看慕太后的神色,淡然说道。或许是因之前宁昱晗的态度,又或者是因为心下的怀疑,“皇嗣”二字倒是说得极为含糊。
看宁昱晗沉默,和淑偷瞄容德一眼,却见她似乎并不关注眼前一切。眉尾微颤,她也垂眸不语。
“可那东西确实是在慧妃的车厢内搜出,这又作何解释?”慕太后一眼看过宁昱晗,目光落在了皇后身上。
皇后侧过身来,直视慕太后,欠身道:“母后,慧妃盛宠,自然容易招惹是非。”
“依皇后所言,是有人欲以安昭仪与皇嗣中毒之事陷害慧妃啰?”慕太后眸色更沉,面色虽未有多大改变,额侧青筋却隐隐浮现,泄露了她竭力隐忍的怒气。
武茗暄静静看着眼前一幕,没有出声为自己声辩。她没想到皇后会为她说话,甚至会为她忤逆慕太后的意思。侧目瞄一眼宁昱晗的神色,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皇后果然聪明,看出皇上不愿治她的罪,便主动站出替她说话。相比逆皇上意思,非要将罪责落在她头上的太后,皇后的心机似乎还更胜一筹。慕氏真是培养了一个好皇后啊!
“是构陷还是慧妃自己所为,彻查后自可知晓。母后与兆盈何必为这等事情争执?”宁昱晗再次开口,神色已淡漠得什么也看不出。
之前,商统领抓住的那名宫女,是否就是栽赃之人?李炳福静立于宁昱晗身后,默默思索过后,终是没有说出。
慕太后深看皇后一眼,捻着佛珠阖目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慕太后话音虽轻,但武茗暄却隐隐听出那是静心的佛经。皇后的态度,只怕是刺激到慕太后了吧?无论皇后那番话对她有无助益,这个人情,她是欠下了。脑中突兀地闪过殷嬷嬷勒死暖香那一幕,她不禁心下嗤笑。这么多年,死在慕太后手中的冤魂不知有多少,口念佛经,心里却住着恶魔,真是不知所谓!
皇后也步上台阶,在左侧坐下,手捏茶盏,不知在想什么。
皇上、太后、皇后都未再言,容德、和淑也不出声,各自垂首不语,静观其变。
武茗暄的手摩挲着暖炉,眼神快速掠过容德、和淑的面,唇角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一个是以温柔贤惠作掩饰,一个是以锋芒毕露作盾牌,实际内心都阴险狠毒,能坐到夫人之位的人果然不简单!若这二人真能齐心,她必然难逃一劫。可是,容德、和淑积怨已深,她们的谋算必然都不只是针对她。她反倒要感谢她们弄这一出,让她能够辨别谁是自己身边的叛徒。能找借口靠近她车驾的就那么些人,天寒夜凉,借口无非披风、暖手炉,她都已用了,还是当着慕太后的面说的。无论是谁,再寻任何借口靠近她的车驾,必然都是构陷。即便不是,她也能将此事扣在那人头上!只是,慕太后究竟打着怎样的主意,是否会为今夜的事情再增变数……
武茗暄一手拢着暖手炉,一手被宁昱晗牢牢握在龙案之下,目光定定地落在桌案的茶盏中。看着清亮的茶水,她的心绪却如泥潭般浑浊。忽然感觉掌心一痒,她诧然侧目,却见宁昱晗拢袖端起茶盏,含笑的目光像羽毛一样拂过她的脸。一颗纷乱的心在他的目光下安定下来,是的,她还有他!无论今夜会是怎样结局,他会护她!
心定了,唇畔笑容就更深了,武茗暄站起身来,接过青浅手中的琉璃壶,亲手为帐内众人续上茶。
经过和淑案前时,武茗暄微微斜眸,眼中神色带着一股狠戾劲直直射向和淑双眼。
身处险境,还敢挑衅,难道她与容德……多疑的和淑眉心一拧,出于本能地眯眼往容德看去。
武茗暄恰时起身,经过容德夫人案前,稍稍偏头,笑看她一眼。
容德的目光像毒刺般盯着从案前经过的武茗暄,眸中阴狠之色闪过。
裙裾拂过案几,和淑窥见容德狠辣的眼神往自己面上射来,震惊之下,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两三滴茶水溅出,湿了宫袖。
武茗暄款款迈步上阶,施施然于宁昱晗身侧落座。她看似不经意地一眼睇过,见得和淑眼中还没来得及隐去的惶恐之色,无声地笑了。今夜每有变故,和淑总会拿眼偷瞧容德,目中忌惮之色虽隐晦,却总有痕迹。武茗暄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下一寻思,才发现自己以往可能想错了。试想,容德、和淑斗了这么些年,若和淑真的厉害,怎么会手握协理六宫之权还对容德百般忍让?一番试探,果不出她所料,和淑对容德,有猜忌也有惧怕。看来,构陷她之事,和淑月兑不了干系,但容德必然是最先谋划之人!
这番心念刚转过,帐外响起通报声,商骏、李颂兴求见。
宁昱晗眼神示意下,黄易廉上前两步,挽起帐帘。
商骏、李颂兴各押着一人入帐。
武茗暄睇眼一看,商骏押着一名宫女。那宫女低垂着头,入帐既不求饶也不辩白,似乎是一心求死。武茗暄打小记性就好,但搜遍脑海也不觉得见过此人,不禁感觉诧异。定定心神,她转过目光,看向被李颂兴按伏在地的那名太监,眸中冷芒迸射。
陈禄,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