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篇
雍正六年
我明白该来的始终要来,福惠去世的恶耗终于在这一天来临,我和四爷在上朝前收到消息时,他手上用来漱口的杯子应声落地粉碎,他马上站起来吼着来通报的高无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几天他还来向我请安?为什么?」
高无庸马上颤抖着跪了下来答:「太医说八阿哥昨晚忽然咳得很厉害,后来觉得胸口很疼,而且还透不过气,侍候的奴才马上宣太医,而太医赶到的时候八阿哥已经脸色发紫,不久就走了…太医说是八阿哥本身的身子就很弱,可能受了风寒,咳得太厉害,喉咙里的痰一时咳不上来,这样就…」
四爷听了后退了几步,我赶紧扶着他,然后紧张的说:「四爷,身子要紧!今天你不要去上朝了,我们先回宫看看好吗?」他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的点了点头。
在这一瞬间,四爷看来似乎老了十年,看来是那么的无力和无助,我把他扶到床边坐下,然后一边帮他更衣,一边吩咐高无庸:「高公公,你跟在勤政殿的大臣们说,皇上因八阿哥刚去世,要马上赶回宫,因此今天不上朝,还有叫人快点准备马车,我们要马上出发!」
高无庸应了后就跑了出去,而我就叫了张嬷嬷和巧惠等人来,四爷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一边让巧惠和巧心帮我梳妆,一边吩咐她们:「我和皇上要回宫,或许会待上一阵子,张嬷嬷、巧惠和巧心跟着我,巧华和巧英就在这里待着,有什么事我会派巧心来通传,你们自己要小心一点!」而她们亦很爽快地应了。
这时高无庸在外面说马车已准备好,我走到四爷的面前蹲下来说:「四爷,我们要出发了,让我扶你起来!」然后我拉着他起来,我扶着他走出内室,高无庸见状也过来帮忙,我们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快速地往紫禁城方向驶去。
在路上我没说话,只是用自己的手把四爷的手包裹着,希望这能给他一点力量,至于他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后来他的手用力的抓着我的手,让我的手有点痛,然而我现在的心比手更痛。
心想就算四爷真的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上天也不必如此惩罚他,从小到大,他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上天就对他这样残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会受得了?
马车直驶到坤宁宫前停下,我吩咐张嬷嬷和巧惠等人先去西暖阁打点,反正我今天应该会在那里过夜,而高无庸和我就扶着四爷下车,守在门前的太监们看到我们都纷纷请安,可是我们没有理会,当我们走近福惠的房间,哭声就开始从里面传出来,而苏培盛和一众奴才就在门前跪着,叩着头不停的叫:「皇后娘娘请节哀!」
高无庸本想宣四爷来了的,可是被我阻止了,我们静静的越过苏培盛,走进了福惠的房间,我看见皇后在福惠的床边哭着,承欢在旁边一边流泪,却一边轻轻拍着皇后的背安抚着。
我扶着四爷走到床边,承欢抬起头看到我,她起来扑到我怀里哭着说:「姑姑怎么办?福惠弟弟走了!」此时皇后抬起头,看到我和四爷,她马上起来想请安什么的,可是四爷在此时扶着她说:「不用了!」然后就坐在床边看着福惠的遗体。
「皇上,臣妾该死!臣妾没好好的照顾福惠,让他…臣妾愧对皇上和年妹妹!」皇后向四爷不停的叩头,不停的哭着说,然后她抬起头再说:「请皇上赐死臣妾,好让臣妾亲自去跟她交代!」
我看着四爷宠溺地轻轻的抚着福惠的脸,福惠的样子很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好一会儿,他哽咽着说:「高无庸,你去内务府传朕口喻,八阿哥以亲王的规格择日安葬!」高无庸应了后就退了出去。
我跪在四爷的面前拉着他的手,然后有点哀伤的看着皇后说:「臣妾相信八阿哥太挂念皇贵妃娘娘,所以去跟她团聚了,现在他们应该高兴的在一起,可是他一定不想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他难过,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节哀,让八阿哥安心的走吧!」说完我也悲伤的流泪了。
四爷抓紧了我的手,然后拉着我起来,他一边替我抺泪,一脸悲痛的说:「或许若曦说得对,福惠时常说挂念他的额娘,现在他去找她了,他们现在应该在一起吧…皇后,这不关你的事,你起来吧!」说完他伸手扶起了皇后。
看到四爷和皇后都一脸的疲惫,我轻轻的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累了,不如移驾在皇后娘娘的寝殿歇会好吗?」皇后摇着头说:「本宫想再陪福惠一会,妹妹还是先陪皇上到本宫的寝殿歇会吧!」我看了看四爷,他也说:「朕也想再陪福惠一会,若曦你的身子不好,你还是先带承欢回去西暖阁休息,朕一会再来!」
我知道现在的四爷需要的是静静的待着,我点了点头后就带着承欢离开福惠的房间,慢慢的走回西暖阁去,一路上我和承欢难得谁也没有说话,我一边走,一边在想这只是个开始,四爷身边最亲的人会一个又一个的离开,现在是福惠,接着是十三爷,然后就是皇后,或许下一个可能就是我…
回到西暖阁,巧惠可能见我和承欢一脸的落寞,她担心的问:「二小姐和格格没事吧?」我和承欢都摇了摇头,然后我问承欢:「你今天想住在这里还是想回王府跟你阿玛一起?」
「我想跟姑姑一起,承欢很怕…福惠弟弟这么小就去了,承欢怕有一天连阿玛跟姑姑都先我而去…承欢不要这样!」承欢哭着说,我拍了拍她的头说:「你阿玛跟姑姑都比你老,应该会比你先走,所以承欢答应我,若是我有一天真的要走,你要笑着送我啊!我不喜欢那些哭哭啼啼的场面!所以现在你先给我笑一个看看!」
承欢做了个比哭更难看的所谓笑的表情给我看,我用袖子抺着她的泪说:「等一会你皇伯伯回来的时候不要再哭,要不然他就更难过了!」承欢点了点头,但泪仍不停的流下来。
我低低的叹着气,然后让巧惠捧来的水给我和承欢洗脸,然后再重新梳妆一下,心想看来这情况,我跟四爷有一段时间都要待在紫禁城里,于是我让巧心回圆明园收拾一些衣物过来替换,也吩咐巧惠去找梅香来侍候承欢,而张嬷嬷则去弄点吃的给承欢。
晚上好不容易哄了承欢睡着后,我一个人坐在炕上,呆呆的看着门口出神,我明知四爷今晚应该不会回来的,他应该会陪着皇后,我不是吃醋,而是有些不放心,虽然他身边有高无庸贴身侍候着,可是我仍怕他的身子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病倒,我的叹气声在房里不停的回响着,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