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篇
雍正六年
这几天四爷虽然都有上朝,但之后就会到坤宁宫陪皇后,然而除了祭祀仪式上能远远的看到他外,我们再没有交集,彷佛我们变成了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没有他在身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令我睡得不太踏实,总是在半夜醒来,之后再也睡不着,就连胃口也变差了,有时就算是我最喜欢的芙蓉榚也吃不下。
然而我每天也会偷偷的去养心殿看四爷,看到他的白头发似乎又多了,样子似乎很久也没睡过似的,变得比以前更憔悴,我心里觉得很难过,有好几次本想让他发现我的,可是我又不想打扰他,到了最后却只能叹气的回头。
我知道现在皇后比我更需要四爷,而且我知道他不来西暖阁,是他不想我跟着他难过,他希望我永远都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但是他却不理解,他越是这样,我的心就更难受,难道现在的我只能和他共富贵,而不能共患难吗?当年我和他那种艰难的日子都捱过了,难道现在就不行吗?
承欢早就被我劝回坤宁宫去陪皇后,这西暖阁除了巧惠等侍候我的奴才外,四处都是冷清清的,纵使菊花和桂花都已开得灿烂,我却没有心情去观赏,有时半躺在房门外的贵妃榻上,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思绪不知飘到何处去…
福惠的丧礼以亲王的规格举行,仪式繁复得很,差不多每天都有祭祀仪式,直到守丧期完结为止,而这天的仪式完结后,我带着疲乏的身体回到西暖阁,本想打算去睡个午觉的,可是当我准备更衣时,张嬷嬷在屏风后轻轻的说:「二小姐,熹妃娘娘在门外求见!」
心想为什么熹妃无故找我呢?四爷不是已经下了旨,除了皇后,不准别的妃嫔来打扰我吗?为什么她竟能越过守在养心殿前的侍卫来到这里?可是她已经在门外,如果不见只怕她不会就此罢休,心想还是知道她究竟想怎样,于是我淡淡的说:「请她进来,然后你就退下吧!」
在守丧期间,宫里所有人的衣饰是以简单素净为主,而熹妃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和头上那些珍珠的饰物,看来素雅不足,倒是把她衬托得雍容华贵,相比我没有化妆,全身的饰物就只有头上那支木兰玉簪,以及手上那只木兰玉镯,不懂的人还以为她是贵妃,我只是宫女呢。
「不知熹妃到这里来所为何事?」我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冷淡的问着,我知道熹妃应该不会向我请安,倒不如我先开口,免得自己尴尬,只见她也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抬起头一脸不知是妒忌还是不屑眼光看着我,然后睨了我一眼说:「晴贵妃娘娘终日躲在这里,不问世事,倒是过得悠闲!」
「熹妃来本宫这里不是单说这些吧?有话不妨直说!」我冷笑着说,心想熹妃这次来的目的并不简单,但与其和她玩绕圈子,不如让她实话实说,我一向和四爷一样,情愿要丑陋的事实,也总好过听那些令人舒服的谎话。
「臣妾就开门见山吧!八阿哥已经仙游,皇位的竞争者又少了一人,娘娘现在是皇上最得宠的女人,只要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册立弘历为太子!」熹妃皮笑肉不笑的说,但我想她不是跟裕妃情同姐妹吗?就算日后是弘昼登上帝位,熹妃和弘历应该还是可以继续享有荣华富贵,况且我早知道登上帝位的会是弘历。
「现在皇上身边就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你和裕妃又情同姐妹,就算他日其中一位阿哥继承大统,对你都没有任何坏处,为什么这样执着一定要四阿哥当太子呢?」我淡漠的问着,我知熹妃一向讨厌我,现在她竟然亲自来求我,真是难为她了。
「娘娘应该明白后宫的女人如果不得宠,或者本身的娘家在朝堂上没权势的话,就一生都抬不起头做人,臣妾虽然生下弘历,可是皇上生性冷淡,除了娘娘,臣妾没见过皇上曾经在乎过任何女人的死活,老实说,臣妾这个妃子之位只是一个虚名,所以只有弘历继承大统,臣妾日后的生活才能有个绝对的保障而已!」熹妃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四爷娶回来的女人除了我,全都是先帝下旨赐婚的,他不得不从,我亦知道他从来也没真正爱过这些女人,因此她们或许被牺牲了应有的幸福,我虽然同情她们,但并不代表我认同她们为了争宠争权而做出来的坏事。
熹妃忽然拉起我的手,一脸讨好的笑着再说:「只要娘娘愿意跟臣妾合作,我们就是好姐妹了!臣妾一定让弘历对娘娘如对臣妾一样孝顺,这样娘娘等于多了一个儿子,娘娘日后在后宫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我甩开熹妃的手,不以为然的道:「后宫不得干政这熹妃应该知道吧?而且本宫只想好好侍候皇上,让他健康快乐,除此之外本宫一概不会过问其他事情,熹妃如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去吧!」说完就不理她的反应,站起来打算返回内室,可是她忽然用力拍了下桌子,我转过头看到她一脸怒容的也站了起来。
「你现在是贵妃又如何?你只不过跟我一样,只是皇上的玩偶!他现在当你是宝,可是当他玩厌了,就不会再理睬你,最后你的结局跟我一样,在宫里孤单的过这下辈子!只有和我合作,让弘历当上太子,你在宫里的地位才能站得稳如泰山!」熹妃怒气冲天的叫着,可是我却没有生气,因为我明白她说的都是事实。
我没说话再次转身不理熹妃,可是她仍在我背后歇斯底里的叫:「就算以前皇上真的爱过你,但都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相信他还会爱着你吗?他都已经五十岁了,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他用来排解寂寞的玩偶罢了,又何必装作这样的情深义重!每次我看见你伪善的样子就觉得呕心!若不是你有利用价值,我才不屑来求你!」
「请你自重!本宫想你应该懂得凡说话前斟酌一下,也算是为自己积点德!」我转过头冷冷的看着熹妃说,但这时我也看见四爷和弘历站在门口,我看到四爷的额头青筋凸起,脸色恐怖异常。
四爷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掐着熹妃的脖子,将她抵在桌子后的墙上,一字一字怒极的吼着:「朕早就说过不准其他妃嫔去打扰晴贵妃,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你胆子真大,不单敢一个人来这里,还敢跟她说这些话?朕警告你,若你敢伤了她半根汗毛,别怪朕要你全族人陪葬!」
看到四爷的眼里透着猩红,好像是再稍不克制,他就会变成凶残的野兽,我上前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但没说话,他看了我一会,他眼里的红开始渐渐散去,他才松开掐着熹妃脖子的手,而熹妃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咳嗽,但没有人上前扶她,连她的亲生儿子弘历也没有。
「高无庸,传朕口谕,熹妃以下犯上,冒犯晴贵妃,罚两个月不得踏出景阳宫半步!」四爷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然后冷冷的吼着,看到熹妃慢慢的站起来,然后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后就哭着跑了出去,但弘历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我和四爷,他的表情有着惊讶,也有着委屈,一时之间,我不知怎样去面对这位未来的乾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