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偷看一眼王熙凤的脸色道:“我看尤姨娘平时为人和顺,对二女乃女乃您也是恭敬有加,只怕也没有这许多心计。如今东府请太医来,兴许是尤大女乃女乃关心所致吧。”
王熙凤冷笑一声:“东府大爷亲自出面请太医来诊脉,那是多大的面子,连我们这边府里除了老太太而外,只怕也没有人能让他这样上心。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便是要给那贱人长脸,摆明了要将我踩在脚下了。也罢,她既这样正经跟我叫板,那我可也不能示弱。我倒要看看,以后究竟是谁占了上风。走,我们倒要看看去,这东府大爷请的太医,究竟诊出了什么!”
平儿听了,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跟在王熙凤身后,一起往院中去了。
到了院中,那王太医已经诊过病出来了,正在开方。贾琏和贾珍都在旁陪着喝茶。王熙凤进去,满脸堆笑,对贾珍道:“哎哟,大哥哥平日都忙得很,带了你兄弟喝酒,连亲也悄悄做下,哪里有空到我们这地方来呢。今日里却也奇,竟能亲自前来,想不到妹妹的病竟能让大哥哥这样上心。这也怪我,平日里忙,疏忽了妹妹的病,倒让大哥哥记挂着。”
这话夹枪带棒,让贾珍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好发作,只得道:“倒不是我记挂,是你大嫂子昨日里见了你妹妹瘦得厉害,心里担心,死活求了我,让我请了王太医来瞧瞧。不然,今日衙门里本也有事,我哪里有工夫在这里呢。好歹是一家人,只得抽了工夫过来。”
贾琏在旁笑道:“珍大哥这次可是立了功。若不是他请了大夫来,我还不知道二姐有喜了。这样好事,我们正应该好好感谢珍大哥呢。”
王熙凤心里怨苦已极。脸上却不显出来,笑道:“正是这话呢。妹妹的病,我正说打发旺儿到太医院请大夫,不想大哥哥先就请了来。大哥哥有心,比我们还周到。如今妹妹有喜,正该好好庆贺才是。这样吧,大哥哥今儿就别走了,我们前儿得了两只长白山的熊掌,还没吃呢,正好弄出来给大哥哥尝尝。”
贾珍自然不肯留下来。陪笑道:“若不是你大嫂子求着,我今儿也没工夫来。衙门里还有事等着我呢,就不留下来吃饭了。多谢大妹妹的好意了。”
王太医开好了方子。拿了过来,贾琏连连谢过,看了看方子,喜笑颜开地揣进怀里,和贾珍一起陪了太医往外走。到账房里去取银子打赏。
王熙凤咬牙切齿地在院子里呆了半晌,好容易压住心中的怒火,才抬脚往尤二姐的房里走去。
只见尤二姐脸色黄黄、病怏怏地躺在榻上,见王熙凤进来,忙要起身。王熙凤忙上前按住,满脸带笑地道:“妹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太劳动。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但二爷心疼,便是我也疼死了。妹妹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里给你现做。”
尤二姐感激地道:“姐姐不用为我操心。我也没那样娇贵,况且这些天只觉胃肠淡薄,也并不想吃什么。”
王熙凤道:“那怎么成!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吃,肚子里的小东西要吃呢。你再这个样子,孩子也长不好的。”
尤二姐点头道:“多谢姐姐关心。我记下了。”
王熙凤说了几句话。便起身道:“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这就给妹妹弄出来。你先躺着。可别动了胎气。”说着便出来,站在台阶前出了半天神。
平儿在旁也不敢说什么,只静静地陪着她。
王熙凤抬眼一看,却见秋桐带了一个小丫头正在对面廊下嗑着瓜子往这边看,便走过去笑道:“秋桐妹妹,你天天跟二爷在一起,怎么就没有消息呢?人家二姐这些天还没跟二爷怎么同房,就怀上了。可见这人生后嗣,也是天意呢。秋桐妹妹,你也得上上心了,可别再这样被别人抢了在二爷跟前的风头了呢。”
秋桐哼一声,酸溜溜地道:“怀上了又怎么样,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呢。况且二爷这些天并没在她房里,还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呢?说不定二爷替别人养孩子,还不知道呢。”
王熙凤忙看了看四周,道:“悄声些。这话若是让二爷或是别的人听到,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呢。人家现在在二爷的心里,比那金子还贵重,咱们可不能招惹了她,免得触了霉头。”
秋桐更是不服气,高声道:“你怕她,我可不怕。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二爷竟当成了一个宝。二爷糊涂,我可不糊涂。”
这话音传到尤二姐的房中,尤二姐自然也听见了,不禁暗暗生气,却不敢出面对质顶撞,只得暗暗流泪。
不想贾琏刚好回来,听见这话,抢过来一巴掌打在秋桐的脸上,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敢再乱嚼舌头,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秋桐挨了打,如何服气?一便坐在地上,双脚乱蹬,大哭大骂道:“你打,你打!你打死我好了。你将那婬妇看成一个宝,倒将我和二女乃女乃闪在一旁。你若看不惯,早些将我退回给老爷,也省得在这里受你们的腌脏气!”又揪了贾琏的衣襟,一头撞在怀里,要死要活的。
王熙凤心里暗自得意,也不上前解劝,自带了平儿往贾母上房而来。
贾琏不好再动手,扯月兑秋桐的手,只往尤二姐房中来。只见二姐正在垂泪。贾琏忙搂住,替她拭过泪,道:“你别跟那等糊涂东西一般见识。咱们只管安心养胎,不理她们便是。”
尤二姐含泪道:“我跟你作了亲,自然是一心一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但从前年轻不知事,入了下流,虽然如今嫁了你,但终归让人背地里说闲话,指了脊梁骨骂,连一句嘴也不敢回。肚子里的孩子也来得不是时候,我只怕将来连累他也被人指指点点。”
贾琏安慰道:“你就是心窄,想太多了。谁敢再骂你,我将他嘴用钍缝了,连饭食也进不去,活活饿死他。”
尤二姐叹道:“你堵得住一个人的嘴,堵得住所有人的嘴吗?算了,二爷,你也别管我了,你自去公干,别为我分了心。”
贾琏道:“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得了心出去?当初我将你另赁了房子住着,便是知道这府里本不是容得下你的地方,你就不该进来,你进来了,我就知道没有你的好。只是你已然进来了,再出去也断没有这个道理,但如此下去,你早晚就得被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妇人给吃了。待我想想,定要将你妥善安置了才好。这些天,你暂且忍耐着。”
尤二姐想了想,虽然自己无可无不可,但月复中的孩子却是要紧的。以后自己的终身依靠只怕也是这孩子了,便道:“又让二爷费心,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贾琏笑道:“咱们是夫妻,说那些客气话做什么?你现在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可别再动不动生气,不但对自己不好,对孩子也不好。你若是真心疼我,就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照顾好了,便是去了我心里这么多年的一块心病了。”
尤二姐点头不语。两人又密密地说了一席话,也没注意外面秋桐哭骂了一阵,见没人理会自己,自己无趣,才自动收声,灰溜溜地回房去了。
贾琏这一天也不出门,只陪着尤二姐在房里吃饭。王熙凤回来,也只得过来,一起说话,但心里那股子怨气却一丝儿也不敢带出来。秋桐因为挨了打,连边儿也不敢过来沾一下,一来自己看不惯尤二姐那娇滴滴做作的样子,二来也忍不了气,只怕一语不合贾琏又动手。
贾琏跟王熙凤商量,道:“咱们做亲这么多年,统共才大姐儿一个,后嗣上也太过艰难,如今二姐好容易有了身孕,咱们也得留心着,多看护着一点子。我想着,那秋桐嘴上也太厉害了一些,仗着老爷的面子,处处不饶人,二姐跟她住在一处,自然受委屈多一些。以前倒也没什么,只是她有孩子了,若是心里不痛快,养下的孩子也不好的。我看,你另给二姐准备一个小偏院子,让她单独住着,也好养胎。你说怎么样?”
王熙凤心里冷笑,知道贾琏并不放心自己,跟自己商量也只是表面的样子,自己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再说,尤二姐单独在一处,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能撇清关系,对自己倒有利一些,面上却冷笑道:“谁不是怀过胎的人?偏她娇贵一些。不过,她既是二爷心尖上的人,我也不能不极力成全。咱们这里屋子也不多,只能将西边那几间屋子腾出来,打扫了,将东西安置了,让妹妹住去吧。只是那地方,是以前那个死人英红住的,也不知道妹妹忌讳不忌讳。若住,便是那地方,别的地方也实在没有了。再不然就是下人住处,你愿意让她去,我还不愿意呢,倒让别人说我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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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想保护尤二姐,但在王熙凤面前,能达成心愿吗?继续关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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