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君同（二）
那位以凄凉的身姿伫立于史书残卷中的奇女子是否想到过，这对耳环不仅对她意义重大，也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她的孩子和另外一个孩子的一生？
殷璃冰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母亲会忽然把它给了你？”
“不知道。”萧明翊摇摇头，“我只记得那天她接到了一封家乡族人的来信，看完后她就把自己锁在房中整整一天一夜，谁也不见。翌日清晨，她便把我叫过去，把耳环交到了我手上。我知道此物对她意义非凡，她会如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说，我也不敢问，只在心里发誓要一辈子好生保管、绝不离身。从那天起，这对耳环便一直在我耳间，直到十年前，我将它取下，因为，它们已不再是一对——”
他忽然顿住，抬眼，坚定明亮的两道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网，铺天盖地将殷璃冰笼罩。
一字字地，他道：“现在，我要你为我，重新将它戴上。”
殷璃冰的呼吸乍然一窒，良久才发出一声呵气般地悄语：“好……”
萧明翊侧过脸，把自己左耳边的发丝捋至耳后——静静等待。
殷璃冰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试了好几次，才终于从他掌心拈起一枚耳环，又抖抖簌簌半晌，才替他戴到了左耳上。
正要去拿另外那枚，萧明翊却按住了她的手，“行了。”
行了？殷璃冰抬眸，眼底除却弄得化不开的悲伤，还有一丝不解。
萧明翊朝她一笑，将掌心里剩下的那枚耳环，往前递了递。
殷璃冰一怔，旋即彻悟，“这个，给我？”
似曾相识的对白，出口一瞬，五脏六腑都在簌簌抖动。
而这一次，萧明翊回答了她——
“给你。永远都只给你。”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飞掠倒退，曾经的一切，翩然折返，宛如梦境与现实的交织：这摇曳的烛影，那暖煦的霞光；这温暖的呼吸，那轻柔的海风；这伟岸的男子，那英俊的少年……
什么都没有变。
什么都已改变。
心如刀割，殷璃冰骤然发出一声小小的、痛极的啜泣，猛地推开他的手，跌坐在椅中。
“为什么……”她难以承受地低语，“你把它给我，它们就仍无法完整，那又为什么要我替你重新戴上？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殷璃冰的睫毛一颤，复又绝望扬起，语声抖动如风中枯叶：“萧明翊，你好自私……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是。”萧明翊慢慢在她腿边跪下，仰脸看她，目光深邃如一潭寒池，“我很自私。但我也绝对公平。”
看着那么高大骄傲的人在她面前稳稳地跪下，殷璃冰简直难以置信，心怦然一软，软得如一汪碧水，几乎没有力气坐在那里，不！她无声地摇头，这不公平，既然今天留不住，既然明天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就应该放掉我！而不是用这轻得几乎没有一丝分量的东西，绑住我、困住我……
“我知道。”仿佛听到了她心中垂死的呐喊，萧明翊道，“你可以选择拒绝，这是你的自由。”
拒绝？你认为我……可以？殷璃冰惨笑出声：“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
“不。”萧明翊淡淡一笑，仿若风起云舒，月照澄潭，“我已十年未戴过此物，今日既将它戴回，就是此生不离。不管你要不要，今生今世，这一枚都会在我的左耳，在这个与心脏垂直的位置上，看着我的心——这，才是我所说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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