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初,所有人思考的,便是怎么去死。♀
长安,夜。
年轻的新入会者卑微的低着头,凝视着自己掌中的人头骷髅,他一度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属于人类的头骨:干裂的骨质依靠那些微弱的烛光反射出的光泽多少有些人工打磨的痕迹,这颗头颅精致的更像是名贵的酒樽,盛满血红色的美酒,盛满果的,喝下去往往意味着万劫不复。
这骷髅是空的。
圆形的屋子里,木质的地板上杂乱的点着烛火,在广袤的黑暗里如同一处处孤立的坟冢上散落的墓碑,星星鬼火。这屋子高的出奇,而十三尊怪异高大的青铜雕像伫立在四周,看上去更像是支撑着这屋子的柱子,看不清这些雕像的表情,但其实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到底是该保持一副怎样的表情。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藏在怀里的那个冰冷铁牌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小声的对自己嘀咕,“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这酒是毒……
他自从走进这间屋子开始便告诉自己,在这里一切应该遵循传统的定义。他为此特意月兑下了长袍和铠甲,换上了一件露出自己黝黑胸膛的短衫,除去靴子,连裤脚也被卷到膝盖处,这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上古时代的奴隶,卑贱,孱弱,甚至不堪一击。
他缓慢,恭敬的移步到屋子的中央,中途小心翼翼的避免碰到脚下的烛火,那些燃烧的光明代表着一种从西域流入中土的庄严而古老的仪式,在这间屋子里,那些便是偶然降落的星辰。
即使是降落在地上的神秘星宿,也容不得凡人半点亵渎,于是他怀着敬畏的心情跪下,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今晚的与会者环绕着他,静默的看着他,他不敢妄自揣摩他们的存在,哪怕在传统的定义里,在这四壁之内,过了今晚,他们就是平等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与会者站在那些雕像的背后,烛影摇曳,他只能依稀辨别出,哪些雕像背后确实站着一个秘密。
“那些奴隶铸造了这些雕像。”入会者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但他同时知道,真相,恐怕还要更古怪。
“这里便是长安。”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入会者凝住的目光渐渐上移,终于看清了这个身着白袍,在他面前的身影。
拉长的烛火让整间屋子变得明亮起来,或者是那束苍白的月光从穹顶奠窗处倾泻而下的缘由,他看见屋子中央有一大块奇特紫色整石雕琢而成的王座,上面还有朱砂撰写的复杂咒文以及其他的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而那个柔和声音的主人,便在这王座之上。
“他竟然在紫微之上……”入会者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汗水正沿着鬓发流下。屋子外面的朱雀大街就通向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而这个男子就在这间屋子里凌驾于紫微之上!
怪异的感觉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
他当然清楚白袍男人在这屋子外面的王朝里拥有怎样的权力和地位,但是他同样清楚,在今晚,置身于这个空间,所有本该遵守的规则都得重新撰写。
“这里便是长安。”白袍男人重新强调了这句话,“整个长安城现在都在你的脚下,时间已到,完成你的仪式吧!”
整间屋子就是长安。
黑纱蒙住入会者的双眼,淬毒的利刃抵住咽喉,他的双手被无形的力量禁锢,那是无法挣月兑的镣铐:今晚他将在此宣誓,从此成为一名新的,尊贵的奴隶。♀
“你是否以自己的灵魂发誓?”那个柔和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自愿加入我们,并非为了攫取强大而神秘的力量而是自愿肩负先祖的尊严与荣耀并为此倾其所有?”
“我发誓!”他撒了谎。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誓言成为你心中永远的刺吧,”男人告诫道,“如果你最终选择背叛兵主传达给你的秘密,死亡绝不是你以为的最可怕的唯一惩罚,记住,死亡在这里,是主人的恩赐。”
烛火开始不安的摇曳,但是这时候宣誓者并没有感觉的到任何惧意:他们不会知道我的秘密,永远不会!
白袍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而在恍惚间,宣誓者在这幽闭的屋子里感受到一种不祥的肃穆气氛,简单的仪式似乎正在演变成一种漫长的煎熬,他脑海里出现了可怕的警示:沸腾的油锅,断颈割喉,有毒蒂蔓,抛尸喂兽,溃烂的眼眶,掏心挖肺,的灵魂,挫骨扬灰。
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那么,”白袍男人走下王座,把手搭在跪拜者的肩上,“你首先得知道,什么是先祖的荣耀。”座下的跪拜者振作了精神,调整了身姿,虔诚的凝视着男人黑色的瞳仁。
“混沌始定,女娲造人,育有两子,众神之怒,不周倾颓,补天力竭。后苍天初生,烽烟四起,一子曰黄帝,得众神之令,驱逐次子兵主蚩尤于蛮荒,涿鹿一战杀尽天下,不死不休。后凡夫尊黄帝为天下主,开创炎黄千万年基业,然,自此吾辈与力量绝缘。”
接下来屋子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宣誓者转而面向自己掌中的骷髅头骨,烛光下深红色的酒液几乎已经浸没于黑色。他在耐心等待着接下来的声音响起,那才是他今晚最为关注的真相,上古时期的真相。
蜡烛即将燃尽,之后整间屋子就将沉沦于黑暗。白袍男人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下,翻转,再才重新抬起。
的男子试图改变着这间屋子里的一些东西。
宣誓者周围的烛焰离开了烛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抛往半空,细长的火苗被看不见的双手糅合成一团火球,有规律的在半空闪耀。之前在这屋子里燃烧的一百零八盏火焰,恰好在半空中绘制出一幕完整的星宿图!
他激动的双手有些,捧在头骨里的美酒开始微微荡漾,怀里的那个铁牌开始散发出炙热的温度,他小心的克制着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只剩被震撼之后所保留着的仅有卑微。
“人之灵在魂,魂之力如海,海遇缺则滔天,魂若蚀即惊神!”白袍男人朗声念着口诀,同时将摊开的手掌猛地拽成拳头。与此同时,那副停留在半空的星宿图开始加速旋转起来,越来越亮,宣誓者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是他又似乎清楚的看见屋子半空中央蓦地出现一个诡异闪着紫光的黑洞,拖拽着环绕在自己四周的那些烛火星宿,直到贪婪的将其吸入,嚼碎,连迸出的火星也不放过,那是地狱的饿鬼,它被放逐到了现世,它要将一切吞没于虚无!
整间屋子如同坠入永夜,黑洞吞没了所有光明之后,带着闪烁的紫光依旧继续在膨胀,这在宣誓者看来,这半空中的黑球如同正在孕育一头随时都会破壳而出的妖异凶兽,而这头凶兽会用狰狞的牙齿撕碎已经匍匐在地的自己。
背叛者的下场!
永夜之后即是光明。白袍男人将攥紧的拳头摊开,手里赫然出现了光芒四射的星海,整间屋子随即亮堂起来,他将摊开的手靠近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上的宣誓者,让光亮照耀着宣誓者全身,继而柔声说道:“吾辈终将重新走向光明。”
天,上古那场撼世之战,竟然只是一场欺神之战!宣誓者的心里终于抛弃了仅有的平静,他今晚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足以灭世的秘密!
“最后的誓言。”白袍男人将光球摆放在宣誓者的面前,“抬起你的头颅,饮尽这杯美酒。”
他知道此时所有的与会者都在注视着自己,等待着他最后的誓言,然后加入他们,坠入这黑暗里,奢求着光明降临,彻彻底底沦为尊贵的奴隶!
不!宣誓者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坚定的抗拒着这一切。
光球里的星海幻化成文字,它需要和宣誓者朗声宣读,然后与之缔结新的契约。
“易圣遗策”,宣誓者看清了光球里最先出现的几个大字。
他知道这将成为一个契机,他将拥有无法言喻的力量,他凝神屏息,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说出自上古时代就被人宣读过的誓言。
他的话语回响在空荡荡的四壁之内,继而,继续沉寂。
他稳住自己的手,把骷髅端到嘴边,唇齿接触到了干裂的骨质,他闭上眼睛把头骨倾向嘴唇,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骷髅放下。
“会有更多的人终将记起先祖的荣耀……”白袍男人呢喃了几句,这一刻,宣誓者感觉滑过喉咙的美酒瞬间变成了致命的毒药,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们看穿我了!然而,这种感觉终究只是一闪而过。
惬意终于在今天晚上汇聚成暖流让他全身放松下来,宣誓者吸了口气,抬头凝望着白袍男人黑色的眼睛,嘴角不经意间得意的微微上扬,阴谋者的微笑——大唐,我将摧毁你所珍视的一切。
月凉如水,血染狼啸。
新人完成了入会的所有仪式,他依旧虔诚的跪拜在这屋子中央。
“你要知道,”白袍男人的声音在今晚最后一次响起,“吾会长生,亡者永生。”作者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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