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天涯 第五章

作者 : 屈斯诗

我回到相府后,才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惊恐,害怕和同情。我赶紧拉住正经过我身边的一个丫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三小姐,昨晚巧香悬梁自尽了。”然后瑟瑟走了。

巧香,好像有点印象,就是将我与司云越带入后院的那个丫鬟?自尽?我疾步走回房,不久就有个丫鬟进来对我施礼说:“奴婢小玉,是新来伺候小姐的。”

“哦,”过了一会我突然问道“谁安排的?”

“自然是夫人。”她依旧垂着脸。

我看了看她,说:“不必行礼了。巧香自尽了,你知道吗?”

“奴婢听说她是昨晚悬梁自尽的,死在老爷的书房中。”她依旧不疾不徐的答道。我装作不在意的吹了吹热茶,问道:“那尸体呢?”

“奴婢不知。”

“那你知道她为何要自杀吗?”

“许是心中有怨吧。”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巧香姐本是照顾老爷的侍女,对我们这些姐妹都很照顾,可是前天不知为何老爷却让她去伺候赵姨娘,结果只隔了一天就出事了。她心高气傲,怎能容忍自己被降到去侍奉一位不受宠的姨娘?”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奴婢只是猜想。”

“好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要不是这个婢女提醒我都快忘了咱们府里还有位赵姨娘了,似是从我穿越以来就极少见她的面,只是偶尔听绿芙说赵姨娘因为没有子嗣所以一直不受宠,也是个可怜女子。

只是巧香为何要在爹的书房自尽呢?难道真是自尊心作怪?我叹了一口气:终于要开始了。突然想起司云越帮娘准备的簪子还在自己身上,于是起身去往母亲的房间,走至半路偶然听见几个下人嘀嘀咕咕的说巧香的家里来人领尸体了,我止住步子,问那几个下人:“在哪?”他们本以为四周无人才敢讨论,可谁知碰上了楚天涯,赶紧跪下,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我心中一恼:“谁要你们跪我了,赶紧回话,巧香的尸体在哪?”“已被抬至大院。”我又急急忙忙的转去大院,刚到大院,就看见一个年轻人正跪在爹的面前,情绪十分激动,他的身后横躺着一副担架,巧香的尸体就在上面,一匹白布盖住了她,爹看见我站在不远处,冲我吼道:“你来干什么?还不快点回房。”我像没听见似的,走了过去,将那男子扶起,说:“你一人怎抬得起这担架。你,过来。”我随手指了一位仆人,说道:“你帮他抬到置办棺材的地方,回来之后本小姐必重重赏你。”那人又是一跪,哭道:“多谢小姐。以前就听巧香说过楚府是户好人家,看来她说的没错。”我听得心里一沉,对他说道:“赶紧让她入土为安吧。”就在将担架换个方向之时,巧香的手垂了下来,指甲乌青,手指节骨处发紫,虽然想过巧香也许不是自杀,但当自己亲眼证实的时候心里难免有所触动。

我回头,发现楚相还站在我身后,我心想他应该早就知道巧香并非自杀而是毒杀吧,否则也不会不隐瞒尸体的所在,那么毒是谁下的?又为谁而下呢?他又为什么要隐瞒?难道…是他?我对上他的眼,却突然发现他的目光不似从前般明亮,透着浑浊。毕竟是老了啊,我扭头便回了房。

在房里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对,照那男子的话来看巧香应该是十分忠诚于我家,既然没有背叛我爹,我爹为何要痛下杀手?那么凶手另有其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将她毒害后毁尸灭迹也成,却为何要在事后将她制造成悬梁自尽的假象?又为何要将地点选在爹的书房之中?是为了警告,还是爹的书房中有什么秘密?赵姨娘到底有没有问题?一连串的问题将我弄得心乱如麻,不知不觉,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只有我和娘两个人,显得格外的冷清,我随口问了一句:“二哥呢?好像有些日子不见他了。”“阳城的生意出了点状况,你爹让他去处理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咱们家还涉及了商业,难怪二哥隔三差五的往外跑。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还是抓紧时间逃命吧。

回到房里实在是无聊,便换上一身男儿装偷溜出了府,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福满楼的门口,我稍稍踌躇了一下,还是没进去,转而走进另外一家客栈,生意不好不坏,菜色也不多不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后我喊道:“小二,叫你们老板过来。”

“这位客官,不知是否菜不合胃口?”

“不是。”

“那为何…”我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我想见你们老板,不行吗?”

“行,行,我这就替您去叫。”

过不一会便看见一个不过三十岁的男子,眉目虽算得上清秀,但眼神却阴鸷,气冲冲的奔我而来,“说,找我有什么事?”一脸的不耐烦,我看看他,想到,果真是不中用,然后,起身,抖了抖衣袖,对他说道:“自然是赚钱的事。”他听后,瞬间变脸,说,“公子这边请。”

“什么?你叫我拿这客栈来换。这家客栈可是我的祖业…”男子神情激动,面色涨得通红,口沫横飞,我赶紧盖住我的茶杯,然后,不疾不徐的说道:“听说沈公子因为赌博欠了十几万两,竟落得现在躲人追杀的下场,我这二十万不仅可以帮你还掉你的债还可以让你再赌无数把,这笔只赚不赔的买卖然道公子还不乐意么?”

对面的男子坐下来,我慢悠悠的喝着茶,没关系,我有一个晚上和你耗。就在我实在喝不下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你给我七天时间考虑一下。”

“七天?”我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冷声道:“七天时间我都可以买下另一家客栈开张营业了,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全城就只有你这一家客栈。最多四天,四天后我再来一趟,这二十万你要与不要全凭你一句话。”然后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走出了客栈。

回到府里躺在床上之后我才发觉自己背已湿透,虽然早已找人打探他的底细自己又四处询问知道这个沈奄是个嗜赌成命的人,而且脾气暴躁,易冲动,但刚刚听他说那客栈是自己家的祖业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点害怕,差点就忍不住加价了,可是每加一点银子对我又是一份负担,这四天是给他想清楚也是为了给自己筹备银子,七天的时间太长了,现在的局势多一天都是危险,四天已是我的极限了。

第二天,我唤来在厨房做事的阿贵,叫他帮我把一些我觉得稍微值钱的首饰拿到当铺当了,并吩咐他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叫他去的,我始终信不过小玉,直觉觉得她不是相府里的人,也许是绿芙留下的阴影吧,但现在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在她面前我都装的和平常一样吃饭,睡觉。

到傍晚的时候我去了厨房旁的茅厕,阿贵早就在那里等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我看着他的神情,说道:“就这么多。”他赶紧说道:“就这么多,就这么多。”然后,我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阿贵,你知道吗?当一个人重复说一句话的时候,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自己是傻子,要么把别人当傻子。”他一听身体立马颤抖起来直觉就想下跪,我立马扶他站好,他又在袖子里,鞋底拿出几张银票,我顾不得脏就接了过来,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玉镯子给了他,对他说道:“阿贵,不是小姐心疼钱,只是现下我需要活钱,这镯子就当做我的谢礼吧。”然后转身欲走,顿了顿脚步,说道:“记住我的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这才迈出脚步急急切切的回到房里,居然发现小玉在我的房里。

我喝道:“小玉,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玉转过身,躬身说道:“方才老爷吩咐我来叫小姐,我以为小姐在房里便进来了,进来之后发现小姐的床有些凌乱,便帮小姐整理床被。”顿了一会,跪在地上说道:“小玉错了,请小姐责罚。”声音已有了哭腔。

我对她说:“赶紧起来,我没怪你,只是这床被无需整理,太整齐了我倒不忍心糟蹋。好了,你去告诉老爷我马上就去见他。”

看她走后,我立即锁上门,数了数才只有六万多,还差十四万,我本想将钱藏在棉被之下,但想起方才小玉似乎在找什么便觉得不安全,思来想去,便扭动了化妆盒旁边的小机关,将钱与我的医药包藏在一起。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深吸了几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行至书房,推开门,一个老人的背影便映入眼帘,我心里想:他是寂寞的吧,纵然达到了权力的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还是不能睡个安稳觉。

老人走向书房正中的椅子,说道:“进来吧。”然后坐下正对着我,说:“天涯,时间提前了,这场仗我必须打赢。”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冷眼瞧他。

“我这几日会不在府中,也不能确保府里的安全,我知道你对楚府不以为意,但至少你得保你娘亲周全吧。”

“除了拿我娘来威胁我你还会干其他的事么?”

他似是没听见我的话,继续说道:“我让你二哥在阳城待三个月,三个月胜负已分,若我胜,便会让他回来,若我败,你就和你娘去阳城的洪威镖局找一个叫于大海的人,然后将这封信教与他,他看完之后就会带你们去和舒儿会合。”说罢将一封信递来。

我极讨厌他这副交代后事的口吻,也不伸手去接,气急败坏道:“我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鬼头拿什么来保这相府平安,你平常不是有很大的能耐吗?如今怎么了,认输了,安排好后事之后就准备上吊自杀吗?这事,我不行,要来,你亲自来。”

他站起身,将信塞进我的手里,说:“老刘是我的人,有什么事找他商量。好了,走吧。”

我一咬牙,转身便走,走出门口的时候,说道:“小心。”回房之后我赶紧将那信与银票藏在一起,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自己本就已经焦头烂额,现在还接过了相府这个烫手山芋,真是自讨苦吃。刚想躺在床上,但一想小玉碰过,赶紧叫人重新换一套棉被,然后仔仔细细检查了床和被确认无毒后再躺了上去,自嘲道:“楚天涯,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谨慎的时候。”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我看着楚府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心里想着这是不是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我先去娘亲房里替她诊过脉,并检查所有物品之后再离开,走的时候母亲说:“今天为何弄得紧张兮兮的?还帮我诊脉。”我冲她一笑,说道:“没事,昨天阿墨师傅教了我个新招,今天想试试手就来找娘了。您好好的待在府里哪里也别去,我先走了。”然后我叫来刘伯,问:“咱们府里现在还剩多少钱?”他答道:“近两年相府在外面的生意赚少赔多,剩下的应该不多了。”我心里暗道:“原来从两年前就开始了,不过爹不仅朝中握有权力,朝外还拥有巨型商业,想把他连根拔起是得花时间部署。”“去账房。”

“小姐,咱们府还剩下三十万五千六百两,扣除全府上下近四百人口的基本生活费用还剩十七万肆仟两,再扣除小姐夫人的首饰…”

我打断他道:“这个不用扣,最后还剩下多少?”账房里的先生看着我说道:“不到十五万。”

我心一冷,本想着相府从商应该赚上很多钱再想着这些年爹中饱私囊收取贿赂相府应该还有很多钱,却没想到一切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双眼空洞的踏过门槛,怎么办?还有十四万,我该怎么办?脑袋已不愿在运转,心里却有个声音叫道:“叶楚,你就这么输了吗?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了吗?现在这个时候哪容得你伤怀悲秋,还不快点振作起来。”是的,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还会有办法,一定。

我坐在房间里想了很久,眼见一天又要过去了自己却一分钱也没筹到,然后想到这十四万只是当前需要,以后还需要买房和屯食,原来一直不稀罕,现在才发现钱确实是个宝贝。本想将自己的首饰全卖了,但又觉得这相府耳目众多,堂堂三小姐一样首饰也没有一定会叫人起疑。既然自己没法子了,就找别人去,司云越不能找,他的立场我还不知道,铁樊…以后再说,首先还是去找师傅帮帮忙吧。我打定了主意便准备出门,临走之前交代刘伯多看着点娘。

“今日怎么想到来看师傅了。”

师傅躺在竹席上,眼也不睁,其实很羡慕师傅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想吃吃,想睡睡,不必时时刻刻防备别人,他听我不说话,睁开眼,“嗯?”

我开门见山道:“师傅,天涯向您借钱来了。”

“怎么?楚相不给你,来求师傅啊。”唇边带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说道:“我这个三小姐当得窝囊吧。”

“你也知道,师傅苦日子过惯了哪里有钱。”

“师傅,”听得我声音不对,他终于坐起了身,“天涯现在很需要钱。”我低头肃然道。

“发生什么事了?”他拉我坐在席上,“跟师傅说说。”

“师傅,我不能说。”我低声说道。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他站起身,走进里屋,出来时递给我一个铁盒“你为师我好歹也攒了些钱,拿去吧。”

我闪着泪光接过铁盒,郑重的跪在地上,朝阿墨师傅一拜,说道:“师傅的大恩大德,天涯必将铭记心中,等天涯以后有钱了,一定会将钱如数归还。”说完之后,一抹眼泪便跑了出去,身后的那人却看着向前奔跑的女子的背影眉头紧皱。

回到府中,我立马回房,将小铁盒里的钱数了又数,加上先前的刚好七万两,还差整整十三万两。我藏好铁盒后,叫来刘伯让他把今天府里发生的每件事都细细的交代一遍,仔细想想却也没什么可多疑的,就叫他去休息了。我自己也是筋疲力尽,倒床就睡。

半夜,朦朦胧胧的听见有人喊道:“来人啊,抓小偷。”然后猛然惊醒,看着外面火光冲天,顺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走,还未走至大院,看见刘伯相向而来,便道:“刘伯,发生了什么事?”刘伯一看是我,道:“刚想去告诉小姐。有小偷进府。”我点了点头,说道:“府中可有丢失什么东西。”“小姐,借一步说话。”

我将他带进我的房间,仔细将门关好,对他说道:“说吧。”

“小姐,我奉老爷之命守着书房,今日那小偷便是冲着书房去的,奇怪的是,当我发现她之后赶紧叫人,然后突然府中大乱,她才不见踪影,而且老奴检查过院墙内外并无翻过的痕迹。”

“你怀疑是府里的人?”

“不错,而且据我看是个女人。”

“你确定?”我紧了紧眼神,追问道。

“老奴确定。”

“好了,我知道了,这府中还需要你去安顿,你去休息吧。”

“老奴告退。”我坐在桌前,仔细回忆,突然眼神闪了闪,刘伯说是他发现有小偷的,那么他必不会大喊惊动府中各人,那么自己听见的那声喊声便是真正的小偷为了引起骚动而叫的,听声音确是后院女子。

第二天一早,我就让刘伯就派人将家中所有女眷集合在一起,然后大声说道:“昨晚府中进了小偷大家都知道了,刘管家是第一个发现有小偷的人,他看那小偷的眉目确定了是个女人,并且在那女子身上闻到了一种香气。外贼我无惧,但是家贼却难防,现在你们就将自己的香囊或香粉速速交给刘管家,让刘管家一一分辨。”又走向站在不远处的刘伯说道:“仔细点。”声音不大不小,刚巧每个人都能听到,刘伯只一个躬身,然后我和他一起走过来,我面色庄重的说道:“开始。”

这是我想了一晚并在凌晨时分与刘伯商量好的一出戏,刘伯根本就没有闻到什么气味只是做贼心虚的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的香囊交出来,而刚刚去和刘伯讲话只是为了让小偷有时间藏香囊罢了。我坐在一旁看着,将众人的表情变化记在心里。眼看着人越来越少却还是没找到小偷,我眉头紧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那女子竟如此聪明大胆,看穿了我的心思,将自己的香囊交了上来?

最后一个人也已检查完,我拍了拍膝上的灰尘,说道:“既然小偷不在这府里,我也就放心了,你们散了吧。”等人群散尽后,我忍不住回身对刘伯说:“你确定每个人都来了并交了香囊?”

“是。”

怎么会,怎么会,一定还有遗漏的,仔细想,仔细想,我定住慌乱的心神,府中女眷除了娘亲和…。“刘伯,去赵姨娘那,快。”

------题外话------

不小心将第四章与第五章当成一章发布了,搞得上一章那么长,同志们一定要耐下心看下去哦。革命尚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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