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天涯 第十四章

作者 : 屈斯诗

我想着一直住在客栈里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大张旗鼓的就将那洪威镖局“买”了下来,于大海和娘亲走了没几日我便四处走邻拜访,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洪威镖局里如今住着的是我这号人物,我并未将其更名,只觉得若是换了个名字实在是对不住于大海,另外自己也实在不是个勤快人,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竟不知不觉已过了半月。洪兴帮里的事务本来不多,但由于我是临时上任的不免显得有些仓促,倒是肖定那小子帮了我不少忙。白刃死后我曾经找过肖定,我看得出他是一颗尚待开发的宝石,于是想将白刃原先的二当家职位交与他,可谁知他的脾气犟得像头牛,说什么也不肯,我只好作罢。

这半个月里我算是终于搞清楚了这洪兴帮的真正来历。原来于大海并不是创立这个帮派的人,真正建立这个帮派的是于大海的哥哥于沧海,他原先是朝廷中人,后来因为被人诬陷被革职发配,并且终身再也不能为官。但是于沧海又是个热血青年,一心想着解救贫苦百姓,于是就成了一个江洋大盗专门劫富济贫,不知不觉间有人因敬重他的行事作为就一路跟随他,日积月累,竟也有了为数不少的属下,正是这机缘巧合之下洪兴帮便成立了。初期的洪兴帮只是暗地里帮着百姓,并不与官府明着作对,可是随着它的实力越来越庞大,知名度也越来越高,与朝廷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毕竟他们只是一支由乡间小民组织形成的队伍怎么去抵抗京师之军,最后的战役结果就是洪兴帮只能在阳城暗地里行事,朝廷有着绝对权力掌控着这整个帮派的命运衰亡,而于沧海也因为在那次战役中受了伤,一病不起,勉强熬了些时日便撒手人寰,临死前将自己大当家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于大海。现在的洪兴帮已经相当有规模,下面分设着几个小帮派,比如有专门研究草药的医药司,专门收集情报的情报司等等,下面的人打听好消息后就要向上级禀报,也就是告知各个司的负责人简称为“司使”,司使再想好相关对策然后安排给组队长即可。所以总的来说,当家的是没有什么事情忙的,除非是遇到什么非要当家的做主的事情这时候当家的才露面,现在白刃已死,这偌大的一个洪兴帮就我一个当家的,思及此,我不禁笑出了声,“怎么感觉自己像黑帮大姐大似的!”

“什么黑帮大姐大?”肖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大喇喇的响起,倒是把我吓了个正着,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对着他说:“怎么不敲门?硬要吓死我你才甘心是吧?”他笑着回答道:“是啊,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我知道他是说的玩笑话,并不放在心上,只转了个话题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些眉目了?”他面带难色,迟疑了许久才吞吞吐吐的开了口:“还要些时日…”我几不可微地点了一下头:“还需要多久?给我一个具体时间。”“这个,属下不知。”他稍有些局促的挪了挪身子,低声说道。偏偏这时候我耳朵尖利得很,心里莫名的烦躁,随手打发他走了之后,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生闷气。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小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楚天舒,到底死了没啊?死了就知会我一声,免得我找的着急,真是个祸害…”自我搬进洪威镖局后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好像有人时时刻刻地盯住你,心里一直打着小鼓,哪能沉下心来做事?这时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短暂急促的叫唤声,我整了整衣襟便向大门走去。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婢女装束的年轻女子,一瞧见我来赶紧迎上前说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是这府里的主人?”我施礼说道:“正是。”她顿时惊喜道:“那实在是太好了。我们是今日搬来的,往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公子多加照顾。”不待我接话,她立马飞快的说道:“咱家主子有洁癖,硬说那新房子不干净,现在正坐在轿子上怎样也不肯踏进去一步,奴婢们现在都在打扫房间没有时间顾着主子,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她骤然停住,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我,一张脸已憋得通红,更加显得稚气未月兑。我越过她直接看向她身后的那顶深紫色轿子,四角飞檐似燕,挂满了吊饰,虽说数量繁多却并没有一件样式重复的,门帘上方吊着与轿身相同颜色的流苏,窗帘青色,乍看之下平淡无奇,细看才知另有一番玄机,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朵朵兰花开在帘布上,低调中又尽显奢华,果然是个富贵人家,我笑道:“既然迟早都要成为邻居,不如就先来我家坐坐吧。”那婢女喜道:“如此便多谢公子了。”话还未落定,只听得一声:“谁要你多管闲事了?”声音冷冽无情,那婢女一听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回身说道:“公子…”言语之间尽是委屈。

我细细打量起这个传说中的有洁癖的主子,一直以为有这怪癖的一定会是个小姐,可是如今这么一个大男的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倒是让我不禁感叹现在这个社会真是什么人都有,他毫不避讳地用看货物的眼神将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几番,终于开口说道:“我记得你,你是那日在客栈里的…。”接下来他只敲着头,似在思索怎么来形容我。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日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并不像现在这般冷情,我实在是怕他将自己头皮敲麻,忙说道:“是啊,不知竟会这么巧你也搬来这里。”他含糊了几声就当应付了过去,我也不是真正想知道他为何要居住在此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身请他进了屋,笑道:“刚刚听闻你的丫鬟说你有洁癖,我这院子虽说不脏但不知能否入得了您老的眼啊?”他听完之后也是哈哈笑道:“肖公子真是幽默。”我心头一跳:“我并未告诉他我的姓名为何他会…?难道他是故意的?”我貌似毫不经意的惊问道:“你怎知我姓肖?”他也是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早就将这方圆十里的人都打听清楚了,知道你叫什么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勉强将心里的疑窦压了压,也不继续问。

他一路走一路掩鼻皱眉道:“肖公子,我这是为你好,你瞧瞧这灰尘,啧啧,真是为难你怎么住得下去,还有这池塘里的水脏的跟粪池一样,虽说鱼儿们要吃有营养的饲料,但也不需要用这么恶心的高营养物品吧,还有走廊也是,走廊也是人在走啊,怎么弄得跟养个野生动物一样,到处都是泥巴,你看还有杂草…。”带他参观了一遍后,他几乎把我这地方里里外外都批了个遍,弄得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住在哪个臭水沟,而他现在用自己专属的茶杯悠闲喝着茶,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的嘴里逸出一句:“你知道镇南王府吗?”极快又极轻,我一愣,看着他,他还是保持着喝茶的姿势,我甚至想过说不定自己耳朵有问题出现了幻听,他见我久不做声,放下茶杯,定定的看着我,我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这次终于可以肯定我的耳朵正常得很了,“你知道镇南王府吗?”我赶紧下意识地摇头,但又觉得这样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又很快地点了点头,他瞧着我这副模样,笑道:“这么紧张作甚?我只是想起那天在客栈遇见你时不是正好在听说书先生讲镇南王府里的事嘛,然后我就随便问问。”听他如此说我心里的石头慢慢放下,神情也早已恢复正常,缓缓说道:“镇南王威名远扬,普天之下谁不知晓,我点头便是为此;先前是无意识的摇头,像我这种市井小民怎么可能和镇南王府扯上关系,估计他们都不知道这世上有我的存在吧。”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试探的问道:“难道公子认识镇南王府里的人?”他明显一僵,闪烁其词道:“怎么可能?”我也只是笑笑,便不做声。

不过一会,原先那位婢女便进来说道:“公子,房间已按您的吩咐打理干净,请您过去瞧瞧。”他不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去,出于礼貌我还是将他送到了大门口,就在与他擦肩的一瞬间,“我叫贺北。”等我抬起头时身边早已没了人影,他已经走在了我的前面,我冲着他的背影粲然一笑道:“我叫肖遥。”

自贺北初搬那日我与他见过面之后就再无交集,倒是每一个星期都会有固定的一顶轿子经过我家门口停在隔壁的青色大门前,对此我好奇至极,心里不知有过多少揣测。肖定被我提拔成情报司的司使,许是楚天舒的事实在是太棘手,这大半月他也没像初始时来的频繁,镖局里只剩我一人。夜半三分时,只觉得寂寞凄清,心里郁闷压抑,便想着出去转转,可是现下这个时间怕是集市都已收摊,各家各户都已熄了灯,我还能去哪?这时脑海中贺北的脸一闪而过,我本是实在不好意思大半夜的去叨扰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邻居,但又觉得此时心里极不舒服,就好像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登时头脑一热抬脚就出了门。等我稍微清醒时,贺北的大门已经打开,面前的女子一脸惊疑的看着我,我朝她尴尬的笑了笑,咳声道:“不好意思,敲错了。”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喊:“肖公子,这么晚前来,有事吗?”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的那个婢女,她将手中的端盘递给身后的一位丫鬟,吩咐几句后朝我走来。“我就随便走走。”我随口说道。“不巧主子现在正在接客,不如公子先进来坐坐。”她与那开门女子站在并排,挡住了大门的三分之一,并未有一丝想让我进门的意思,我本来是打算离开的,但瞧她如此倒还真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于是作揖说道:“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她脸上一慌,又不能赶我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引我进去。

贺北果然不是个好伺候的主,石板路,朱红门,黒木椅甚至窗角都一尘不染,那位婢女站在我身边一直焦灼不安,不时用余光瞟向西侧,我心知做婢女的难处,便松口说道:“我自己在这里随便看看,你先去忙事吧。”她对我感激的一笑,可又担忧的说道:“这…”“青雪,少爷叫你去一趟。”一个女声突兀的插进来,我斜眼看向面前的这个叫青雪的婢女,她急急的对我说:“那公子自便,只是千万别去西厢,公子此时不愿别人打扰。”说完就一路向西侧小跑。我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心里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一是想趁机确认贺北的真正身份,而另一方面则更想知道每星期必来的神秘人物,这也是我为何要在今日来这的另一个原因。

我并不急着跟住青雪,倒是像模像样的在庭前将整座府邸品头论足了一番,似在自言自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家仆或丫鬟打我身边经过,却都不敢与我四目对视,每次都只是稍低着头匆匆经过,这么明显的变相监视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我边说边向里屋走,未走多远就被一人拦住,“公子,您想去哪?”我冷眼一凛,“怎么,我去趟茅厕也要向你们说吗?刚才还没看够吗?”他自知无理,收了拦在我身前的手,赔笑道:“公子初来,对宅子还不熟悉,请随我来。”我甩一甩衣袖,冷哼一声,道:“还不快走。”他连忙点头哈腰,走至我的前面。

那家仆一直守在厕所门口,不时还与我讲几句话,我明白他这是在确认我还在,事实证明那些个穿越小说里的女主经常通过这种方法逃月兑在我这里完全行不通,我不禁泄了气,出了厕所果不其然那家仆还在,见我出来后满脸堆着笑容,说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我摇头叹气道:“像你照顾得这么周到,我哪还有什么吩咐。”他不自然地笑笑又将我引到前堂,许是不好意思再看着我,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我趁着这个空档疾步向西厢走去,一位侍女迎面朝我走来,我赶紧放慢步伐,装成一副参观者的样子,可谁想那侍女竟是径直走到我身前,舒了一口气,道:“可算是找到公子了。”我疑道:“找我干什么?”她笑道:“少爷听说公子前来拜访便让奴婢赶紧将您找去叙旧。”我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真是睁眼说瞎话。我随她行至大厅,贺北早就在那坐着,我加快了步伐,朗声道:“好久不见。”他扯了扯嘴角,并不做声,我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终于开了口:“肖公子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寒舍来了?”我心里不禁翻了个白眼,就这还叫寒舍,那我那屋算什么。面上却笑道:“刚听得贺公子在接待客人,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他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我刚想这个问题恐怕要石沉大海了他却答道:“镇南府里的人。”我的手不自觉一抖,表面上云淡风轻的笑道:“是吗?对了,我看你这也比我那干净不了哪去…”话里明显转了话题,他却不依不挠道:“想见吗?”我此时已是对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明知道贺北并非普通人却要往他这钻,现在不管点头摇头都十分可疑,我只能打个赌,“客人还在这?我还以为他早走了咧!”赌他早已将那神秘人送走。听了我的话,他冷峻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层笑意,我不明所以,只听得他笑道:“公子果然聪明,是早走了。”我心知肚明他话里有话,但也只能接下话道:“哪里哪里。”初进来的好奇如今都换成了胆颤心惊,只想赶紧离开,便起身告辞,他也未加阻拦,客套性的说了几句,就送我出了宅院。

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思前想后,觉得这贺北实在不是我能招惹之人,便打定主意与他以后尽量避开。可谁知你不惹他,他却偏偏不放过你。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没出房门一步,大门紧闭,算是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可谁知才过一天贺北竟然再次进了我的家门,此时正端坐在东边的一处石凳上侃侃而谈,我就坐在他的对面,带着虚假的笑容聆听着,不时还发表一下我的看法。我实在是想不透他来这儿的目的,难道他对我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应该不可能啊,我与他并不熟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正在冥思苦想之际,肖定不知何时已站在我的身后,语气不悦道:“他是谁?”我还未开口,贺北站起身说道:“在下贺北,是刚搬来不久的邻居。”肖定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朝他点了一下头,他语气才稍软道:“你来这干嘛?”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于是不做声静待着他的答案,“昨天晚上肖公子走得匆忙,不小心落了东西在了我那,今日贺某特来归还。”我看着他手中的玉佩,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一同往脑门涌,半晌说不出话也挪不开身,脑袋里的思绪像是炸开了花:“怎么会,这玉佩我不是已经押在了当铺了吗?他又怎么会知道这玉佩是我的?司云越?司云越来了?司云越来了。”认识到这个真相我顿时心如死寂,肖定看我脸色苍白,断然说道:“我找他有些私事,还请贺公子回避。”逐客意味甚浓。贺北将玉佩放在石桌上,看了我一眼便走了。我一下瘫软坐到石凳上,听不清身旁肖定的话,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叫嚣着:“楚天涯,被找到了,你被找到了。”突然一股大力扳正我的身体,我好不容易重新有了焦距,肖定就在眼前气呼呼的骂着,我勉强笑道:“看来以后还是得别别你这坏脾气。”他忙转过头说道:“别笑了,丑死了,倒还不如哭呢。”我极力整理自己的心情,可现在还是一团乱,随口找了个理由就将肖定打发走了。

不知不觉太阳已落山,庭外已有了些凉气,我缓过神来,虽然不知道司云越是怎么找到我的,更加不知道贺北是如何知晓那玉佩的事,但是有一点我却是清楚无比,若是此次被司云越找到,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摆月兑楚天涯这个身份了。思及此,我拔腿就跑到房内,迅速收拾了些衣物,带了些银两打算连夜赶路,只求来得及,可谁知还未走到大门就被肖定拦了下来。他已没有以前的玩笑之色,说道:“你就这么逃了?”指责与愤怒就那么浮于表面,我一时语塞,隔了一会才说道:“你不知道,与你讲也讲不清,你只需将我吩咐你的事做好就行,其余的事不用你瞎操心。”他冷笑一声:“如此便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自知失言,也不想与他再做争辩,只向前走。他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终是没有回头也没有一丝犹豫,踏出门槛,上马骑了不过五六里,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拿着一柄未开鞘的细剑直刺我而来,我坐在马背上怔怔地看着他那似曾相识的双眼,不禁月兑口而出:“月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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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这里的梁国与卫国并不是历史上的那两个国家哦,顶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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