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天涯 第十九章

作者 : 屈斯诗

第二天我还是跟着去了,司云越把我安排在后方军医营。

才短短一个时辰,这里就又送来了一大批新的伤残士兵,不停地有担架移来送去,四名军医也都忙的焦头烂额,看见了我也只是点头微笑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作自我介绍,就听见有人冲我叫道:“大夫,快点,这又来了个兵。”我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地跑至他身边,担架上的是个小兵,看起来年纪估计比我还小,头上不停的流着血,左手食指和中指生生被人砍下半截,叫人看得胆战心惊。我沉住气,拿了绷带小心翼翼的在他额头上一圈一圈的缠着,他一直咬着牙,直到后来触到他的手时,他猛然向后一缩,眼神有些惶恐,我安抚他道:“我来帮你包扎。”他缓缓伸过手,细微的颤抖着,我拿起他的手,仔细帮他洗净了灰尘和血渍,笑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他愕了一下,然后怯生生的答道:“十六。”

“啊,和我差不多。”我不禁感叹了一句。

就在我与他谈话期间,接二连三的又送来了十几名伤员,我也慢慢地上了手,有条不紊的对他们进行紧急医治,感觉像上了前线一般,整个神经都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眼角突然瞥到一抹金黄,我抬起头冲他笑着打了个手势,司云越缓步走来,模着我的头发,说:“嗯,我等你。”

我们回到县衙时天已全黑,司云越虽说一直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但就我以今天的伤员来看,情况并非如此。

“阿楚,你又在想什么?菜都要凉了。”

“啊,我在想绿芙他们吃饭了没?”我随口敷衍道。他也并不在意,替我夹了一块肉,笑道:“这算是今天的报酬。”我不禁开玩笑道:“就这么点啊,小侯爷还真是小气。”他斜眼笑着,身体向我靠过来:“那我把自己也送给你,要吗?”我急忙推开他,说:“我可要不起。”他定眼瞧着我。我一时心里发麻,问道:“看我作甚?”“没事,就是想瞧瞧你。”他退回去,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突然月武进来低头对司云越耳语一番,司云越脸上虽没有多大表情波动,但眼神骤地缩紧,待月武退下后,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什么事?”他飘渺的笑道:“我会处理好的。”我只得点点头,既然他不愿告诉我,我也不好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这夜,我睡得极浅。

已近三更,身侧袭来一阵熟悉的清香,收紧圈住我腰肢的手臂,声音低低:“阿楚。”我微动了一下,听得他继续说道:“还没睡?”我不服气的说:“还不是被你吵醒的。”他逸出一声低笑,两相沉默。

突然听见他说道:“阿楚,你回皇城吧。”我不由得一惊,转过身子却只能看见他的下颌,问道:“为什么?”

他揉着我的头发,说道:“这里太危险了,我怕我顾不上你,乖,回皇城等我。”

我嗤笑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会让我一个人回皇城?”他似是早就认定我会如此行为,淡然的说道:“嗯,阿楚果真不是三岁小孩了。”又过了些时辰,听得他继续说道:“皇上下了口谕,要我们马上撤兵,班师回朝。”顿时,犹如一记闷棍猛地砸在我的头上,整个人都懵了,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必须得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正准备开口,我抬头看去他却已经熟睡。

整夜我都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爬起床,却没想到司云越也会醒得这么早。

我正拿着桃木梳坐在梳妆台前,眼见着镜子里的司云越起了身,我心里也是十分矛盾,既希望他能留在这里守城抗敌,但又担心天子之意难测,要是借此打压镇南王的势力又该怎么办?也许司云越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个消息,现在他也是两难。然后又转念想到就算我不提,他大概也会问我,还不如自己找准时机先开口,想了想便偏过头说道:“我让人煮了粥,你要不要喝?”他随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回道:“当然要了,我可是早就饿了。”

我一门心思都在昨天的话题上,一直思索着怎么问比较合适。

侍女端着粥碗进门,我想了想煞有介事的念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顿了一下,看见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便接着向下问:“不知小侯爷可通透这里面的含义?”

司云越盛了一碗粥,细细品尝着,笑而不答,过了许久才反问道:“唇亡齿寒。不知楚相三小姐可通透这里面的含义?”

我也有些心急,直接坐在他旁边望向他:“那城里的百姓呢?你不想?”

他笑道:“阿楚还是这么刺人。敌军三十万,我们不过十万;他们的将领骁勇善战,连我也不及;他们军粮充足,而我们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现在就已经有百姓家中已决粮。你说,我们这场仗还有意义吗?”

他的一字一句使我的心逐渐冰冷,我不否认撤退可能是下策中的上策,可是,平城里面的百姓怎么办?他们还不知道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他们依旧顽强地不放走一丝生机,可是自己的努力到最后却是徒劳,就好比在涂满蜡油的井内不断向上攀爬着。

我站起身冷笑道:“你根本没有去争取就否定了全部的可能性,你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正在生死线上挣扎,他们不愿放手,他们对着朝廷,对着皇上,对着你司云越有着完全的信任与期待,可是你们却将他们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然后将他们推向无尽深渊,你生来就拥有荣华富贵,又怎能体会到平常百姓的生活艰难,你们这些高官权贵满口的仁义道德,江山社稷,可关键时候只会躲在身后,将无辜的老百姓当盾牌,可是你们知道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并不是你们掌控着他们,而是他们紧握着你们!”我越说越激动,最后连身体也颤抖起来。

他眼角含笑,放出一种别样的光彩,抱紧我,将我的肩膀捏得生疼:“嗯,我明白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阿楚,阿楚…”他一声声的唤着我,低沉而魅惑。

司云越匆匆吃了几口粥就赶去城门,肖定一向看不惯司云越云淡风轻的样子,用肖定的原话说那叫“道貌岸然”,今天却破天荒地跟着司云越一起出了府。

司云越走后我也赶紧吃完了早饭,带着绿芙去了军医营。

一路上我都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根本没有替司云越想过,要是因为如此被判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又该如何是好?就在几个念头闪烁之间,我们已到了城楼下临时搭建的医用棚。时间的紧迫,气氛的紧张让我没有余力去想其他的事,现在我能做的只是尽全力去挽救一个又一个为了自己的家乡,为了自己的故土而视死如归的战士。

我们一直忙到了晚上,前方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歇,耳边若隐若现的厮杀声都让我紧绷着每一寸肌肤。

绿芙并不很懂医术,但多着一个人帮忙照顾患者也是好的,我们都快节奏的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能够做好的事。

不知又过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敌军暂时退兵的消息,我们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竟让我觉得有些晕眩。

今夜司云越居然没有来军医营而是月吉来接我和绿芙。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不是味儿,到底还是把自己看重了吗?

结果,司云越和肖定整整一夜都没回县衙府。

隔日清晨我依旧起早去军医营,那些伤患现在都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安详的早晨,大多数人都还是睡着,小部分人已醒了过来,微笑着和我打着招呼,我给他们一个一个的细细查看了伤势后转了脚步上了城楼。

司云越不知是已经睡醒了还是一整晚没睡,肩上披着一件披风,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只剩干巴巴的几滴烛液粘滞在底部的托盘上,司云越现在正坐在桌台仔细研究着铺在桌上的军事图。

我蹑手蹑脚地踏进门槛,还未走近,他懒洋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楚何时学会了当小偷了?”眼睛却没离开图纸半分,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却显得更有磁性,我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便索性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盯着那张羊皮图纸,佯装作狠道:“我就是来偷你这张纸的。”他却笑得愈发深沉:“好啊。”我立马直觉自己又被他算计了,但又没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他朝我招了招手,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对我说:“阿楚,来,我有话对你说。”

结果的结果,我果然还是被他算计了。

他将图纸放在我这为的就是让敌军将其偷走,还一再重复地对我说整个平阳城百姓的性命现在都在我的手里,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带着这张纸回到了军医营。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图纸还安然无恙的在我的怀里躺着,我也有些着急,于是趁着空档去找了司云越。

今日敌军居然没有来宣战实在奇怪得很。司云越和一群人在讨论着作战策略,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断他们,于是一个人在城楼瞎上晃悠。

突然只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题外话------

在此先要跟大家说声对不起,因为事情真的很多直到今天才更新,真的十分抱歉,我还是那一句话,我是绝对不会弃文的,希望大家能够相信我,支持我,在此万分感谢~\(≧▽≦)/~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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