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过来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慢慢适应了光线的暗度之后才隐约看清这里极像仓库,除了一张木板床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我双手双脚都被绑得牢牢实实,胸前熟悉的紧贴感也消失不见。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突然地光亮让我不禁眯起眼,眼神刚触到那抹身形,顿时打了个哆嗦,迅速的低下头,满心里都巴不得他认不出来我。
一双青色长靴在我眼底定住,森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与司云越是何关系?”我不知应该说实话还是又编出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一时犹豫,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并不是对着我,“你们几个带姑娘好好梳洗一番。”然后挪了脚步向门外走去。
在再次去见他之前我心里转过千万种想法,也假想了很多后果,可是真正见到他时我就明白了——在巨大的危险面前语言根本就是一种多余。他的眼神如鹰隼,将我全身桎梏,让人不自觉的胆怯,虽说是有过一次经验可还是有些害怕。若是这样听之任之必死无疑,不如为自己赌一把。我暗暗下了决心,冲着面前的男子笑道:“早就听闻卫军主帅英气逼人,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也笑着答道:“难道我们只见过一面?”唇角虽上扬,眼底却是抹不掉的寒意。
听见此话,我已知晓他已将我认出,那图纸,他会相信吗?司云越将它放在我这里应该早就想过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那他到底是怎样计划的?那个计划里有我吗?思及此,我心里也有一丝懊恼,却还是稳住心神说道:“小女子相貌平凡,本不期望将军会记着,没曾想将军的记性倒是极好。”他却已敛起了笑意,飞快的掐住我的喉咙,低声威胁:“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极力挤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却明显感到此刻面部扭曲,他的手指一分分的收紧,我只觉得头脑发胀,他猛然一个甩手,我双腿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初冬的温度并不让我感觉寒冷反而让我觉得很舒服,甚至有种想就这么睡着的想法,自己又觉得实在是有点荒唐可笑,不禁扬起了嘴角。
这短暂几秒的表情变化都完整无缺的记录在另一个人的眼里,他居高临下的说道:“你不怕死?”带着一丝惊异与好奇。
我终究是赌赢了。
我被人搀着回到了最初的那间房,坐在床沿的我看着映在门布上的两个人影只觉得无力,“骑虎难下”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的我再贴切不过了。
脊梁贴着木板迷迷糊糊地就进入了梦乡,等我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我心里想着司云越肯定早就已经知道我已不在平阳城,甚至知道我在卫军这边,若是他想来救我怎会迟迟没有动静?我不由苦笑一声,正在此时,一个丫鬟推门而入,弓着身子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姑娘,该吃饭了。”声音不同于普通丫鬟的婉转,倒是多了分低沉。
我上下打量着她,总觉得她骨骼偏宽,身形与一般女儿家相比更是高大,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男子。男子?我拼命压抑自己的惊喜,淡定的说道:“这里没有桌子,你且放在这床上吧。”随后又冲着门口喊道:“喂,你们两个真不害羞,我吃个饭也要看着,要不一起来尝尝!”说完还不忘朝他们做了个鬼脸。门口的两人本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听见我的话面色尴尬,别过头关上了门。
我高声叫道:“哎呦,这汤太咸了!”然后望了望没什么动静,身前的婢女也恢复了原样。
我小声问道:“肖定,你怎么来了?”他似有些生气,说道:“还不是为了救你。”我有些期待的凑上前,说:“就你一个人?”他立刻回我:“要不然你还指望那个混蛋?”原来,原来他是不希望我回去的,我沉了声道:“司云越可有带话给我。”他看了我一眼极不情愿的掏出一个布包,还未来得及讲清楚就听见门口的守卫敲门:“姑娘,饭吃的怎么样?”我赶紧向肖定使了个眼色,回道:“已经吃完了,在收拾碗筷呢!”肖定迅速的喝光碗里的汤,将汤碗放在端盘里,整了整衣衫,退了出去。
临走之前我清晰的听到他说:“凡事也要为自己想点,你也得为自己而活。”说实话,我从没觉得我在为别人而活,我不是圣母,我自私,我也贪生怕死,可是从别人口里说出这句话还是会有所触动。一股莫名的忧伤从心底蔓延开来将我捆住,我给自己三分钟的时间去多愁善感,最多三分钟。
我打开布包,里面又有一张羊皮纸,居然是卫军的军营地图,另外还附有一封信,司云越飘逸的字跃然纸上,本以为的安慰与担忧完全没出现,整整两封信都是给我分析现在的两军形势以及需要我完成的任务。
看完之后,我都想骂人了,司云越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居然叫我一定得让卫军统帅相信那张假的军事图,另外还得在这军中找一个人。“魏晓。”我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但仔细想了想又的确是没有任何记忆,只好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
偶然发现信的反面也有笔迹,我疑惑的翻过去,“等我”,没有多言,仅仅两字就让我心弦一颤。
我很快地将信烧成灰烬,不过一会突然闯进来两个人不由分说地将我架出了房,我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早一步烧了信,要不然…。我不敢多想,顺从地随着他们东拐西弯,最后停在了一个帐篷前,我心里惊道:“这是军用帐篷。”
小院与军营重地相通这一事实着实让我吃惊不小,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甫一进帐,我就明了,自己又赶上了一个研讨会。
穿着盔甲加长毛衫的军士们个个都盯着我,眼睛里充斥着不屑,有的甚至有恨意与杀气,我倒吸了口气站直身体的朝着中间走去,停在他面前,依旧笑道:“不知将军找我来有何事?”
他也是一笑:“有传言说你是梁国镇南小侯爷的女人,本王也想确认一下,便请了他们来看看。”明显听到他将“本王”两字咬得极重,我笑着上前一步:“现在可确认好了?王爷。”他突然站起身,我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的就是那张假的军事图,他一步步的靠近我,将手中的图撕得零零碎碎,终于在我眼前停下,冷言道:“哼,不过是个女人。”顿时引来周围一阵哄笑,我不怒反笑:“还是个手拿军事图的女人?”他的瞳孔骤缩,四周也在刹那安静。
他缓步走回主位坐下,薄唇轻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我直视他的眼:“至少现在你也不是完全不信。”
突然一个声音横插进来:“大胆,见了我军主帅不仅不跪还如此口不择言,来人,将此妖女拖出去斩了!”很快就有两个士兵将我架着,我不吵不闹只是死死的盯着此刻最能做主的人。
“等等…”就在快被拉出帐篷的时刻,终于有人开了口,很奇怪,我并不认识他,但心里还是暗喜着,可下一句话就让我瞬间失了心,“既然是梁国人,不如充作军妓,这样岂不更好。”声音温凉,言语却如此狠毒。
我愣了几秒后下意识地挣月兑扣紧我胳膊的手臂,几番挣扯,终于那个冒着寒气的声音响起:“慢着,你们将那地上的东西呈过来。”那两名士兵闻言立即松了手,捡起掉落在我脚旁的玉佩,我心里慌得发紧,却偏偏此时多说一句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只能咬紧嘴唇,呆立在原地。
他将玉佩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开口道:“今日之事暂时议到这里,你们下去按计划准备。”一时间,整座帐篷里只剩我和他两个人。
“原先就有传闻镇南小侯爷对楚家三小姐一片痴情,看来司云越果真十分在乎你,竟然连这龙凤佩的凤佩赠予了你。你说,是你的本事大还是司云越眼神有问题呢?”他似笑非笑的开口。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关于这玉佩的事,照他这么说,司云越则拥有龙佩,难道我和司云越原先就认识?不,不是我,而是“楚天涯”。
许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他已有些怒气,说道:“司云越到底有何企图?”此时我的心里已有了一套想法。
我以无比真诚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复叹了口气,垂下眼,抿了抿嘴唇说道:“将军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那我没什么好瞒的了。将军应该很清楚我们楚家是如何衰落的。爹死后我立志行医救人,四处游历,不曾想在平城遇见了小侯爷,然后就被他带到了军医营。前几天他将一张羊皮图纸给我叫我一定保护好,万万不能让人偷走,还一直嘱咐说这张图纸关系着平阳城里的老百姓的命。我本不愿与他有过多瓜葛,但又想到现在岂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收下图纸时时刻刻贴身保护。再后来我就不知道被谁打晕了,醒来之后就在这儿了。之后的事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他半信半疑:“司云越不是很喜欢你吗?为何不派人来救你?还是说,你是借机潜入我方军营的细作?”最后半句已有了几分杀气。
我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哀婉清冷的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喜欢?司云越曾经骗了我爹,骗了我,现在又怎能确定没有骗了他自己?”
他眉峰一转,道:“你可想知道他心中是否真的有你?”
我明知故问地顺着他:“如何知晓?”
他带有深意的笑言:“本王自会助楚姑娘一臂之力。”
我带着聘婷笑意,拂了个身子:“如此便多谢了。”
以前不是没看过穿越小说,我估模着又是一套爱江山还是爱美人的狗血戏码,那么至少在短时间内我的安全应该还是可以保障的,暂时可以算是躲过了一劫。但从另一方面来看现在虽说卫军主帅貌似已经相信了我,可那张图纸已经没有了,我也没有法子再造一张,为今之计只好集中精力去找魏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