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田涓找到事情可做,那时间就过得快了,只见田涓把所有的房间都打扫了一遍,等她做完事后,她发现天也渐渐的暗了下来。田涓收拾好东西,把鬓角散落的头发往后顺了顺,便坐在门外的石阶上,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那金红色的夕阳把整个房舍及青山笼罩上一层温柔的色彩,整个世界显现出既庄重又神秘。田涓见此,不禁陶醉起来,她想到了陶渊明的那篇著名的《世外桃源》,此情此景,虽然没有陶翁笔下那世外桃源的超月兑,但那逍遥的心却一般无二。想到陶公,田涓不由得轻声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是这山这景虽美,却还是难消去我心中的愁绪啊!”
“姑娘难不成还有难解之事吗?”身后响起的声音令田涓大为意外,只见高君负着手站在自己身后,田涓见到高君,仍坐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没有回答高君的问话,仍自坐在石阶上,任心潮起伏。
“田姑娘,你也读过陶公的文章?”高君又问道。
“以前读书时读过陶公的一些作品。后人对陶公的诗歌评价非常高,尤其是他的田园诗。有人说,陶公在他的这些诗中寄托了他的人生理想,他理想的世界便是和平与安宁。不知高副使是否也是这样看待?”田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答道。
“这个世界上有破便有立,正是因为有了不足,才会有很多人用尽一生心血去完善。而只把自己的人生寄托于诗词中,终不是大丈夫!”
“那你的意思什么才叫大丈夫?”田涓心中不以为然道。
“作为大丈夫,凡事应对得起天、地、人!陶公虽有才,却仍是懦弱!”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想那陶公出自名家,也曾出过仕,只是他个人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人生。在我看来,如果他遵循你那所谓大丈夫的说法,对于他与我们来讲,绝对是一个损失。你知不知道,陶公是整个魏晋南北朝最杰出的文学家。如果按你对得起天、地、人这套说法,他绝对是大丈夫。难不成,一定要当官才能名存千古?在我看来,能在史书上留下些好名声的官员却远远赶不上这些文人雅士。”田涓依然轻轻道来。她却不知道听到她这番话后的高君,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般乱了起来。
高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却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自小,父亲与家人便教导自己光耀门庭,自已也是这样做的。年少时的苦读与今日的所得是一致的,自己在文试中一取夺魁,被皇帝亲自安排于元大人身边任副史,虽说是现监造石窟,但任谁都知,元大人与自己将入朝,且前途不可限量。家中父母自是欢喜不已,周围的人哪家不对自己投以羡慕及欣赏的眼光,自己也相信一定会和元大人两人辅佐好朝政,开创一个比汉与秦更伟大的朝代!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是以这个梦想而活,今天,自己的梦想和心中从未对人提及的事情却对一个只认识两天,且来历不明的女子提起,而她却没当回事,自己不仅不生气反倒对她的那套论调有些欣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君不禁慌乱起来。
田涓却不知道高君的这般心理变化,仍是兴志不减的对高君说道:“高副史,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谁的诗作?”
“这个,在下不知。”
“那肯定你是不知的,我也是愚笨了。我啊,最喜欢李太白的那首”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知不觉,田涓把这首诗全背完了,听完这诗后,高君更加目瞪口呆。”这李太白,是本朝的哪一位才子?诗情如此豪迈!“”他,“田涓一下子醒悟过来了,忙道:”这李太白,是,是我家乡的诗人,我听到有人吟颂他所作的这首诗,实在是好听,就被我背了下来。高副史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便不说了。“说完,田涓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灰,嘿嘿的笑了笑,讨好的问道:”时辰已到了,可以回家了吗?“说话间却看到门栏边站着的元大人,那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已来到这里不少时间了。田涓想了想和高君说的话,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也就没有那种害怕的心理,反倒是转向元大人,道:”时辰已到了吧,我能走了吗?“
元大人愣了愣,挥挥手,道:”田姑娘,今日辛苦你了,明日你还是今天这个时辰来吧,不要误了时辰。“”是,这个我知道。谢谢元大人和高副史,小女子先行一步。“说罢,又把王大姐教的那套礼行了一遍,轻松的走了出去。”高君。“”小人在。“”你觉不觉得这位田姑娘言语有异于常人。“”大人,刚刚的那番话您都听见了?“”不多,从她开始谈陶公开始的。“”还不多?都听全了。“高君心里想着,但不敢明言,只是答了一个诺字。”高君,你信不信,我们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热闹很多。“”大人说的是。“只是,高君不明白,这热闹从何而来?从田姑娘那里?他不禁疑惑的看了看身边这位若友若兄的元大人。
田涓走出禁卫署,门前已换了两位卫兵,田涓朝新来的两位卫兵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快步向王大姐家中走去。
田涓走的虽然是泥土路,但无论在哪里,春天都是美丽的,风中带来的不知名的花香仍让田涓心情愉悦无比。王大姐的家离禁卫署并不远,按时间来算,步行也不过二十来分钟。不知为什么,田涓总觉得自己会不知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就好象自己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她一直认为,只有对过去有着极深的执念才会把自己带到这个时代,可自己,除了对李天齐的那段恋情的记忆,再没有比其他更多的记忆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自己对李天齐根本就没有那种生死依恋的感觉。为什么来到这里,是不是自己对现实的逃避?如果是这样,自己也就太没用了。想到这里,田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田涓出现在王大姐的面前时,王大姐和李天齐两人正在屋前走过来走过去,王大姐一见到田涓,忙道:”唉,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回来,这李天齐还不知要走来走去多少次呢。“”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让李天齐担心了。“田涓笑着朝李天齐说道。”你这一天,怎样?“李天齐焦急的问道。”很好,好得不得了,当重新发现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能做一些自己完全做得了的事情,那种感觉真是妙极了。你知不知道,这禁卫署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我一直以为那里的人个个如凶神一般,却不知,这元大人和高君却是我所见两个很优秀的人呢。“田涓把自已的感受讲了出来。”是吗?你说的那个元大人是不是叫做元祺?那高君可也就只有二十来岁?“王大姐在一旁问道。”元大人叫什么我倒不知道,也没听谁直呼过他的名字。只是听高君讲,元大人的父亲自小便和当今皇上在一起,这姓也是皇上赐的呢。“”那就对了,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啊,这元大人可是被当今皇上看好的呢。不仅是他有才干,更重要的是他是办事不讲情面,以事实说话,比起那些什么宗亲或是老臣的子弟,他是惟一一个敢执法办事之人。但也因此得罪了人,要不,怎么让他这样一个人在龙门当个禁卫署的头呢?“”执法办事?“田涓一听这词,惊喜又着急的问道。”我好象也听说过。“一旁的李天齐也接道。”如果真是这样,天齐,你的事终会有眉目的。“田涓高兴地说道。”你想啊,这位元大人是当今皇上看重之人,地位肯定比那刺史要高,再加上他又敢执法办事,天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的冤情昭雪的。“
李天齐听了田涓的话,心中也是既高兴又兴奋,这一年多来,除了对涓儿无尽的心痛外,便就是对她的思念。他也曾想着为自己伸冤,但冤向谁诉,被当今皇上定的案子又有谁敢接?就算老天垂怜惜,让自己的案情昭雪,恢复了自由之身,一切能够回到从前,重在父母膝下承欢,但涓儿终是回不来了;自己也曾想行刺那位刺史之子,却也不知从何下手,恨自己虽拿得动大锤,却无与那些护院厮杀的本事,更何况自己连龙门都出不去,自己只是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未完成的佛像中,希望大慈大悲的菩萨能够让自己的心更平静一些,现在听到这位与涓儿长得极象的田姑娘的话语,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填满,那样的温暖与轻松。更让李天齐不解的是,自己对眼前的这位姑娘的感觉是亲切的,和同涓儿在一起的那种激动又不同,而是一种安心。想到这里,李天齐道:”如果我的案情真的能得到昭雪,我除了感谢真不知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李天齐,希望看来是有的,但还不知道事情会不会象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谢,只是知道从此后你的生活不会艰难,能够知道你快乐的生活,我就高兴了。你想啊,你这样年轻,一辈子背负这莫须有的罪行,也是一件不平事啊!只是,这元大人真的是执法办事吗?你给我说说他怎么执法了。“”说起来,这也是皇家里的家务事情。你知道,皇上是由他的祖母一手抚养长大的,祖孙感情自是很好,这冯太后的娘家人,也正是由于这层关系,家里的女子也被立为皇后。“李天齐慢慢的讲了起来。”这个,我知道。“田涓心里想,这一世英武的孝文帝便是由于自己的皇后与他人有私情,才导致南征萧齐中受伤,英年早逝于古塘原行宫。这外戚向来是封建社会中的一个弊端,其实,这些人所争的仍只是一个权字。只是这权,在人生前也许会给使用权力者带来金钱或其他,而实际上,却是一个看不见的杀手,破坏了多少天伦多少亲情多少仁义多少善良。”那冯家的人是不是仗着权势得罪了谁。“”女郎,你真聪明,确是这么回事。不过,你知不知道,冯家的人得罪了谁?“一旁的王大姐一边做事一边插言道。”谁?“”当今皇上的叔叔,东成王元成。“”是为什么事情?“”事情倒是小事,冯皇后的娘家一个小妹,只是一个小妹妹,听说还不是嫡出,看中了一个玉镯,那个玉镯偏巧就是东成王元成王妃所有。“
田涓听糊涂了,问道:”难不成东成王的王妃和那冯皇后的妹妹争夺一个玉镯?“”可不是。“”那倒底谁有那个玉镯?“”当然是王妃了。“”既如此,那冯家小妹凭什么要呢?“”东西虽然是小,但是这冯皇后开口了,这王妃偏不给。“”那就是皇后的不对了,哪有夺人之美的这种做法。“”那可不是,但表面上争的是一个玉镯,可实际争的是冯元两家的权力。“”后来,这事情就越闹越大了,到了最后居然演变为一个说冯家把持朝政,一个说元成王私铸兵器,有谋逆之心……“王大姐接着说道。”那皇上可气坏了,而且又涉及到谋逆,可怜那东成王一家俱被下了大狱。“
听到这里,田涓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李天齐,这还是皇亲,不也一样被指无实获牢役之灾?”后来呢?“”后来,朝中没有哪一个官员敢审这件案子。还是这位元大人,接了这件案子,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调查清楚所谓的私铸兵器,不过是传闻,王府中除了护院有兵器外,再无其他。那东成王自是无罪,对元大人自是感激不尽,而皇上也因为这件事情信任起年轻的元大人。“”那皇后呢?“”谁知道呢。那东成王捡了条命还提那位皇后做甚,只是,以后,这两家的仇可就结下了。“王大姐叹道。”老婆,快做饭,家里今天来客人了。“路上响起了王大哥豪爽的声音。”当家的,谁来了?“王大姐大声问道。
王大姐,李天齐还有田涓好奇的向山路上看去,只见路上几个身影渐渐走近,等这些人走近后,王大姐一票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王大哥身后赫然是元大人,高君和几个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