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田涓便来到禁卫署,她的心中何尝不存有好奇之心,这禁卫署又是怎样办公的呢?在田涓的印象中,这禁卫署也就是和现代的派出所比较相似,不过,在现代,做文职的可大多数是女同胞呢,自己能够在这个时代做事,是不是也代表进步呢?田涓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大门。门外的两个卫兵,见了田涓,没有多加询问,想来,昨日,高君已交待。但田涓走过的时候,还是听到那两位卫兵的议论:
“这便是元大人昨日新要的侍女。”
“是吗?咱们跟了元大人这么久,从来还没听说他还要侍女给侍候。”
“是啊,看刚刚才过去的这个女子,虽然长得还行,只是年龄也不小了。”
“不过,我们这里也是得个女子做事,总是细心一点。大人要个年纪大点的侍女,也是免得听到乱七八糟的闲言闲语。”
“你说得对。我们元大人可不能被那些闲言给误了。”
“听说元大人过几日便要回皇宫见皇上。”
“是吗?是不是把元大人又要升职?我也真盼望这一天,虽然元大人对我们很好,但为了他的前途,还是希望他高升。”
“是啊,我也这样想的。”
随着田涓走进内堂,那两位兵士的声音也就渐渐的听不见了。听了刚才卫兵的那一番话,田涓知道这些卫兵是很喜欢元大人,田涓自昨日元大人替自己解围,心里也是很感激的,听了卫兵的夸奖,她也是为元大人高。田涓刚走进内堂,便见高君正立于门侧,只见今天的高君一身黑色的官服,说实话,田涓对有头帽的魏晋官服实在是不怎么欣赏,但这不怎么漂亮的官服穿在高君身上,却显得高君挺拨俊逸,那种美如同玉石般的高洁与纯净让田涓无端的发起呆来了。
“田姑娘,田姑娘……”高君好笑的唤着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的田涓。听到高君温和低沉的声音时,田涓才会过神来。她看着高君,不由得脸上飞起两团红晕,低着头自嘲道:“让高副史看笑话了。”一边心里叹道:“自己怎么会被男孩子的笑容给迷惑?”只见高君微微笑了笑,爽朗道:“田姑娘今天来得很早啊。“一边说一边请田涓进入室内。
田涓进到室内,心里不由得暗自喝了声采,只见红木的窗子裱以清透的白纱,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说不出的雅致与明亮,临窗案前摆着一盆小小的绿色植物,窗前轻挽帷帘,屋中居南一面墙上是整架的书,整个房间在田涓看来如同书房一样。田涓看着那几乎直达屋顶的书册,不由得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这一墙的书就算每本看上一页也得不少时间,难道这些高君全读过?如果他真的全读过,那他莫不是那种月复有诗书万卷的人?田涓回首看着青春洋溢的高君,想到他年纪比自己小一大截,居然能读这许多书,不由得心中惊叹。高君却不明白田涓的心思,还以为她局促这里的一切,于是道:
“田姑娘不要担心,在我这里做事恐怕比福天处还容易呢。“
田涓听了此话,方恍过神来,心里除了对高君多了一份欣赏,更觉得他善良与细心。她侧首望着那张帅气的脸,心想,能遇到这样善良和美好的人,也不悔来此一遭了。她转念又想起自己小时被父亲逼着读的那些古文,当然是早已忘光,惟一记得全一点的不过是唐诗。不过,在这个年代,文人欣赏的是田涓认为晦涩难懂的文章,另外就是四言诗。田涓看了看书架上的书,困难的认了认书名,大多还是春秋,老庄一类,不难发现还有周易,也有一些种植与工程方面的书。看到这里,田涓忍不住问道:
“高副史,这书架上的书您都读过?”
田涓因为这一墙的书而对高君生出莫明的崇拜,于是,不禁便用了“您”这个字。
“是的,我四岁起父亲便教我识字。我记得少时调皮,不肯背父亲教的文章,父亲罚我整整锄了一个夏天的草,除了锄草仍是每日让我背他的文章。日子久了,我也习惯了背书,也渐渐从背诵中了解作者的思想,更在书中知道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高君回答起这个话题不由得兴致勃来。
“哦,田姑娘,你也读过一些子书吧?听昨日你的一番话,也颇有些意味在里面呢。”高君接着说道。
“高副史,我读的那些书和您的比起来,真是差远了。”田涓谦虚的说道。
高君听了田涓的话,不由得笑道:“论起读书,就我知道的人是没有哪一个比得过老庄,但是世上又有几个那样的人呢?在我看来,读书除了增长自己的见识外,便是怡情了。书所带来的快乐,是难以言表的。还有,在我看来,读书并不在于数量,还要看自己从书中得到了什么。”
“呃?”田涓吃惊的看着高君,因为他的这番话太出乎田涓的意料了,在田涓看来,古时的人读书肯定是为功名和自己的前程,又有几人是随着自己的心呢?别说古人,就是在现代,读书的目的也逃不出改变工作环境和多挣钱的目的。人常说,魏晋时的文人多风雅,看来,此言不虚了。
“很意外吗?”高君笑着问道。田涓见到他的笑容,仿佛有一阵电流划过自己的心房,她呆住了。
“田?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田涓从他那无法抵抗的笑容中恍过神来,不由得叹道:“高君,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真让人不知所措,我都记不住你和我说什么了。人们都说一笑倾城,我从来不信,但见到你,我信了。”
“是吗?”高君听了愣了一会儿,认真的看着田涓,那目光中有田涓熟悉和不知的内容,过了一会,两人仿佛意识到什么,都侧过目光,一时间,屋内气氛变得紧张了。
“一笑倾城是用在女子身上,多少有些悲凉,一笑泯恩仇倒是有点男儿气概。”高君踱开步说道。
“一笑泯恩仇?这句倒不错,挺潇洒的。不过,谁会跟谁有仇呢。”
“那谁又会一笑倾城呢?”
田涓听后呆愣了一会,随后便笑起来了,那高君也随之笑了起来。屋内的气氛又恢复了轻松。
田涓回身,便看到面前的那张暗红的案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大堆不知是公文还是别的什么,想那便是高君日常办公之处。整间房除了几张供人坐的方凳,便没有其他的物品了。
“元大人昨天便吩咐了,田姑娘今日就在我这里给我做事。”高君说道。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田涓好奇的问道。
“整理大人和我批改的公文。”
“就做这些?”
“是啊,有什么问题?”
“没有啊,只是真的很谢谢。”
“高副史,”田涓鼓起勇气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和元大人都是在帮助我……”
“打住,不是你这样想的。你要知道,我们禁卫署确实差一个象田姑娘这样的人,平日这里的事情都由军士们做的,男子嘛,做事总有些粗心的,你能来,对我们倒是一件大好事。所以,你不用有这种想法。”
“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还有假?”
田涓心里明白自己能来这里,确实是高君和元大人的好意,她在这里谋职,一来,可以自食其力,二来也不要再遇上象候孝英那些无赖。想到这里,田涓心里更是感动,也坚定了她要好好在这里做事的决心。
“如果有什么需要大人审阅的卷宗就麻烦田姑娘给大人送去。平日,我要常去石窟现场,天天还要有记录,你来了,我也不用老惦记着这里。你不知道,有时还没和工匠们说上几句话,大人便要军士把我唤回,坐下来还没写上几个字,又被工匠们唤走。现在,你来了,我也再不用急着两边跑了。”
“那可不一定,我可没有你想象的能干,我能做的不过是整理公文,别的事可帮不上忙。”
“就算如此,也是好的。”高君乐滋滋说道。这时,进来一名兵士,他向高君行了一礼道:
“高副史,又有工匠闹了起来。”
“和过去一样?”
“是的。”
“我知道了,我马上便去。”
“是,高副史。”说完,这位兵士便退下。
“田姑娘,你看到了吧?今日一开始,便又有事了吧。我现在得去工地,这里便交给你了,如果再有兵士来,让他们在前堂候着,一切等我回来再解决。还有,田姑娘,你去元大人那里,告诉他一声,我去工地了。”高君吩咐完这一切便匆匆离开。
望着高君离去的背影,田涓想张口问他:“如果有急事怎么办?”但转念一想,自己难道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那还算得上是现代女性吗?于是,心中的那一时的慌乱也没有了,随后,她转身向元大人的书房走去。
走到门外,田涓轻声道:“元大人,小女子田涓有事求见。”
“哦,是田姑娘,快请进。”
田涓进得室内,只见元大人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正在写着什么。他听到田涓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把手中的笔放在笔架上。
“元大人,高副史到工地去了,他让我禀报大人一声,另外,我也想问大人,有事我做吗?”
“田姑娘,高君既去了工地,一会儿也不会回来,现在我也想不起有什么事让你做,不如等高副史回来再说吧。”说完,便又拿起毛笔写了起来。
田涓见此,悄悄的退了出来。回到原来的屋内。她坐在凳上左看右看,当她的目光落到地板上时,她明白了现在应该做什么事了。她兴冲冲的找到扫帚和抹布,开始打扫起房间来了。
田涓走到她刚才仰慕已久的书架的面前,看着那一本本线装书,田涓不由得拿起手中的干抹布一本本抹拭起来,虽然繁体字让田涓看起书名来不那么顺利,但也连猜带蒙弄了个明白,这高君书架上的书大多是文史类的,什么《左传》、《史记》、《战国策》、《周易》等等。还有雕刻、书法之类的帖子等等。田涓一一细细的擦拭。她回身打扫几案,发现案上的书卷放得实在是乱七八糟,于是,便也细细的给高君整理起来。当田涓拿起最后一卷不知书还是笔记什么的,从中掉出一张画,田涓好奇,慢慢打开,只见画中寥寥几笔却勾勒出一娇柔的女子,整幅画好象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烟中。田涓看着这幅画后可以用惊异来形容,这画上的人怎么和自己这样象?只是画中的女子更显得月兑俗,而自己怎么看都不过是小家碧玉而已。田涓慌忙的把这幅画重新折好,放入案上的一大堆书卷中。从看到那幅画后,田涓的心便不再平静。
田涓做完一切拎着水桶走出高君的房间时,正遇上匆匆而回的高君,他见到田涓吃力的拎着一个大木桶,连忙走上前来接住,道:
“田姑娘,你拎水做什么?要我帮你拎到哪里?”
“高副史,我自己拿得动,您要忙什么您去忙吧。”田涓急道。
高君不由分说,从田涓手中拿过水桶走向院西,把水倒入院中的水道中。田涓从他身后接过空桶,低着头从高君身边走过,高君道:“田姑娘,你还要去哪里啊?”
“我,去放水桶。”
“让你整理公文,怎么却打扫起房间了?”
“高副史,整理公文的事还是慢慢来,你先进去吧。”
好一会儿,田涓才听到高君淡淡的声音,那里面有着失望与不解。田涓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回头看了看他挺拔的背影,不由得放下了木桶。他画中之人难道是我?
田涓慢慢走入室内,她看到高君在案上找着什么,田涓的心跳了起来,只见他翻开一本卷宗,翻了几页,又从案边的架上拿出一张纸,从水凼里给砚台倒了一点水,他拿毛笔时看到了门边的田涓,于是,笑道:“不如你来帮我研磨。”
田涓听了,慢慢的走到案边,拿起墨条轻轻的研起了墨。高君静静的看着田涓,那眼中写满了温柔,只是田涓只见眼中的砚台,却没有看见高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