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后来回头想想,那个时候也的确是处世未深,独自去帝高的时候颇有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她本以为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能见到雷父,毕竟两个哥哥已经接连碰壁好几回了,她都做好在帝高打地铺的觉悟,没想到她刚和前台通报了一份和来意,不一会儿秘书处直接派人下来接她上去。不语觉得一切太顺利,顺利的出乎寻常。
不语乘坐直达电梯进了帝高顶层雷父的总裁办公室,一进门,房间磊落分明的黑白装修风格就让她能明晰地感受到主人迫人的气场。雷父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根本没空抬头看她。不语给自己撞了撞胆,笔端笔正地先给雷父行了个礼,礼貌地表示道:
“雷伯父你好,我是乔氏的乔不语,非常感谢你能百忙之中抽空见我……”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上来么。”
雷父打断她的话,依旧没有抬头,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不语愣了愣,没想到雷父会这么问,心中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全被打乱。
雷父打开左手边的抽屉,拿出一沓子照片丢到不语面前。不语拿起一张,竟是她和元道在一起的生活照。
不语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雷父:
“您这是在跟踪我们吗?……您连自己的儿子都跟踪?”
“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们来谈条件吧。”
雷父终于合上手中的文件抬起头,冷酷威严的视线还是让不语胆寒了一下。
不语觉得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但为了不露怯,还是努力镇定自己,不确定地问道:“如果我想让帝高帮助乔氏,您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雷父看着这个让儿子不惜与自己决裂的女孩,为了以绝后患,像宣判死刑一般冷漠地说道:“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回来,从我儿子的世界里永远消失。♀这也意味着你也不能再回来见你的亲人,乔家的所有也与你再无瓜葛。其实我这么跟你谈,已经是笔极亏本的买卖。”
不语有一瞬间脑袋空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自我消化了一番,拼命想稳住自己的声线但还是难以抑制的有些发抖: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问,擅自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在您看来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是吗?”
雷父透过厚重的眼镜片,紧紧盯着不语,声音凛冽:
“看来你父亲从没教过你,商场上永远只有交易没有人情。怪不得乔家一代不如一代。”
“所以连您的儿子也只是交易的工具?”
“这是他必须接受的命运。其实你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背着他来求我。”
不语咬着牙听完了教训,那时傲骨,自觉很有节气地说道:
“谢谢雷伯父今天的接见,是我自己浪费时间了,告辞。”
“不要意气用事。这个世界不会永远等着你去弥补自己的错误,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了。”
不语没有吱声,不卑不亢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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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里乔氏一路溃败,跌至谷底,即将破产的消息喧嚣尘上。不鸣、不凡四处设法无门,还得照顾、瞒着乔父,几近崩溃。而不语则眼睁睁看着一群人闯进家里如入无人之境,乔家人登时慌乱不堪,几个佣人四处乱窜。
“你们干什么!”
不语大声地质问道。
但这群人根本不理睬她,径直闯进各个房间开始登记资产,并在所有家具上贴上红条,不语愤怒至极,撕扯都来不及,被人按住直往外拖:
“不要妨碍我们工作!把捣乱的带出去!”
不语越是挣扎越被这群人拼命往外拉,不凡赶到时,家里早就哭喊成一片,情状凄惨难当。♀不凡急忙扒开那些人的手把已经气到麻痹癫狂的不语护在怀里:
“不语别过去了!当心伤着自己!”
不语终于无力地哭了起来,不凡也已是怒火中烧但又无能为力,两兄妹悲怆地看着那群人翻箱倒柜,看着家不成家。
医院那边,纸终究是包不住火,重病的乔父得知乔氏落魄至此,急火攻心病情加重,一度休克失去生命意识,三兄妹赶到医院时医生摇着头对他们说:
“接下来的24小时是关键,能不能活下去就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三兄妹守在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老父,相对无言,连一向坚强无比的大哥也颓然流下了眼泪,不语早已哭得眼睛红肿,觉得这短短的几天内几乎要把她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
一家子人呆若木鸡了一阵,不语突然起身就往外走,不鸣叫住她:
“你去哪儿!”
“大哥、二哥、老爸,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会回来!”
不语精神恍惚地说完,跌跌撞撞就跑了出去。
不凡跟出去没追上,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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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的寒冬腊月天,渐渐下起了雨,北风呼呼的吹,斜风细雨不须归。不语踉跄地冲进雨夜,直接打电话给元娜,元娜接到电话一顿噼里啪啦:
“乔不语!你个死丫头终于开机拉!我以为你死了呢!你家到底怎么回事啊!”
“元娜!把你家地址报给我,现在马上!”
“上街区花衡路243号清水别墅3栋,你要干吗?”
“啪哒!”一声那头挂了电话,元娜傻了下眼,对着手机骂道:
“死丫头敢挂我电话!”
不语迅速打的赶到雷家,按了按门铃,没有人应,不语拼命敲门,依然没有反应,不语知道雷家是故意避而不见。
屋内元娜看着窗外的不语,雨势有些变大,担心地回头质问父亲:
“爸,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开门!”
雷父坐在沙发上神态自若地看着报纸,命令道:
“回你的房间去。”
“爸!”
“进去!”
雷父突然厉声,元娜也吓了一跳,懊恼地回房间去了。
不语一个人孤单地站在雷家大门口,因为是富人区,出门都是车辆基本没人走动。四周静悄悄的,衬托的风刮雨声更加凄厉,唯有两旁的路灯闪着氤氲的暗黄色光陪伴着她。夜越深,雨越大,不语虽然穿着风衣但也禁不住瓢泼大雨地拍打,不一会儿就淋透了。南方冬日里的阴雨更有一种刺骨的寒冷,像能腐蚀进人的骨骼,钻心的疼痛。不语起初冷得瑟瑟发抖,但是冻麻木了反倒没知觉了,反正心理早就拔凉拔凉的,如果这样能救乔氏一命,能让老爸康复,就算今天冻死在这里也无怨无悔了。
元娜焦急地远眺着门口的不语,不停给她拨电话,但不语就是不接电话,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阿!这死丫头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下那么大的雨怎么还这么傻站着!”想想不放心,起身出了房,找了把伞就要出去。
“去哪里。”雷父还在客厅看报纸。
“外面下雨,我给不语送个伞让她回去……”元娜怯怯地答道。
“我说过,回去。”
雷父不容置疑地说着,抬头看着她。
“爸,你干吗要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不是我和她过不去。是她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雷父冷漠地回答。
“反正我不懂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她是我的朋友,再这样淋下去非出事不可!”
元娜说完就往外走。
“把小姐带回房,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去。”
几个佣人把元娜架回了房,元娜挣扎不已:
“做什么!放手!爸!你这是干嘛呀!”
元娜被关回了房,给元道打电话关机,给楚翘打电话又没人听,给褚俊打电话竟然欠费,元娜忍不住炸了: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富二代!连个手机费都交不起!”
最后想了想,拨通了陆世朗的号码:
“元娜?”电话那头是陆世朗疲惫的声音。
“陆世朗,你快到我家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乔不语在我家门口一直傻站着,今天又下那么大的雨,我爸又不让开门!”元娜边说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马上就过来!”
二十分钟后陆世朗赶到时,不语已然完全淋湿,整个人冻得脸色铁青。陆世朗急忙给她打伞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不语没有反应,陆世朗伸手拉她被她僵硬地甩开,不语艰难地走出他的雨伞:
“离我远点。”
陆世朗知道她在责怪陆家的无情无义,这几天陆世朗和他哥也为了这件事吵了好几次,可是陆世朗现在股份全都被他哥掌握着,自己已经一点能力都没有了。
陆世朗看着憔悴又倔强的不语,突然把伞一扔,陪着不语一起淋雨。不语看了他一眼,陆世朗说:
“我陪着你。雷家顾及陆家总会开门的。”
“我不会感谢你的。”
“这是我欠你的。”
陆家司机上前被陆世朗阻止,只能干着急的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不再说话,漫漫雨夜,两人熔铸成雕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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