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绕过此村直奔繁州知府衙门。
到得地方,清漪仍然避过,柳默自上前报了姓名。
不一会儿来人将他请进府内。
周德迎出,道:“柳公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柳默只道:“不敢。”
看那周德身形瘦削,举止儒雅,不想竟有这样禽兽心肠。
这边清漪隐身梁上,瞥见这周德样貌,险些掉落下来,真是前世今生,冤家路窄!
周德这边问柳权安好,柳默谢过。
一时寒暄已毕,柳默道:“不知粮草之事如何?”
“匪寇猖狂,不过下官定当追回,以报朝廷。”周德道。
“不知周知府如何追回?”柳默道。
“柳公子不必忧心,下官自有安排。”周德道。
柳默知他不欲人知,也不再细问。
只道:“如今我奉父亲大人之命,前来追回粮草,望周知府借我些兵力。”
“这个容易,今日便可点去。”周德道。
周德见两番攻打,皆未成事。
今见有人愿替自己去教训那帮不知死活的匪寇,自是乐意,当下点了八千士兵交给柳默听令。
柳默谢过,当日便在府衙内歇下,只待明日出兵。
次日辰时,柳默领兵来至茅庐山下。
兵贼对阵,双方皆是摇旗呐喊。
柳默未及出言,一阵已然箭雨飞出,柳默自以长笛嗑开飞来之箭,其后兵士则以盾遮挡。
一马当先前来迎战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的中年壮汉,使两柄大锤。
柳默仍是一管玉笛。♀
那壮汉将两柄大锤舞动起来,招招生风。
柳默并不与他硬接,下得马来,展开身形,轻灵避过。
虽然左肩伤未痊愈,但清漪所用药甚有奇效,如今已无大碍。
那双锤力道虽大,却是笨重不堪。
柳默看准时机,玉笛点他手腕,他忙闪过。
然而柳默比他更快,二次点至,终未能避开,左锤月兑手飞出。
那壮汉只得右手一锤,仍砸将过来。
柳默仍然闪身躲过,玉笛击在他右臂之上,此锤亦落地。
柳默身尚未稳,忽自林木间飞出一支箭来,直指柳默,眼看避之不及。
清漪隐于树上,见此情景,忙将一枝树枝掷出,将箭羽打落在地。
那壮汉失了兵器,打马而回。
又有十数支箭同时飞向柳默,此时他已站稳身形,舞开长笛,将飞来之箭尽皆击落。
忽又上来一人,长髯宽脸,使的却是一把剑。
剑术大抵轻灵,柳默与他战了十来个回合,尚未得势。
再战了两个回合,柳默佯装败落,回身便走。
那人见得了利,赶将上来,柳默迅速飞身而起,玉笛点他百会穴,那人应声仆倒在地,晕在当场。
若论这二人身手,与那日长鞭者及九环刀者较之,其实相去不远。
只是今日单打独斗,柳默并无吃力之感。
那周德一介文人,只善钻营,不懂用兵,左右亦未觅得得力武将。
虽亦来攻过两次,都是大败而回。
他便想出这么个法子,逼那些草寇就范。
此时对方见两战落败,当下又跳出来五人并刚才败走两人蜂拥而上,将柳默围在当中。
柳默手中既无兵刃,只得一管玉笛,渐渐便落于下风。
周德与他之兵将中,亦有几人稍可得力。
先前两次落败,有些怯战,初时并不近前。
此刻见柳默连胜两场,长了点胆子,便也有三人上前助战。
官贼数人战在一处,刀来剑往,枪戟交错。
清漪在树上,将预先备下的石子扔出,皆中贼人手腕。
那些人兵器月兑手,自知难敌,纷纷退去。
这边数人便赶过去,后面兵士亦蜂拥而出,杀伐之声,轰然如雷。
柳默却止住众人,不使其追赶。
“我今只欲取回粮草,并不伤尔等性命。”柳默对逃走的众贼大声道。
那边亦不答话,稍时转出一人,宽额窄脸,双眉倒立,手握两把大刀。
那人向柳默抱拳道:“在下陆焕天,是这茅庐山大当家。今年天旱,生计艰难,实是无奈,方劫了这粮草以解茅庐山之困。”
柳默亦与他一揖道:“陆大当家,想这粮草纵再值多少银钱,怎能以性命交换?”
“那周德在繁州多行不义,今日这粮草即便交予他,只怕他出尔反尔。”陆焕天道。
“柳默自会让他释放村民。”柳默道。
“只是那义山村,已为荒地,又作何说法?”陆焕天道。
柳默知他所言必是那里无疑。
清漪一直在远处观看,并不曾现身。
此时见那人提及此事,只觉愤懑满胸。
“此事事关重大,柳默必回奏报朝廷,还民以公道。”柳默道。
“我如何信你?”陆焕天道。
“你若信我时,是繁州百姓之福,若不信我时,今日只能得罪了。”柳默道。
这陆某原便是盗贼出身,被缉拿之后逃出,至这远离京城的繁州,谋了当时大当家陈某性命,坐了他的位置,并非良善之辈。
这繁州百姓,其实与他无干,他并不挂心。
自劫了这粮草,官祸不断。
虽然那周德无能,自己多次取胜,但寨中人众亦多有损伤。
如今柳默单身力战,面不改色,想是难与之辈,若与他动起手来,万一落败,失了威信,以后如何服众。
又有其他各将助阵,今日只怕不能讨好。
是以便顺水推舟,对柳默道:“望你勿要失了信约。”
当即令人将几车粮草推出,十少其二,柳默这边令人接过,道声:“多谢。”
带领一行人,随即回转。
周德见柳默取得粮草回转,自是大喜,命人设宴,为柳默接风洗尘。
又问山贼情况如何。
柳默道并不曾伤其性命。
周德便有些不悦,道:“此等贼人,早就该死,以正王法,怎可这样轻易饶过!”
“如今百姓生计艰难,落草为寇者多是无奈之举,”柳默道,“若周知府多体恤百姓,此祸自可消去。”
周德闻言,只淡然道:“周某自当尽力。”
柳默亦不与他争执,道:“如今粮草虽已追回,但是尚有不足,望尽快补足,送往甘州。”
“自当如此”。周德道。
“那陈家村中百姓,周知府打算如何处置?”柳默又道。
周德闻言,却不惊异,亦不慌张,只道:“粮草既已追回,周某自当处理妥当。”
柳默便不再多言,只道:“此间事了,我需速回慕州回禀,不宜久留。”
周德略加挽留,柳默只道军情紧急,明日便启程,周德也便作罢。
柳默自待回慕州写本参奏。
然自己只是个典籍吏,确实难为,唯有与父亲柳权商议,尚不知柳权作何说。
这边清漪悄悄转入,知他为此事烦恼,对他道:“不必费事了。”
柳默道:“为何?”
清漪道:“我已在他茶中洒下九转回肠毒粉。此毒初时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月复中剧痛难忍,神思模糊。即便平日亦是隐痛随身,日日食其精髓。次年半月发作一次,疼痛更甚,三年后便是日日发作,命长命短,只看他了。”
柳默不想清漪有此一举,大惊失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清漪冷声道:“此等禽兽,岂可久留。我今便要他尝尝这九转回肠的厉害,受尽苦痛、生不如死!”
柳默见她言语时,冷若冰霜,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柳默抓住她双肩,痛声道:“那周德虽然该死,只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当年我不曾做到的事,今日必要一并讨回!”清漪沉声道。
“当年?何事?”柳默奇道。
清漪望着他,泪光闪现,道:“你竟忘得如此干净。”
顿了一回,叹道:“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言毕直望着柳默,泪珠滚落。
柳默上前与她拭泪,她却又躲开,站开两步,仍是直看着他。
柳默不知她究竟经历过何种伤痛,以致有此一举,心中只觉可怜可惜,轻声道:“清漪,你可告与我,让我与你分担。”
清漪却不再说话,自开门踏出,道:“明日城外等你。”
想起那日清漪异状,难道她与长离的分离,与此有关?
只是,“忘得如此干净”,是何意?
柳默思忖良久,然而他一介凡人,何能想到如此深远,终究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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