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炮刚进家门,就看到他娘坐在堂屋里。
“二炮,你坐下,娘给你说个事儿。”二炮答应着坐在娘的旁边,顺手拿出祖传的破枪侍弄着。
“二炮,你是不是又惹事儿啦?”二炮娘看着他问道。
“没有啊,娘?我是那种好惹事儿里人吗?”二炮放下手中的枪。
二炮娘眼泪慢慢的滑下来:“你啊,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呐?事儿啊,我都知道啦!你说你惹那个赖皮干啥?”
二炮解释说;“唉呀,娘!那货就欠揍!看看他把大学问欺负哩!再让我逮着欺负老实人,看我不练毁他!
二炮娘擦擦泪说:“他咋咋人家是他哩事儿,你没听过吗?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说他那种人恁记仇,他要是——”
二炮拿着枪,一拍桌子怒道:“他狗rì的敢!老子先崩了他!”
二炮娘喝止道:“干啥!杀人不得偿命啊!拿你这好命换他那贱命!值不?再说了,恁哥已经丢了,你再没有喽,我咋给你死鬼爹交代啊?”说着说着又扯出了陈年旧账,眼泪也哗哗的奔涌出来。
二炮道:“唉呀,娘!恁多年哩事儿啦,你还扯这个干嘛啊?再说了,说不定俺哥在哪个正地方享福哩!你想他,他还不想你哩!”说着端起了枪向门口瞄着玩。
二炮娘说:“话是这么说,可是——”。
二炮不耐烦的说:“好啦!娘!我饿啦,赶紧烧汤去吧!今个忙了一天啦,饿死啦!”
二炮娘擦擦残泪,骂道:“饿死鬼投胎啊你!对了,明天是你死爹哩忌rì唻,你上县城买点东西顺便把那几袋粮食卖喽,再买点棒子面回来,啊?”
二炮继续瞄着他的枪,答应着:“嗯,知道啦!”然后又小声的嘀咕着:“就知道给死人过忌rì,还有活人哩生rì唻!”
第二天一大早二炮娘给他找出一件补丁相对来说还算少的衣服。二炮把囤里的三袋粮食扛到架子车上。二炮娘还专门给他烙了两个烙馍,揣在怀里留着路上回来吃。
靠山庄属于民权县。民权县顾名思义也就是宣扬民权主义,据说是为了呼应孙中山先生的三mínzhǔ义而改了民权这个名字。民权县城距靠山庄不算太远,所以一般这里的人有什么事儿要办都到县城去,那里货齐全,又热闹。只是鬼子已经占领县城三年多了,进出个城门都得盘查,说是盘查那些二狗子免不了要顺点东西有时候看你不顺眼就捶你一顿,没办法手里都拿着真家伙吃拳头总好过吃子弹吧!百姓只能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忍着。只想着把鬼子撵回去,有他们好果子吃!狗仗人势仗不了多久!
二炮又掏出了那把黑漆漆的破枪抚模着,被他娘一把夺过来。
“枪得留下!”二炮娘把枪又重新塞到衣柜里。
“这枪,我拿着防身唻!万一路上有绺子在咋办?是吧?”
“那也不中!防啥身?这里头有没有子弹,当棍使啊!这年头枪就是祸害!万一让查门哩二狗子还有鬼子逮着喽,算几?”
“那管,那你可给我看好啊!别让人家瞎模。”二炮想想又说:“唉,算啦,还是我自己藏吧。”
二炮又把枪藏到自己的床下,亲自看看没有啥破绽才算。
二炮娘白了他一眼:“德行!看把你稀罕哩!还给宝贝样藏起来。”然后又将一块钱塞到了二炮的上衣兜里。捂着说:“娘没忘,今儿是你哩生儿,这一块钱买点好吃哩,啊?”
二炮傻傻笑着推起了架子车出了门,喊道:“娘,那我走了啊,就我这腿脚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回来,放心吧!给我多馏俩馍!”
二炮娘喊道:“管,路上小心点!碰见查门里就让他查,别耍横!别多说话!少贪玩!啊?”
二炮头也不回的答应着。嘴里嘟囔着:“唉,越来越罗嗦了,唠唠叨叨把我还当小孩儿啊?”
二炮哼着曲儿和庄子里的人打着招呼。慢慢的出了庄子,面前就横着一条河这条河从青龙山下穿过,也就是无龙河。为啥叫无龙河?这还不简单?大青龙被压在这青龙山下边啦,那这河里不就没有龙了,没有龙不就叫无龙河了!
要是照着二炮自己的话来讲,干脆叫无桥河更形象。因为这条河没有桥,乡亲出进都是靠一只渡船。也不是没人修,是修了好几次总是塌,非常的邪门!乡亲们都说那河是青龙的鼻沟,把桥修到龙鼻子下边没几次就得被吹垮,所以才修不得桥!
既然没有桥,那就只能坐船啦。渡船是乡亲们凑钱弄得,摆渡的是个哑巴姓刘所以大伙儿都称他为刘哑巴。原来是刘哑巴他爹摆渡,后来他爹死了这手艺自然就得传到他唯一的儿子——刘哑巴手里啦!大学问管这叫“世袭制”,听着好像皇帝传位一样。到年底,乡亲们在凑份子给刘哑巴一些酬劳也是明年的口粮。
不过大伙都说这手艺得失传,为啥?刘哑巴都快四十啦,还没有个暖被窝的。光棍汉子一条,咋“传位”啊?乡亲们都想给刘哑巴张罗一个,可是刘哑巴却摆摆手张着嘴阿巴阿巴的拒绝了,然后他继续挥舞着竹篙划着渡船度过了一批又一批的乡亲,度过了chūn来秋去风风雨雨,这也是刘哑巴比较传奇的一点。
二炮推着架子车来到了岸边,冲着对岸河边的刘哑巴喊着:阿巴阿巴!”并冲他挥挥手,示意自己要过河。刘哑巴虽然哑,可他却并不聋。能听懂人家说话,就是说不出来只能比划。
刘哑巴认出了是二炮,便划着竹篙慢慢的渡过来。
二炮笑着说:“今天人不多啊,就在我一个吧!架子车能载过去不?”
刘哑巴打量着二炮装满粮食的架子车,先是摇摇头。不过马上他又点点头,跑到了自己的小屋子里。这小屋子是原先他和他爹住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守着这件破屋还有这只渡船。
哑巴从屋里出来时手里掂着两块木板,嘴里高兴地喊着:“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二炮好像明白了什么。
看到哑巴将木板横铺到渡船上,然后示意二炮把架子车推过来。
二炮将架子车推上了渡船,刘哑巴麻利的撑起竹篙,渡船悠悠的荡向对岸。一会儿就荡到了对岸,二炮将架子车推下渡船,跟哑巴摆了摆手:“我走了啊,天黑之前能赶回来,要我给你带点啥不?”
刘哑巴傻傻的看着二炮笑着摇摇头:“阿巴阿巴!”
二炮也对他一笑,转过身把草帽子戴上,重新推着架子车唱着不知名的梆子(河南东部一种戏剧的俗称)踏上去县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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