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寺后一家人 大家难当(上)之四大娇小娇(1)

作者 : 四胖子

贵和发完短信下楼洗澡,经过三楼,正遇景怡手提蛋糕店的袋子下班归来,看到他顺手递上一袋,贵和见是北海道戚风,笑道:“我今天也买了好多可丽饼,千金说她肚皮快撑破了,您又给她吃这个,不怕她变肥婆吗?”

门呼啦扇开,千金插腰诮呵:“你说谁是肥婆?!”

贵和堆笑分辩:“别生气,我是为你好,看看你那腰跟胳膊全都圆滚滚的,我怕景怡哥抱着你会从床上滚下来。”

撂下话拔腿开跑,被千金一脚踢上,拖鞋飞到楼梯转角,在他捂臀窜过时坠落,正中头顶。

景怡见千金赶去追打,忙拖人关门,千金顺势朝他撒气,舞爪张牙说:“你是不是跟他串通好了,左一个蛋糕右一包糖,把我喂成肥婆,方便取笑?”

“怎么会,别听他瞎说,你这哪儿是胖,正经该叫丰满,油光水滑跟头小鲸鱼似的,抱起来多舒服。”

“走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景怡犯糊涂,千金见天算账挂嘴边,几乎成为口头禅,他委实搞不清他们之间的账本是如何记载的。

“你昨天说好给我看新同事照片,怎么失言?”

“……那个呀,你不是没问我要吗,我还以为你改主意不想看了。”

“就算我不问你也该主动上报,一点自觉性都没有,老钻空子!那新来的护士肯定长得特别妖艳,是不是戴了美瞳假睫毛,眨巴眼睛四处放电?老实交代!”

“哎呀,我的老婆大人可以去写小说了,想象力这么丰富,才思敏捷如你老公我也自愧不如。”

景怡打着哈哈取出手机,当着千金的面打开图库。

屏幕上出现一个女孩胖如馒头的脸,眼小鼻小嘴巴小,五官挤在一处,显得脸更肥更大,离漂亮十万八千里。

千金拿过来仔细看,放大至毛孔毕现,也找不出魅力点。

“这是你的新同事?”

“是啊,她叫晏菲,以前在利民医院上班,今年二十三岁,单身,老家连云港,来沪三年,现与同学租房合住。我只知道这么多,够坦白了吧?妖精若都长这样,也难怪唐僧抵死不从。”

千金展眉解颐:“算你老实,不过也别挤兑人家呀。我倒觉得这姑娘纯朴可爱,一看就是对工作非常踏实认真的人,你们主任挺有眼力,不以色取人,这点我很满意。”

随手将手机扔还老公,回客厅躺在垫子上继续练瑜伽。

她172的高挑个子,骨架细小,过去瘦弱得像根细竹竿,最近两年终于在景怡不遗余力的喂养下成功增肥,饱满匀称,秀色可餐。只见她弯腰劈腿,身姿灵活,宛如愉快的小兔子,欢心跃跃,景怡暗自舒气,佩服自己先见之明。凭晏菲的相貌,若教千金鉴别真容,无风也起三层浪。所以他几经掂量,今天去病房探望姚佳时,偷拍了晏菲朋友袁明美,以此偷梁换柱,冒名顶替。

女人不能靠小聪明收服男人,因为男人会凭大智慧克敌制胜,当然,他这点雕虫小技实在算不得智慧。

他回卧室换衣服,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然后是美帆的声音。

“小姑子,你可以用浴室了,泡完澡记得把浴缸擦干净,老让佳音打扫,她该多累。”

家里共有一大两小三间浴室,合住以后众人商定男人们用小的,将装有大浴缸的那间让给女人们。佳音怕浪费水,只拿浴缸洗衣服,也不许珍珠用,该项目便成为美帆千金的专利,也就是说全家只有她俩天天泡澡。美帆有洁癖,洗完会动手善后,千金习惯坐享其成,压根没那自觉,每洗一次澡浴室都会沦为泽国,只等勤劳的佳音前来救灾。景怡过意不去,一有空便帮忙打扫,遇到上夜班或晚归,也无能为力。他估计家里人,尤其是美帆已对此不齿很久了。

粗线条的千金自然想不到这些,还大言不惭问美帆:“二嫂干嘛不打扫?”

美帆的表情想来又呈飘渺状,不阴不阳说:“最后洗澡的人打扫浴室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上完厕所还要别人替你冲马桶不成。♀”

门锁轻扣,景怡判定妻子正做着鬼脸朝自己这边来,一转身她已到门口。

“二嫂说话老是怪腔怪调,像宫斗剧里的奸妃,成天挑三挑四,遇上厉害的皇后,铁定赐她白绫匕首鹤顶红。怪不得二哥常常吼她,该!”

景怡模模她的头发:“各人有各人的表达方式,二嫂向来如此,为的是尽可能使对方了解自己的意图,其实没有恶意。你听着不痛快也别顶撞她,免得惹是非。”

“知道啦,就是听你的话才不计较,否则依我脾气,早跟她杠上了。”

千金打开抽屉翻出一包桃子味的温泉剂,招呼灿灿出来泡澡,灿灿在自己房里看漫画,拒绝从命。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跟妈妈一块儿洗澡,您自己去吧。”

千金笑话儿子鬼灵精,转叫丈夫陪同,景怡要整理论文,让她先去。千金出门两分钟不到,珍珠模上楼,带着一把考试卷,央求景怡帮忙修改,一开口便眼泪汪汪可怜巴巴。

“我今天肚子疼了一下午,晚饭也没吃几口,拿起笔头就像坐旋转木马晕乎乎的,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儿在冰里浸着一会儿在火上烤着,觉得自己快碎成粉末化成青烟了。老师让改错题,可我连上面的字都瞧不清,本想找小叔叔帮忙,无奈他也在赶作业,三叔要准备建造师考试,二叔又指不上。只剩姑父是我唯一的救星,您行行好,救救我这朵零落风中的小花,不然明天我必遭物理老师毒手,那老巫婆会用骷髅般的魔爪揪我头发,罚我去办公室面壁思过,令我的身心遭受极大伤害。姑父,您最会怜香惜玉,对蓬头垢面的女叫花子尚能大方施舍,定不会教自己的侄女陷落污泥遭蹂躏。”

景怡料她贪玩忘记做功课,编出一堆骗同情的台词,不过这丫头摊上个半文盲的老爹也够可怜,感受到她的厌学情绪,他总会产生当年中学校园内的即视感,自恃貌好,个性张扬,不学无术,分明是女版的秀明嘛。

他模模珍珠额头,温度正常,虽然装得半死不活,情态逼真,仍教红润的脸色一举出卖,他冁然而笑:“没发烧啊,气色也很好,怎会忽冷忽热。”

珍珠赶忙加料,气息奄奄说:“姑父是医生,难道不知道有的病是心理作用?我现在好难受,胸口憋闷得很,快提不上气了。”

她哎哟着倒向景怡,黑缎般的长发铺满他的膝盖,纤细的身躯蜷缩着,活月兑月兑一个病美人。

景怡忍笑拉她起来,答应帮忙,但只讲解不代笔,要求她边听边改。

珍珠的物理正学到浮力这章,她八成上课开小差,完全不理解阿基米德定律,相关试题乱写乱画,收获满卷红叉。景怡代替老师悉心讲解,她如闻天书,不出几分钟耐性耗尽,抱头发牢骚。

“这阿基米德吃饱撑的,尽琢磨些无聊玩意。姑父,您知道他的身平么?我怀疑这人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女人爱,闲得心发慌才搞出这么个鬼定律荼毒后人。”

“你这孩子,人家是古希腊伟大的数学家和力学奠基人,被称为‘物理之神’,在自然科学史上的地位比牛顿还靠前。那句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地球’就是他说的,多有范儿。我虽然对他的个人史知之不详,但这样的才子桃花运不要太旺,当年追他的姑娘怕是成群结队,不愁没得挑,只愁挑花眼哦。”

“哼,就算有也是些滞销的庸脂俗粉,我要是能穿越,就回去他的年代对其j□j,让他一辈子没空搞研究。舍我一人之身,拯救后世万千莘莘学子,功德无量。”

景怡笑不可支,用钢笔轻敲她的额顶:“你天天玩穿越,历朝历代都被你逛遍了,什么时候把四大美人领回来给姑父瞧瞧。”

“好啊,但我只领西施、昭君、貂蝉,因为玉环就在姑父枕边。”

“又笑话你姑姑,你们天天说她胖,她那样的身高还不到120斤,离标准体重远着呢。倒是你,瘦得跟灯芯似的,想学你二婶演黛玉葬花么?”

“哪有,我没说姑姑胖哦,那杨贵妃的皮肤不是一等一好么,什么‘温泉水滑洗凝脂’、‘雪肤花貌参差是’。姑姑天天喝燕窝,胶原蛋白杠杠的,绝对能跟杨贵妃媲美。浑身上下女敕得像豆腐脑,夏天不能睡凉席,否则皮肉都顺着竹篾缝隙滑走啦。”

她拐弯抹角讪诮人,嘴滑如油,景怡没见过这么贫的小姑娘,禁不住掐她脸。珍珠笑闹躲闪,不知怎的栽他怀里,教前来取面膜的千金撞个正着。

“死丫头!你在干什么!”

千金领地意识超强,见丈夫怀里搁着个细腰长腿的大号洋女圭女圭,瞬间气血上涌肺叶鼓胀,不顾脚底湿滑,张开十根尖尖的指甲扑向入侵者。若非景怡眼明手快一把捞住她的小蛮腰,珍珠没准就此破相。

“姑姑,您想吓死我呀,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珍珠右手捂胸,眉梢微蹙,近来她酷爱模仿美帆的神态举止,本就貌若西施,因而效颦亦美,明明看到千金鼓吻奋爪,修长白皙的双腿兀自露在睡裙之外,似无意又像示威。

千金在丈夫臂弯里怒责:“我才想问你这么晚跑我们家来干什么!一个大姑娘,披头散发穿着睡衣往别人床上钻,丢不丢人!”

景怡知道妻子爱吃醋,却不料她连侄女的醋也吃,忙说:“珍珠找我辅导功课,我正教她浮力定律,你看,卷子还摆那儿呢。”

“不看!家里那么多大人她找谁不好,偏偏找你!”

珍珠少不了一番解释,末尾照例来句戏谑:“姑姑的占有欲太强了,原先听灿灿说您会跟他争宠我还不信,今天可算长见识了。我说呢,最近老闻着家里酸溜溜的,还以为附近开了酿醋作坊,搞了半天是您呀。”

“小孩家少胡说!我是气你没规矩!”

千金的脸已教浴室蒸汽熏得红扑扑的,这下直接涨成猪肝色,挣开景怡,扯平浴袍,摆出长辈的架势训斥:“你多大了?明年开春满十六,我十六岁都结婚了,问问你姑父,我那会儿敢跟男人拉拉扯扯么?没听过男女有别?幼儿园老师就让男女生分开上厕所,你吃了十几年白米干饭,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珍珠颇感滑稽:“姑姑,我没您说的那么二,姑父是我的长辈,跟长辈开玩笑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对爸爸、三叔、小叔叔都这样,他们从不说我。”

千金气急:“能一样吗!大哥贵和胜利跟你有血缘关系,当然无所谓,但灿灿他爸不同,他同你非亲非故,是因为跟我结婚才成为你的姑父,你对他应该格外客气,哪儿能动不动往怀里扑。”

然后扭头对景怡说:“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你都不知道这丫头多放肆,平时跟贵和胜利勾肩搭背,没大没小讲话不算,那天大家正坐一块儿看电视,她放学回来,进门书包随地一扔,跟着一坐我大哥腿上,又是哭又是闹,说学校里有人欺负她。我大哥急得像火上房,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她的初中同学在背后说她坏话。芝麻大个事被她闹得比抄家还严重,在那儿搂着大哥的脖子蚯蚓似的一个劲儿扭来扭去,不是大嫂出来骂住,我当场就羞死了!”

景怡也曾目睹类似情形,完全能凭想象身临其境,秀明对珍珠的溺爱由来已久,千依百顺,万般维护,将来想必跟多喜一样,变成白胡子老头儿也想把女儿捧在手心里。

珍珠恨千金抹黑自己,立刻嚷起来:“姑父别听姑姑一面之词,我当时真是受了很大委屈,气得不想活了才找爸爸诉苦的!”

千金讥讽:“你就作吧,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天大的委屈,你们这些90后成天吃饱穿暖没事干,无病j□j不知所云,动不动闹青春期忧郁症。忧郁个鬼啊!我青春期时可没你这么多事!”

珍珠忍无可忍窜起火:“您还不多事?你都早恋早到幼儿园了,初中开始谈婚论嫁,高中没念直接结婚,少女漫画也没您超前。我要有您一两分样子,非被妈妈打成猪头。”

“死丫头!她倒教训起我来了!”

千金一有攻势便被景怡封锁,珍珠趁机连袭:“我说得全是实话您别不承认,您说我一个大姑娘不该坐爸爸大腿,我是爸爸的女儿,为什么不能撒娇?您比我过分多了,像我这般年纪时已经坐到姑父腿上去了!”

冲锋号一吹,战斗打响。千金拼死拼活要教训她,到底越过景怡这道防线,扯住对手头发。珍珠自不肯束手就擒,揪住千金浴袍,滚到床上扭打,一扫方才弱不胜衣的娇态,两爪挥舞,虎虎生风,与千金抓掐揪扯不相上下,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如此阵势,景怡也乏术,灿灿闻声出洞,见状直奔楼下搬救兵,不消半分钟,大队人马滚滚而来。秀明抢先进门拖开女儿,千金最后那一爪生生落他右肩,他的廉价涤纶睡衣抵挡不住,刺啦爆线。

他心想这爪子要碰到女儿的女敕肉还了得,怒道:“你吃错药啦!以大欺小算什么长辈!”

又骂景怡:“你是不是晚上没吃饭?一个大男人守在这儿,居然能让她们打得满床滚,说你废物前面还得加个大字!”

景怡有冤需细诉,千金抢先跳出来撑腰,边捆浴袍边吼:“大哥别在这儿拉偏架,你们家珍珠再不打该成精了,我替你执行家法你该说谢谢!”

珍珠正要骂还,被佳音及时从后面捂住嘴,秀明则正面迎战,诘责妹妹:“珍珠犯了什么错需要你教训?你打人前先摊开手好好瞧瞧,你那手指甲跟丧尸出行差不多,三厘米厚的铝合金板也能抓出两把刨花。你跟珍珠多大仇啊?忍心下这毒手!”

千金自观双手,判定大哥言辞虚张,明摆着袒护女儿,怒火受油淋,削尖嗓门大骂,声音像高空坠落的玻璃瓶炸出碎片刺人耳膜。

“你怎么不说你的宝贝女儿,她的指甲就不长么?把我胸口都抓破了,你看你看!”

她气得犯糊涂,边骂边拉开领子,景怡赶忙拦住,将她的浴袍裹得紧紧的。秀明疐后跋前杵在那里,拿这个活宝妹妹没脾气。

珍珠瞅准破绽,甩开母亲大声说:“姑姑刚才不是教育我男女有别么?这会儿又当着满屋人敞胸卖怀,你都快三十了诶,自己不害臊,别人还要脸。连妈妈都没在爸爸跟前做过这么轻浮的动作。”

谁都算不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掐起架来会这般快准狠,个个瞠目结舌,尤以千金为最。佳音率先回过神,想抽珍珠耳光来着,只缘女儿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激怒下巴掌顺手拍她上。

珍珠料到母亲会如此,马上娇叱:“妈妈讲点道理好不好,凭什么只能由她说不能由我说!自从她搬进咱们家,您都为她打过我多少次了?!”

“你不尊重长辈还不该打!?”

佳音又朝她扬手臂,美帆贵和齐来阻拦,珍珠隔着两座掩体尖叫:“我就不尊重她怎么了!谁让她见天挑事找麻烦,我跟姑父开开玩笑她就骂我没规矩,也不想想自己平时怎么对我爸爸的。动不动吊膀子摇胳膊,像只大蛞蝓粘得死紧,拜托,那是我和妈妈的特权,她算哪根葱呀!以为自己是公主,非要爸爸宠着她,高兴了嗲声嗲气撒娇撒痴,一个不乐意又指着鼻子乱叫乱骂,就欺负爸爸脾气好,成天蹬鼻子上脸抖威风!”

她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猛,快把千金气发疯,声嘶力竭吼道:“这丫头心肠太坏了,竟敢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大哥本来就宠我,不管做什么他都不生气,当初他背着我到处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又拉着秀明讨公道:“大哥,小时候别人欺负我,你能打到人家家里去,现在怎么由着你女儿糟践我?快治她呀!”

秀明一个头变作两个大,耐着性子哄:“珍珠还是孩子,你跟孩子较什么真。”

扭头换上雷公脸训斥景怡:“还不赶紧劝劝她,站着看热闹吗!”

千金使劲推搡他,哭起来:“让你教训珍珠,你骂我老公做什么,大哥就是欺软怕硬,常言道人熟狗不咬,枉自灿灿他爸和你做了那么多年朋友!”

珍珠柳眉剔竖:“你嘴巴放干净点,骂我爸爸是狗,你才是不护家的母狗呢!”

千金二话不说一头扎过去跟她拼命,美帆忙支使贵和胜利前去抵挡,拉着珍珠往墙角躲,远远规劝:“小姑子消消火,牙齿还有咬住舌头的时候呢,家里人磕磕碰碰很正常,别为一口气,丢了十亩地。”

为显示公正,跟着训斥珍珠:“你也是,女孩儿家家的说话哪能那么难听,姑姑情急说错嘴,你还跟着学,左一句狗右一句狗,这个家不成狗窝了吗?”

佳音又羞又怒,几乎无地自容,上前强拽珍珠手臂拉出去,秀明担心妻子责打女儿,吩咐两位弟弟安抚妹妹,自己快步追下楼。美帆对小姑子无甚好感,认为她丢脸纯属自取,站着说了几句不腰疼的话便翩然谢幕。

回到二楼,亮仍在奋笔疾书,坐姿同她先前离开时一模一样,想来一直不曾起身。美帆暗自感喟,楼上闹得乌烟瘴气,他居然充耳不闻,这做派倒真像晋时的王献之,大火封门犹自闲庭信步。但转念一想,自己当初不正是被他这种退如山移的名士风度倾倒的么?既然情有独钟,何怪他浑然故我,罢了罢了,都是命。

她捧起咖啡壶去到他身旁,在已经见底的杯子里注上半杯热咖啡,亮随手端起一饮而尽,搁下,她悄悄然慢慢倾注,精挑细选的现磨咖啡,黑得如眼眸,浓得像爱情。

旧时添香伴读,她古为今用,红袖添咖啡,也不失香浓诗意。

可恼楼下人不知趣,吵闹喧哗顷刻间爬上窗台,珍珠大概被佳音体罚,哭得像出生时般响亮,秀明大声劝阻,其间还穿插贵和的声音,这位三叔子是一致默认的家事调解员,一身兼守两处阵地,月复背受敌,当真不怕死也不怕累。

美帆寻思是不是下去看看,被丈夫叫住。

“这种事说什么都两边得罪,沉默又会被人骂风凉,只当没听见吧。”

亮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道理却拎得门儿清,美帆深以为然,一面向窗外张望一面说:“论理珍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平时口无遮拦,我还当她天真率直,没想到那小脑袋瓜里竟装了些比大人还龌龊的东西。刚才你没听见,她居然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骂小姑子是母狗。哦,我听得太真切,差点眼一黑晕过去。”

见亮抛出讥笑,她话锋一转:“不过,也怪小姑子欺人太甚,小辈犯错至多斥责几句,她倒好,直接跟珍珠打做一团,我进门时见她衣不蔽体乱发遮面,就像地震废墟里逃出来的,狼狈之极,实在太出格太不庄重了。难为金姑爷那么个体面人,陪她丢脸不说,还冤冤枉枉挨你大哥臭骂,可怜喏。”

她描绘得再生动亮也没兴趣问,事实上以他对家人的了解,听取片段足以联想事件全貌。搬家这一个多月,楼上楼下大的小的几乎没消停过,除了佳音,他对家里女人的感想只有两字概括——荒唐。话说回来,这种荒唐大半是被家里的男人惯出来的。

他刚好写完一个段落,停下歇气,捏着肩井穴说:“千金打小是那德行,爸爸根本不懂得教育女儿,总是任她为所欲为。大哥贵和马首是瞻,也一味纵容,养成这种蛮横无理的小姐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至于珍珠,哼,就是她姑姑的翻版,大哥这方面比爸爸更过分,今后珍珠肯定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惜没她姑姑有造化,长大后不知摔多少跟头。”

美帆说:“也不一定,你们家的女人命好,珍珠将来嫁个好老公,照样是作威作福的少女乃女乃。”

亮再次诮讥:“省省吧,大哥就算同时买中体彩福彩的特等奖,也不可能再遇到金师兄那样的女婿,他和千金的缘分只能用冤孽来解释。”

美帆觉得自己同他的姻缘也算冤孽,却又认为他这见地甚贴己意,从内心讲她也是如此评判的。因此不由得喜笑颜开,主动帮丈夫按摩肩颈,又说要煮碗醪糟蛋给他做宵夜。下楼时还听见佳音絮絮叨叨数骂珍珠,楼上千金的哭闹也依稀可闻,而天上的月亮似乎不堪其扰,惫懑的躲到云纱帐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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