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 秋西残荷,倾城而欢,春心自波澜

作者 : 路潞安

一幅画。♀

水墨晕染开一片淡淡的池塘,秋色晦暝中,一朵枯萎的残荷点染出天然去雕饰的淡雅。

《秋夕残荷图》?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眼前这幅流芳千古的名画,竟然是前朝才女苏清词的临终之作!

《秋夕残荷图》真迹,其价值莫可用黄金来估量啊……

不愧是当朝右相,竟然私藏着如此名画,拥有这一纸残荷图,便可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如果,是真迹的话。

江云宛见众人目露惊诧,更有甚者已经吐着舌头,流出口水,便莞尔一笑:“诸位,这便是前朝才女苏清词的临终之作。这位才女一生和三个绝世美男有过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邂逅,不过最终为情所困,阴郁而终,临死前手握狼毫,笔下就是这幅秋夕残荷。那朵荷花,少描了一笔,是谓残荷,我朝丹青国手林璇玑曾欲补上一笔墨,但持此图良久,不敢下笔,他说此图凝结着苏清词的魂魄,怎敢唐突佳人,今日我们便看看,这幅图究竟有何玄机。”

说罢,江云宛狡黠一笑,忽地一扬腕子,广袖翩飞间拍了拍手。

顿时,画舫内千盏明灯一瞬熄灭,在幽幽暗影中,人们只能听见自己的鼻息和心跳,眼中却被一抹清婉淡雅的白色点亮。

秋夕残荷图中,那朵残荷的清辉映出轮廓,甚至连那少去的一笔,都泛出淡淡的白色!

一片惊呼声。

“传闻,苏清词临终前家世没落,颠沛流离,却不愿与权贵交往,独居山野茅庐,病死孤山。含恨而终时,甚至没能将这朵荷花画完,于是心存不甘,她偏又是个画痴,于是将魂魄凝结成最后一笔。之后战火纷飞中,这幅图流离辗转于北梁与我朝之手,传说毁于十年前我朝皇宫的一场大火,其实,一直挂在我敬国府中,是家父的心爱之物。”一片黑暗中,江云宛笑道,她说完,那画舫内的灯又一盏盏点亮……

其实怎需她说这么多,席上对古画一片痴心的富豪大有人在,就连平日里不懂画的官员们,也看得出这幅画价值几何。

江云宛一撇唇,那双滴溜溜的眼眸一转,望见席上看痴的众人,心道这群傻子果然好骗,便忽地蹙眉,哀叹一声。

“只是,这幅画是不是太绝世,没人敢要?”她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顿时,一阵阵惊呼传来。

“江大人,我愿买下!”

“如此绝世佳作,我愿出十万两!”

“十万两?赵员外你也太扣了,这么一幅好画,我愿出一千万两!”

江云宛黛眉一挑,怎么着,这会儿都不装穷了?

只一千万两,你当打发乞丐?

怎么着,也得让你们这群贪官吐血吐到倾家荡产。

她清了清嗓子,席上顿时安静,江云宛薄唇一敛,冷声道:“如此看来,你们还真是俗不可耐!”

怎么回事,一颗心被吊着的刘汝臣愣住,怔怔问道:“大人,您不愿卖画了?”

江云宛一揽长袍下摆,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怒道:“刘大人,如此一幅绝世好画,你们一群俗人竟然说买?这般绝笔岂是可以用银两衡量价值的,你实在是唐突佳人,凝结在这幅图里的苏才女的魂魄都要被你气活过来了!”

刘汝臣一惊,那枯槁黝黑的脸都显出几分煞白的死气,这位祖宗的意思,感情只是让他们鉴赏一番?

江云宛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纤长的手指将画儿卷起来,对画惋惜道:“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乡绅富豪,权贵高官欲出重金将你买下,可你绝世名画的那股子气节,岂能单单用银两来衡量!”

说罢,那清秀的脸上几欲流下两行热泪一般……

你也太会演了……秦湑静静坐在屏风后,那右手拇指上的碧绿色扳指轻触茶盏,发出清冷的叮咚声。

从他的视线望去——

那一袭雪衣,黼黻文章,碧绦封腰,淡墨鬟鬓的女子,当真柔得似雾,清得如风,却处处从那双古灵精怪的眸子深处,幽幽透出一分绝世的风雅。

他不由得,移不开视线。

江云宛撇唇,欲泣道:“诸位,国难当头,本官不得不卖此画,但是,就算是卖,也得将这幅画卖给有缘人!”

一众宾客瞬时冷汗涔涔,这又是怎么个意思,这位右相大人虽然看起来圆滑机灵,相当好相与,但总给人一种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感觉,一定要提防被她给坑了!

众人默默攥紧了荷包。

江云宛幽幽说道:“各位,这样罢,本官想来,国难当即,你们也不富裕,如此,每人只限出二两银子,买下我一个纸团,若是纸团上没有痕迹,便是与此画无缘,若是纸团上有一点朱砂,你便将此画拿去罢!”

原来如此!

这狡猾得像只狐狸的右相大人,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她不屑赚一个人的钱,而想把所有人的荷包都赚一笔。

每人只出二两银子,且看运气如何,人人皆是公平的,但仔细一想,这二两银子谁都出得起,哪怕寻常百姓也可以凭二两银子买一个纸团碰碰运气,如此买的人多了,她江云宛便连整个云阳府的人手里的银子都赚到了,每个人的机会便也小了。

可是,若是不买?

刘汝臣几欲痛哭,二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他若真的运气好,如果只花二两银子买得到这幅《秋夕残荷图》,那岂不是赚翻了!

她江云宛一定是看中这点,谁的心里没有点儿贪欲呢?

在官场耳濡目染,浸婬多年,若说两袖清风,刚正不阿,那怎么可能,哪个当官的没贪点儿零花钱呐……

不过二两银子,就算没买到有朱砂的纸团,也不算被坑啊!

一时间议论纷纷,江云宛暗暗一笑,漫不经心地捋了捋袖口,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想必,这样还不够尽兴罢,你们男子可以赚一笔,我们女子也得有些彩头不是。本官打算再卖一种纸团,只要有未出阁的女子,肯愿意花一两银子买一个纸团,若是上面画着一点黑墨,本官便让玉锵侯陪她喝一晚上的茶。”

“噗!”刘汝臣用来润喉咙的茶水喷了自己一身。

这江云宛不但拿画来敛财,居然还把那宛如谪仙的玉锵侯拿出来卖?

谁曾料到,江云宛的话音刚落,那画舫内的舞姬歌妓们便一齐簇拥而上,绫罗绸缎乱舞之间,三寸金莲也能震得那画舫颤了三颤。

秦湑的眼眸里滑过一丝能瞬间杀死所有人的冰冷杀气……

※※※

限时三日。

三日之间,刘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无论是百姓,乡绅,巨贾,高官,甚至连附近州府的有钱人也快马加鞭,倾巢而出,直奔《秋夕残荷图》而去,这震惊全国的赈灾方法,传到灏京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灏京秋雨纷纷,文德殿内熏香缭绕,埋首于奏折,听着太监禀告云阳赈灾之事的燕帝忽地朗声一笑。

那笑声穿透九霄般,令门外的宫娥太监们具是一颤。

好久没听过皇帝这般开心,爽朗的大笑声了。

太监总管徐福微微倾身,毕恭毕敬地禀告。

“你是说,江爱卿她足足赚了八千万两白银?”燕帝那双凛然逼人的眼眸中此时充满笑意。

“启禀陛下,这只是《秋夕残荷图》赚到的银两,据说那可以跟玉锵侯喝茶的黑墨纸团,卖得比朱砂纸团还好,那云阳府上下凡是家中有未出阁少女的人家,哪怕是街头乞丐,嫁不出去的老女人都争相购买。”

“哈哈哈……”燕帝笑得眼睛冒泪花,几乎喘不上气道:“没想到,玉锵侯那般冰雪人物,竟被她江大人这般玩弄!”

徐福也是忍不住笑意:“陛下可知,最后究竟是谁买下了《秋夕残荷图》?”

燕帝淡淡敛去笑意道:“别人可能不知,那《秋夕残荷图》,朕当年可是亲眼看见它毁于晋宁宫一场大火,哪里来的佳人真迹?”

徐福躬身道:“陛下,听闻那云阳知府刘汝臣,暗地里花了四万两,买了一屋子的破纸团,竟真的买到了那个有朱砂的,他兴冲冲地跑到江大人那里兑现,便喜滋滋地捧着那幅画走了。谁知,过了几日,他找了林璇玑公子去品鉴,林公子说这绝不是真迹,那刘大人便气冲冲地去找江大人质问,这幅画究竟是不是真的。”

燕帝听的饶有兴致:“然后呢?”

徐福绘声绘色:“江大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抱着他府里的一只狗儿玩耍,便随口道,那是我画的。”

“哈哈哈!”燕帝捧月复大笑:“看她江云宛怎么摆平,那刘汝臣可是花了四万两!”

“江大人见刘知府抓心挠肺,痛不欲生,便无奈地对他说道,唉,刘大人,你不知道本官为云阳募捐赈灾款的一番苦心么?既然你如此在意,本官把那二两银子退给你便是!”徐福忍笑道。

“哈哈哈哈……”燕帝听完已是笑得眼睛也睁不开。

这绝顶聪明的江云宛,只拨款给她五千两,她竟然也有胆子这般胡闹,但暗地里明明是那云阳知府作弊,白花了四万两也是他活该贪心!

“《秋夕残荷图》有了着落,那玉锵侯如何?”燕帝忽地想起那一向冷若冰霜,叱咤北疆的少年,不由得来了浓浓兴致。

“听说,江大人已经被云阳上下对玉锵侯一片痴心的女子们,骂得体无完肤。”徐福恭敬地回禀道:“那画着黑墨的纸团,竟然被她江大人买去了,听说她花了五千两,才买到那个纸团。”

燕帝眉角一阵抽搐,她江云宛竟然挪用公款,把朝廷拨出的赈灾款用来买下玉锵侯一晚上的时间。

还真是,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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