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宛儿不由抬眼看过去,只见前方枫树下,有两个女子面对面站着,因影影绰绰隔着枫树枝叶儿,她们的面容看不太清,声音倒是听得真切。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姐姐,你真有办法对付那个贱人?”其中一人说道,听她的声音,大概在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你看看这是什么。”旁边那人从怀中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先前那女子凑上前瞅了瞅,疑惑地“咦”了声,“这不是香粉么,看着比我上回在吉祥斋买的还要好些呢,姐姐要拿这个做什么用?”
“送给那贱人搽搽。”
“啊?姐姐你莫不是被那贱人气糊涂了吧?依我说,撕烂她的脸还差不多,看她还能不能跟个妖精似的尽勾着老爷往她屋里去!”
那被唤作姐姐的便“吃吃”地笑了几声,声音得意之中带着几分阴狠地道:“妹妹说的没错,姐姐我就是要撕烂她那张臭脸——不过不是用手,而是用这个香粉。”
“啊——”
“这香粉,有毒。”
那位妹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过了一会儿,放下手,小小声又很兴奋地道:“那姐姐打算怎么做?又不能直接送给她,那贱人狡猾着哩,而且那样的话出了事姐姐也月兑不了干系!”
“这个么,姐姐早打算好了。”
“姐姐快说!”
苍宛儿听到这儿,也不由得放下画笔,专注起来。
只听那姐姐压低声音,“再过几日不是十五么,那贱人什么都爱掐尖儿,这次准会缠着夫人带她来归云寺行祈福洗礼,到时候待她净完面。只要那拭脸的帕子上沾上一点点香粉,保管她回去一觉醒来,花容月貌变猪头。”
“可是,在那照看受礼端盆递帕子的都是寺院里的人哪……”
“这个我早安排好了。在那边照应的正经是些女居士,没的女眷跟前倒由和尚们搭手照应的,虽说是出家人,终究有些不大方便。”她顿了下,声音里飘出几分神秘和暗藏的得意,“我有个旧年的好姐妹恰巧在这儿做居士,说起来。要不是有她这头关系我也想不到这上头来,我已经跟她商量好了,到时候她伺机到那贱人身边。待她净了面,就给她递沾了香粉的帕子,回头将帕子收起,找个香炉一化,就神不知鬼不觉了。那贱人再想不到会在这佛门之地遭了暗算。哼,这倒也说明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她发骚!”
那妹妹大概是被这完美的计划给震憾到了,那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苍宛儿有些心惊。
这大户人家的妾室间争宠,可谓心机手段一点不能少,不然,大概只有红颜枯骨一途。
还好将军府没有这些龌龊事。
忽然想云家。那个后院……
她秀眉轻蹙。
视线又缓缓落到下面树影中的那两个女子身上,这时,大概是前面有人过来了。或许还是认识的人,她们便像受了惊吓般地,拉扯着急匆匆地走了。
那树下,却跌落了一个白瓷瓶子。
不知为何,隔着重重枝叶。苍宛儿还是一眼看到了它。
并且,鬼使神差的。她几乎没有多加思索,立刻快步绕下石壁上了枫径,找到那个小瓶子,将其拾起紧攥在手中,然后飞快离开。
兰兮被苍离拉着,鬼鬼祟祟地跟着前头、同样有些鬼祟的将军夫人。
秋氏显得鬼祟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她只带了秋荷一人跟着,大大地异于她平素身边总是丫鬟仆妇一大堆的作风;二来则是她行动间带着份小心翼翼,时不时地还停下来左右前后地张望一二,像是极怕被人发现行踪似的。
她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小院前,严格说来,这里已经出了归云寺的地界了。
小院看着清幽简朴,倒是极适合高人隐士居住。
苍离心中一动,莫非……
兰兮见他面色有异,遂以目光相询,他马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思索片刻,左右瞧了瞧,便拉着她悄悄转到小院西边的院墙下,麻利无比地上到了那儿的一棵大树上,寻了个大树杈,俩人坐上去还挺宽敞,又有茂密的枝叶隐着身形,透过枝叶空隙亦能清楚地看到院内的情形,连声音也能听着一些,一言以蔽之,这棵树简直是佛祖为了偷窥者而特别栽种。
秋氏行到小院门前,低头审视了一下仪容,又略整了整,这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不大一会儿,木门由内打开,一位年轻僧人出现在门口,双掌合十施了一礼,“不知施主何事倒此?”
“小师傅有礼!”秋氏忙回一礼,含笑道,“妾身是苍府家眷,前来拜见云隐大师,还望小师傅予以通传。”说完呈上拜帖,又从秋荷将手中拎过素饼一并奉上,那僧人只接了拜帖,道了声“请稍候”,便阖上了门。
很快,那门再次打开,先前那僧人领着秋氏等来到院子里,指着青藤凉棚下的桌椅道:“请夫人在此稍候,大师正与一位小友下棋,可能还需得一阵子。”说完又送上了清茶,便施礼而去。
青藤凉棚有些儿长,覆住了西边半边院子,青藤叶子较为稀疏,只是稍稍能挡些光而已,苍离二人在树上透过藤叶亦能将棚下情形看个五六分。只见秋氏坐在凉棚北端即靠近屋子的那一端,靠近院门的那一端,则坐着两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他们比秋氏来得早,大概等了挺长时间了,在那聊着闲话打发时间呢。
“……虽说有些儿担惊受怕,但口福正经是不错的,各种好吃的点心零嘴那是见天地往下赏,嘻嘻,昨天那提子酥味儿真不错,我捎了些给秀儿那帮丫头,她们也说不错,就这样公子还不满意,让人去把那师傅一通吓唬,说公子的牙都快酸掉了,再这么着,就让他尝尝满地找牙的滋味,真个倒霉孩子,被吓得不行!”
“你就一馋嘴猫,再这么吃下去,怕肥不死你?”另外一人唾弃道。
一听这把声音,兰兮愣了愣,随即逸出笑来。
后面说话的人竟是青石。
他们口中的公子大约便是端云无疑了,那,在里面与云隐大师下棋的小友,也是端云?
苍离不明所以,便拐了拐身畔的少女。
“那两个是长宁侯世子的小厮。”她便在他耳边低声道。
苍离眼中现出一抹疑惑,怎么这样巧?再看向另一边端坐如仪的自家母亲,她不会是知道世子在此,特地过来偶遇的罢?这么想着,苍离的脸色便沉了沉,看向秋氏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青石扫了眼不远处的秋氏,笑了笑,对长喜道:“你小子别整日里只记挂着吃,也操心操心公子的事,不然以后有你吃板子的时候。”
“我哪里只顾着吃了……”长喜低声驳着。
“那你说公子今儿来找云隐大师所为何事?”
“我……这样机密的事,公子也不能让我知道呀!”长喜哽了下,又笑嘻嘻地答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
“嗯,想!”长喜马上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那你知道公子这阵为啥心情不好呢?”青石又问。
“这我知道,是因为太夫人逼他成亲。”长喜答得极踊跃。
“不是逼他成亲,而是要给他说亲!”青石纠正他。
“青石哥,这两个有区别吗?”长喜挠了下头。
“当然有了!”青石暗道,公子不知道有多愿意成亲呢,他讨厌的是太夫人要给他结的那门亲!接连着被公子支使出去做了几趟苦差,他是一百个纳闷啊,不知道哪里得罪公子了,还是这趟回来长胜那小子不情不愿地提醒了他几句,他才回过味来,敢情他家公子是看上人家兰丫头了,然后,就嫉妒他和兰丫头交情深厚,就小心眼地尽给他小鞋穿了!
“那你给咱说说呗?”长喜倒是好学。
“这你不需要知道。”青石虎了下脸,通共他自己也没知道几天,哪能便宜这小子,“你还想不想知道公子今天干嘛来了?”
“想!想!”
青石满意在扫了眼面带兴奋的长喜,又四下一顾,才略略压低了声音,只不过,在场的人想听的还是都听到了。
“公子是受太夫人之命,前来请云隐大师出手帮咱侯府挑媳妇儿的!”
“啥?”长喜太兴奋,一时没忍住,正处于变声期的粗嘎嗓子听得青石直皱眉,长喜见了忙憨笑两声,压低了声音巴着青石问,“难道是请大师帮那些位……看相测八字?”
“不是。”青石神秘莫测地摇摇手指。
“不是?那还有啥?相媳妇不都是这么干的吗?”长喜这一不小心声音又拔高了些。
这时,坐在另一端的秋氏深感她亦有此一问!
除了看相测八字,相媳妇有什么是需要请大师出手的?
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快速跳了两下。
只听那边道:“就说你小子是个吃货!你想想看,云隐大师除了会看相测八字,还会干啥?”
“这可难不着我,咱云城的人谁不知道,云隐大师的医术不比咱公子的师傅差!”长喜这次反应倒奇快。
“对了,太夫人呀——”青石拖长声音,吊一吊,满意了方道,“要请大师替她相中的那几位把脉,选出身子骨最康健最宜生养的那位,然后聘来做孙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