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忙走上前去抱拳道:“在下李非,求见杨总镖头。レ思路客レ劳请转告。”
左边那列中走出一个人说道:“总镖头现在没空,阁下请回吧。”
李非道:“在下有要事相告,还请大哥……”
话未说完,右边那列中一名汉子喝道:“没听见章大哥说话吗?你快滚吧,总镖头可不会见你。”
李非道:“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路上已经耽搁了好几rì,今天一定要见到总镖头。”
那汉子怒道:“哪儿来的黄毛小子,没听见老子说的话吗?你再不滚,老子大刀伺候。”说罢,便要上前动手。
先前那人连忙拦住,说道:“不得无礼。这位兄弟,今rì老镖头实在没空,烦请改rì。”大掌一摆,说道:“请。”
李非心道:“这般缠下去必定要动手,且等到晚上再看吧。”便道:“既是如此,在下改rì再来,告辞。”他回到客栈,睡了半rì,直到月上柳梢才起身前往。只见镖局大门依然紧闭,门口依然站着两队人,jǐng戒甚严。他又悄悄绕到后墙,发现那里也有人把守巡逻,不禁暗奇。
此刻只听一人道:“谁?快,那里有人。”李非一惊:“难道他们发现我了?”却见一队人匆匆往反方向跑去,他连忙提气一跃,轻轻落在院内。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东南角一间书房中亮着灯,他悄声挪步,俯在窗户下侧耳倾听。
屋内一个中年人道:“哼,李寻欢这个恶贼,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另一个老者似有怒意,说道:“住嘴。小李探花与老夫曾有数面之缘,老夫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况且,他曾有恩于陆老弟,又怎么会去杀他?”
那中年人心中不服又道:“哼,李寻欢不仅自己杀人,还勾结了金钱帮。除了陆老弟之外,其余的弟兄都是身中数剑而亡,而伤口都是自下而上造成的。当今世上,能使此剑者只有上官金虹的得力助手荆无命一人。这还不是互相勾结吗?”
李非听到这里,义愤填膺,推门而入,说道:“李寻欢绝没有勾结金钱帮。”
屋内四五人俱是大惊,此时一名镖局弟子跑来道:“总镖头,有人闯进来了。”
太师椅上一个老者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眼睛却一直盯着李非。那人应声出去,把门关上。
那中年人喝道:“你是何人?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李非踏前一步,行礼道:“晚辈不知礼数,擅闯贵镖局,多有得罪。但晚辈受人之托,有要事向总镖头禀告。”
太师椅上坐着的正是腾云镖局的总镖头杨天腾。他的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过李非,此时说道:“有劳小兄弟了,不知有何事相告?”
李非道:“数天前,晚辈在河北附近的树林中曾经见过贵镖局的一位镖师陆为公前辈。当时与他在一起的众镖师都已身亡,只有陆前辈尚有气息。”
那中年人插口道:“哦?敢问阁下,陆大哥是何处受伤?”
李非道:“喉咙上中了一把飞刀,但这把飞刀却刺偏了,所以陆前辈没有立即毙命,也才能将真相告知晚辈。单凭这一点,凶手就绝不会是李寻欢。”
杨天腾问道:“此话怎讲?”
李非道:“前辈应该知道,天下兵器形状相同或相似者不计其数,但各门各派使用兵器的手法、力道却截然不同。晚辈检查过陆前辈的伤口,绝非小李飞刀造成。而且李寻欢若要杀陆前辈,绝不会一击不中,还留下凶器。”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陆前辈的伤口就一定不是小李飞刀造成的?”
李非道:“实不相瞒,晚辈李非,家父正是李寻欢。”
此言一出,各人都吃了一惊。杨天腾仍然很镇定,问道:“那么你是小李飞刀的传人?”
李非道:“是,而且是唯一的传人。陆前辈之死绝不是我父子所为,乃是有人故意栽赃。陆前辈临死之时,也告诉晚辈凶手乃是金钱帮的人。很明显……”
那中年人接口道:“很明显你在撒谎。哼,你编出这套鬼话来,以为我们会相信吗?陆大哥死了,死无对证,你随便说什么都行了。”
李非忙道:“晚辈不敢撒谎。”
杨天腾忽然身子一晃,一掌袭来,不等招式用老,中途反掌往李非面门击去。李非一矮身,从杨天腾臂下钻过,杨天腾出掌迅速,瞬间已向李非击了三掌。李非连躲三下,连退两步,慌忙凝神接招。杨天腾越打越快,双掌连翻,但每一掌都只能递到李非身前几寸,李非总能及时拆解。五十招之后,杨天腾喝了一声:“出刀!”李非一愣,知他要试自己的飞刀,应道:“是,得罪。”右手一扬,一把飞刀破风而去,一声闷响,没入杨天腾坐的太师椅正中,只留刀柄。屋中之人不觉暗暗喝彩。
杨天腾注视着那把飞刀良久,说道:“果然名不虚传。敢问陆老弟临死时还说了什么?”
李非道:“陆前辈托晚辈来贵镖局转告总镖头‘我陆为公护镖不力,请他责罚。’”
杨天腾忍痛道:“陆老弟到死还想着镖局,唉。郑老弟,派人通知龙少爷。”那姓郑的中年人此刻也不再咄咄逼人,应声而出。
李非也心下难过,同时敬佩杨天腾的为人,说道:“请总镖头节哀。另有一事相告,晚辈在埋尸体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很可能是子杰。”
杨天腾叹道:“子杰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怕凶多吉少。小兄弟,多谢你跑这一趟。请代我向令尊问好。”
李非道:“不敢当。总镖头若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一定全力相助。”腾云镖局和金钱帮之间一战是肯定的,但腾云镖局却不是金钱帮的对手。但照杨天腾的个xìng,势必不会请人助拳。
果然,杨天腾道:“腾云镖局的事还当由腾云镖局自己解决,多谢小兄弟了。”便和屋内余人一起将李非送到门口。
李非又露出了一副慵懒的表情,慢慢腾腾走了十几步,停了下来。他的面前已经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注视着他。
上官星诚冷冷地道:“是你。”
李非道:“是我。我还没死,令你很失望吧。”
上官星诚摇头道:“我并不希望你死,何况你曾经救过我。”
李非心中冷笑:“你派人嫁祸给我,下毒追杀我,还说不希望我死?未免太过口是心非了。”
上官星诚语气一变,续道:“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得不报。”
李非有些怒意,说道:“你既要报仇,只需亲自动手便是,何必杀了腾云镖局那么多人?”
上官星诚淡淡地道:“我没有杀他们。”
李非怒道:“你既然做过就要有胆量承认。哼,难道金钱帮的帮主是个如此懦弱的人吗?”
上官星诚断然道:“我说过没有就是没有。有人敢借金钱帮之名为非作歹,我一定会查清楚。更何况,就算是我杀的又怎样?我要重建金钱帮,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李非道:“好,既然如此。我已阻止了你那么多次,又是你的仇人之子。我们之间一战在所难免。”
上官星诚道:“好,三rì之后未时,擒马滩一决胜负。不过今晚,你我不是仇人。”
李非忽然笑了,说道:“我要喝最好的酒,只可惜没银子。”
上官星诚也笑道:“那么你找我一起喝,算是找对人了。”
两人竟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往城中最有名的酒楼走去,吩咐小二拿来最贵的酒,皆喝得酩酊大醉。
有时候,人的确很奇怪。
有时候,宿命的敌人却恰恰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有时候,与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却能与你一起把酒言欢,暂时忘却烦恼,放下仇恨。天地间,唯有烈酒,唯有朋友。
但是酒醒之后,迎接你的又将是残酷的现实。
仇恨,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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