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送她一盒罐装的八宝酱菜,长安虽然再三推辞,但还是推不过收下了。♀电梯门开她一溜小跑,一出酒店直接坐上出租车。梅的脚扭了,她得回去照顾她。
她在车上给店长打电话请假,又托他转告正在休息的送货员。
出租车上的收音机在播报新闻:今天中午两点,卡瑞拉大桥上发生一起枪击案,子弹自一辆黑色轿车的后窗到副驾驶座位斜斜穿过……
司机换了一个音乐频道。
“又是这条新闻,果然是大人物。”司机有点不耐烦。
“先生,刚才那个新闻是……”长安忍不住问。
“说一个大人物的车被打枪了,罪犯是开车跟在后面的,枪响之后前面紧急刹车然后又追尾了。唉,他怎么会有仇人,他的名声一直很好的……应该是没受伤……你没听过这个人吗?别说佛罗伦萨,整个意大利都应该知道他的,叫文森特,查理文森特……”
长安瞬间全身僵硬,好像有人从背后给了她一蒙棍。
出租车停在小楼门口,长安平静付款,下车之后坐在台阶上开始拨电话。
无法接通,无法接通,还是无法接通。
长安还准备继续拨,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长安想也没想就接起来。
“长安,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脚扭了行动不便啊。”
“哦,我这就回去。”
长安转身上楼,大脑一片空白。
木质的楼梯依然吱呀吱呀地响着,黄昏时分光线有些暗。
长安走到房间门口,看到梅坐在床上翘着个脚正跟一个人说话。
这人坐在长安的床上,双手交握,白衬衣挽到半截小臂,他的脸上有一层柔和的阳光,他转过脸来,背光之下长安仍能看到他黯蓝色眼睛里的笑意。
长安把沉甸甸的八宝酱菜往地上一搁,一坐在上面。
她觉得特别累,再多一秒她都站不住了。
“长安,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看,你有客人哦,这么英俊的男人哦。你说让他站在外面多不合适啊,我就让他进来坐了。”梅说中文,冲长安眨眨眼。
“梅你别说话,你让我待一会儿,我头疼。”
长安撑着额头闭上眼,天旋地转。她觉得老天爷这次的玩笑开得有点大,一下折腾掉她半条命。
“您别介意,她可能是上班累了。”梅解释道。
文森特摆摆手。
“安。”他在长安面前蹲下来,“你看着我,你怎么了?”
“没事,文森特先生,您怎么来了?”长安抬起头,那个人就在眼前,他的短发有点乱,脸颊上青了一块,长安吓了一跳,“您怎么了,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看到新闻了吗,安。”
“所以新闻是真的,那你有没有受伤?”长安上下打量他。
“我没事。”文森特站起来,动作过快竟然晕了一下,“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
“那您怎么不去看医生?”
“我怕你看了新闻会着急。”
“手机呢?”
“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河里了?”
“还打架了?不是说……是……枪击……吗?”
“是,枪击没得逞汽车追尾了,然后我下车把想杀我的人揍了一顿。”
长安目瞪口呆,这件事情的发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手里……不是还有枪吗?你不害怕?”
“他追尾了,大概撞懵了,我下车直接把他从车里拖了出来,打斗中他的枪和我的手机都掉河里了。”
“那你呢?”
“我也有点晕,不过比他清醒得快。”
“警察去了吗?怎么处理的?”
“事故还在调查。我做完记录就可以走了。”
长安皱眉看着他。
“我打他属于防御,而且,如果要负责任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文森特解释道。
梅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
“你得去医院,文森特先生。♀”长安把八宝酱菜往柜子里一锁,就拽着文森特下楼。
“喂喂喂,长安,我呢,我怎么办?”梅在身后喊。
“你等我回来。”长安说。
“可是我要上厕所啊,我憋不住了。”
“她说什么?”文森特好奇。
“她脚崴了,让我照顾她,她想上厕所,可是我现在还顾不上,只好让她再坚持一会儿。”长安解释。
“哦。那你告诉她我来安排人。”
“不用。”长安推辞。
“我需要!谢谢您!文森特先生。”
“不客气,很乐意为您服务。”这两个人还客气上了。
长安没想到会在楼下见到了文森特的私人医生丹尼,想想却很正常。她觉得惭愧,低头不敢说话。
“丹尼,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医院呢。”文森特大言不惭,又打开车门请长安上车,“对了,安有个朋友叫梅,脚崴了,要休息几天,帮她找一个护工。”
“嗯,还有么?”丹尼没好气。
“嗯,护工一定要女性,要经验丰富的,跟她年龄差不多最好,当然,如果懂中文就更好了。”
丹尼在副驾驶座位上不说话。
“嗯……还有,护工住在家里不方便,那么……这几天让她去拉维温泉酒店住吧。你顺道让罗宾安排一下。”
“文森特先生,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我来照顾她就可以了。”
“你没空。”
“我怎么没空?”
“你要上班。”
“我请假。”
“我不允许你请假。”
长安皱眉:“文森特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受聘于沃伦服饰。”
“是么?”文森特靠在椅背上,笑着问,“我以为你已经看到邮件了呢。”
长安拿出手机查询邮件,果然有一封发自沃伦服饰人事部的官方邮件。她被委派作为查理文森特先生的服装特别助理,像模像样地竟然还有亚历山大沃伦的电子签名!
“文森特先生,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呢?”长安耐着性子。
“哦,安,我们可以等我休息一下再讨论这个问题吗?我现在觉得很不好……你看,医院到了。”
长安看着这个意大利男人维持着最优雅的绅士作派,下车之后还专程绕到她这边为她打开车门,并做出一个“请吧,我的公主”的姿态,无言以对。
文森特做了全面检查,有轻微的脑震荡症状,在丹尼的强烈坚持下,文森特只好把原定的出行计划推迟了两天。
他被规定不能饮酒不能开车不能熬夜。
但文森特第二天上午就违背丹尼的要求和长安一起出发了。
司机送他们到佛罗伦萨机场。
他们将从这里飞往西西里岛,然后乘船出海。
三小时之后,长安已经身处西西里岛东南部的码头。中午阳光热烈,文森特安排餐饮老板把香槟红酒以及冷藏保鲜的海鲜刺身搬上停靠在码头的私人游艇。
白色船身上写着elena。是个女性的名字,音译为海伦娜。
也许是曾经的恋人,也许是喜欢的女星。长安没问,她坐在码头的长条木凳子上发呆,她穿着文森特为他准备的棉布小裙子,大大的遮阳帽。
然后他们在地中海湛蓝的天空下出发了。
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长安终于有机会问他:“文森特先生,我们要去哪儿,还有,这和我的工作有关系吗?”
“我要去一个小岛,它还没有名字。至于你的工作,最起码,作为特别助理,你应该跟你的老板在一起,不是吗?”
长安的手机在响,她还没来得及接就被文森特一把夺过扔到了海里。
“是丹尼医生。”长安急了。
“我知道。”
“他怎么会打到我这里来?”
“因为我没有带电话。”
“你不应该让他担心,文森特先生。”
“我不会让他担心的,你看我哪里不好。”
是啊,他哪里不好?他整个人在日光之下璀璨夺目,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驾驶游艇的样子帅极了,他砰地一声打开香槟……
等等,丹尼医生说了不让他喝酒的。
香槟意犹未尽的甜味里,文森特站在主控台前叫她:“安,你来试试。”
“我都不会开车呢,不行不行。”
“没关系,很简单,这一片海域没有暗礁,速度,方向,随你掌握。私人游艇的驾驶方法很简单,否则谁会买呢?”
长安开始上手,在文森特的指导下渐渐将速度推上去。
游艇的马达声音微微增大,颠簸频率也逐步升高,船身两侧的白色浪花翻滚着将他们向前推进。
“酒驾会被拘留吗?”长安问他。
“应该会吧。不过他们不知道。”文森特认真地说。
他们走了很久,茫茫海面时不时会遇到其他船只。到航线密集地带,文森特接手,之后再换给长安。
“你的祖国在东方。”
“嗯。”长安眼睛湿润。
“如果我们一直走下去,也许能回去。”
“您在逗我呢,文森特先生。”
“哈哈,如果我们一直往东,我们会到达希腊。”
“爱琴海。”
“对,年轻女孩子都喜欢爱琴海。你有签证吗?”
“没有。”
文森特故意皱起眉头:“那就有点难办了,哈哈,再往东就是土耳其叙利亚一带了。”
“叙利亚一带总有战事。”
“是,所以我们不要走那么远。而且,这个小游艇的燃料和补给也不能支持我们走那么远。”文森特切换到定速巡航,“我们去钓鱼怎么样?”
私人游艇上有装备齐全的钓鱼用具。文森特教长安装好钓竿鱼线,告诉她怎么看浮标,上好饵料之后,用巧劲儿一甩。
“我们离码头很远了,也许能钓到一些珍贵的品种。”
长安端着钓竿坐在甲板上,夕阳西沉,文森特给长安披一件线织外套。
“文森特先生,我们还要走多久?”
“一直到明天清晨,我们的速度不快。”
长安点点头,盯着水面上的浮标发呆。
“你是不是有点无聊?”过了一会儿,文森特问。
“文森特先生,这个船的名字,elena,是怎么来的呢?”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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