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那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开口的时候,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济世的温柔与怜悯,夕晖映照着他的面庞,宛如神明。
“她是我父亲的初恋,我九岁以后的养母,一位温柔善良的修女。”
“她的事是父亲临终前告诉我的,她是藏在我父亲心底的人,他们相爱却没有走到一起,我父亲娶了我的母亲,十年的婚姻相敬如宾。在这十年里,海伦娜到访很多国家,照顾罹患疾病的儿童,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她也去过中国,她从我父亲的生活里平静蒸发,他们不曾相见,彻底失去彼此消息。”
“直到我九岁那年,我的母亲去世。她从国外回来,和我父亲见了一面,提出要照顾九岁的我,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和我父亲的往事。我跟海伦娜住在圣玛利亚诺维拉教堂,她照顾我六年,因病去世,我才又回到父亲身边。这六年里,她和我父亲见面的次数数都数得过来,她是个自信大度水晶一样干净的女人。”
“她看起来很平凡是不是?但她是战地医生,是虔诚的修女,是领养重病儿童的天使母亲;她的名字在死后频频出现在报纸头条,我曾用这艘游艇将她的骨灰送往地中海深处。”
文森特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前确定位置:“安,就是这里,她长眠于此。”
长安站在他身侧,看着位置坐标,静静地说:“文森特先生,我认得她。”
文森特看着她。
“我是孤儿,我幼时生活的福利院即以她的名字命名,我所见过的前后两任修女院长都是她的同伴。她的照片挂在院长办公室,下面写着她的名字。她很美,她有一双天使的眼睛。”
长安走到甲板上坐下来,拿起钓竿,一无所获。夕阳已经从海面上彻底消失,这艘小船在一望无际的深蓝的海面上漂泊。
夜里的风真冷,长安裹紧衣服仍然控制不住瑟瑟发抖。♀
文森特用一条毛毯将她整个人裹起来:“去里面待会儿,喝点酒会暖和些,我把钓竿收好。”
小桌上摆着两杯酒,淡金色的酒液诱人,长安拿起来一饮而尽,淡淡花香之下味道格外辛辣。
长安站在船舱门口看着文森特忙碌。
“文森特先生,我听不到引擎的声音了。是我喝多了吗?”
文森特看她裹着毯子像个小丫头:“好像……真的没有了,是不是出问题了?”
“那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吗?”
“不会,我们会顺着海流漂荡。”
“会漂到哪里?”
“安,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长安愣愣地看着他。
“你害怕吗?”文森特问她。
长安摇摇头。酒性太烈,长安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她得找个地方睡会儿。她转身往船舱里去,脚踩到毯子,身体向前扑去。
文森特两步迈到她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长安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睡着了。
文森特将她安置在船底的长沙发上,坐在她身边一口一口地喝酒。
长安再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她从毯子里钻出来,模黑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还是头疼,脚软得站不起来。
“文森特先生?”
“我在这儿,安。”
长安感觉到身边人的存在,她慢慢抱住他的手臂:“文森特先生。”
文森特吻一下长安的头顶。
“您早就知道我是孤儿对不对?”
“……”
“您也知道我认得海伦娜?”
“……”
“您不过是在等我自己说出来对吧。♀”
“……”
文森特在黑暗中沉默,长安朝着他的方向,在假象中盯着他的眼睛。
“所以,您在调查我?”长安听出自己的声音变尖了。她伸手去模沙发旁的台灯开关,却被文森特紧紧捉住。
“引擎坏了,安,我们得省点儿电。”文森特终于开口,她听到他叹了一口气,“你生气了?安。”
他的嘴贴着她的额头,热气呵在她的眉上:“这只是职业习惯,我知道你在海伦娜福利院长大,后来去学了体操,然后又做了模特。”
长安在黑暗中轻轻地笑了一下:“只有这些?”
文森特用额头抵着她不说话,长安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那么近,他眨眼的时候睫毛会蹭到她的耳朵。
“原来您都知道了。”长安在黑暗中轻笑着,她突然翻身坐在他的腿上,双臂攀住他的脖子,将两个人拉近,声音放肆,“那么,我尊贵的文森特先生,调查结果有没有告诉您,此时此刻我会这样做?”
微凉的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她笨拙却发狠地亲吻他。
文森特可能只愣了一秒,或者一秒都没有,他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腰身,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
长安温热的小巧的舌头在他的唇上逡巡,一如他的手在她的腰际流连。
他们缠绵着在火焰的边缘跳舞,像一场角力。
海面寂静,四周没有一丝声响。
长安攀在他肩膀上的手渐渐用力。
月亮掠出云层,微光之下,文森特看到长安的脸。
她的眼睛如深井中的水映着月光,泪珠晶莹刺伤了他。海风从窗口钻进来,他清楚地感觉到长安在他怀里抖了一下。
他吻她的额头,松开她。然后他站起来开始月兑衣服,踢掉柔软的手工牛皮鞋子,大步流星地走出船舱。
几秒之后,长安听到“扑通”一声。
长安打开灯,找到那瓶烈酒,仰脖灌下好几大口,辛辣的味道让她从内到外慢慢热了起来。
她坐在船舱门口等着,几分钟后,长安看着湿漉漉的他爬上来。
他只穿一条短裤,高大的骨骼之上覆盖着匀称的肌肉,他赤脚走到主控室,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
半分钟后,引擎声重新响起。
文森特把长安抱回到沙发上:“引擎好了,你睡一会儿,明天早上我们就到了。”
然后他用淡水简单淋浴,穿上衬衣和裤子。
长安裹着毯子蹭到他身边,文森特把她抱在怀里。
“文森特先生,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游泳。”
“是你修好了游艇吗?”
“不是,我不懂机械。而且,这项工作没法在水下进行。”
“那它怎么好了?”
“它本来也没坏,我设了定时,所以它才会停止。”他的声音像暖风一样温柔。
“所以你骗了我。”
“我之前也骗了你,不怕再骗一次。”
“也不算骗,只是巧合。”长安喃喃自语。
“文森特先生。”
“叫我查理,安。”
“哦……查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就算引擎坏了,我也不害怕。”
文森特笑了。
长安半晌没说话,文森特以为她睡着了,他把毯子裹紧,让长安枕着自己的肩窝。
“查理。”
“嗯?”
“刚才你为什么不继续?”长安把头埋在他肩窝里,闷声闷气地说。
文森特捧着她的脑袋瓜,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有点得意:“我不着急。”
沉沉夜色之下,茫茫大海之上,长安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彻底放松,如一尾在海中畅游的鱼。
长安这一觉睡得太久,醒来以后已经身处坚实的陆地。
室外阳光明媚,长安下床,在柔软的地毯上赤脚走来走去。服务生敲门送来预订的早餐,饿了两顿的长安狼吞虎咽。
服务生是个女孩子,她跟长安说这里是一处海岛度假村,地中海温和的气候让这里四季如春,海底火山喷发形成的小岛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度假村?”长安纳罕,“乘船要走一夜的度假村谁会来?”
“从西西里到这里只要四个小时啊?”服务生比长安还惊讶。
长安把面包塞进嘴里,最后一口牛女乃喝光,出门去找查理算账。
查理正在沙滩上晒太阳。
长安叉腰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阳光。
查理摘下墨镜,笑着说:“我的小公主,你醒了?”
“服务生说从西西里到这里只要四个小时,为什么我们走了一夜!”
“因为你偏离了航线。”
“怎么可能差这么多!”长安一急,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查理抱住她:“你发高烧了,你没觉得不舒服?”
“我觉得头晕腿软了,我以为是饿的。”
查理叹一口气,把她抱回房间。
长安靠着他的胸口:“查理,给我一片扑热息痛。”
“不能乱吃药,我去给你找冰袋。”查理把她放在床上。
“你别去,你去给我多找两床被子,捂着我出一身汗就好了。”
“你烫得像个小火球,还要加被子?”
“对啊。”
“我去拿酒精,物理降温。”
“我是中国人,查理,求求你,给我用中医的法子。”长安有气无力。
查理拗不过,给长安加了一床被子,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让查理躺在一边帮她压被角。
长安辜负了好风景,大汗淋漓地在床上睡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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