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于楠骑马带着思哥心切的于安一路疾驰回到于府,将马的缰绳扔给小厮,问过下人于华此刻的去处,两姐弟便直趋华园。
就算于华不在府里,也有人每天打扫华园,所以,华园的里里外外并不糟乱。只是男女有别,于楠只能在外面候着。闲来无事,她踱着步子,反思自己今天的举动是不是过于鲁莽了。虽说华灯街头的人并不多,可其中也不乏带品夫人,况且一路骑马疾行,必定碰到不少人,若是那么一个两个爱管闲事的,到宫里给太后上眼药,那就不妙了,太后手里的人脉可还没有全数交给她呢。
“给小爷滚出去!”
于楠正头疼,究竟是应该老老实实向太后承认错误呢,还是赌天黑路近,没人发现她。还不曾拿定主意,就听见华园里响起一阵怒骂声,不像是于安的声音,那就应该是于华的。
于楠心里咯噔一下,她听说好多从疆场回来的士兵,很长时间都不能接受睡觉的时候有人靠近,莫不是于华也是这样,而此刻他正在睡觉?这么一想,于珊就有些恐慌,万一于华没有及时认清于安,岂不是会误伤了于安?
她也顾不得避讳,急急地往院子里跑,刚进院子就撞上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丫鬟,那丫鬟浑身湿漉漉地,好像没有意料到外面还有人,她先是一愣,然后用衣袖将脸一遮,推开于楠就想跑。
于楠好歹在宫里待了三年,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几乎与那丫头一对视,她就发现了不对,在那丫鬟推开她的时候,她抓住了她的手腕,微一用力,那丫鬟就受不住呼疼,脚步也止住了。
于楠并没有因此放开那丫鬟,而是开始分析眼下的状况:这丫鬟手腕纤细,不是能提筒烧水的粗使丫头;她将那丫鬟的手举到近前,借着月光能看清是一双保养的很好的手,五指纤长,指甲还涂着凤仙花汁,能有这闲情逸致装扮,那最起码也是个二等丫头;再打量了一番她□□的身材,于楠肯定,这个丫鬟是狗胆包天,上位未遂了。
于楠想明白这些,一把拉开那丫头的衣袖,露出这丫头半张脸来。这丫头不算年轻,二十出头,容貌也不算漂亮,她正觉得这丫头不自量力,可仔细辨认后,竟发现是熟人,于楠神色一凝,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她扭送华园的小厨房里,想都没有想就将她敲晕了,然后她从偏房那取了把锁头,啪的一声就给落了锁。
从于楠抓丫鬟到锁丫鬟,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于安跑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于楠站在院子里,别无一人,他脸上的怒容丝毫不遮掩,仔细看还有些暴虐:“楠姐姐,有没有看到雨冰哪个方向去了?我要杀了她!”
“我看她跑出去了,怎么了?哎,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不如女乃女乃重要,她老人家可还在华灯街等咱们呢,有什么事回来再说。”于楠快速出手拉住于安,嬉笑嫣然。
“不行,我现在就要杀了她!”相对于于楠的平和,于安就有些暴虐了,他觉得于楠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可又不想跟于楠挑明,他一手拿着刀子,一手被于楠抓住,暴躁地做摇摆运动,眼睛红红地,满脸的阴狠,很是倔强地想要挣月兑于楠,小身子扭得快赶上麻花了。
“安哥儿,算了吧。”却是于华满身慵懒地从屋子里出来,他衣襟都是半开的,好在夜色朦胧,于楠站的远,也看不清楚。于华在发现于楠后,也是迅速的将衣服拢了拢,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于楠听到于华的声音就是一愣,这声音怎么与她在门外听到的天壤之别?她怀疑地抬头看向于华,嗯,此刻的于华与她想象的将军形象也相去甚远——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的胡须完全遮掩了他的长相,尤其过分的是,他眼睛似睁非睁,都快眯了一条缝了,整个人有些慵懒的依在门框上,看着怎么都挣月兑不开于楠的于安轻笑。
“噗嗤……弟弟,你看大少爷这形象,是不是与谢小将军有一拼。”于楠也不尴尬,抚模了一下于安的脑袋,颇有兴致地问于安。
“……”
相比起于华和于楠的云淡风轻,于安一直气鼓鼓地不肯说话。他觉得丢面子的很,这雨冰是他的丫头,为什么出现在华园?还穿成那个模样,伺候哥哥洗澡,简直太丢他的人!哥哥洗澡时,从不用丫头随身伺候了,他那时一心崇拜哥哥,什么事都要跟他学,所以从三年前,他也不肯旁人服侍着洗澡了,所以这事他不可能记错的!
“大少爷,还请您稍稍洗漱一下,今日可是难得的元宵灯节,女乃女乃还在星金庄等着你去接。我与弟弟就先走了,我们两个弱的弱,小的小,比不得大少爷脚程,便先行一步了。”于楠大体能猜到于安想什么,所以先行带走于安,省的兄弟两个都尴尬。反正印象里于安性子挺急的,这种事估计不需半个时辰就会忘记,说不定到了华灯街,他就又会整个人巴在于华身上了。
“奥。”于华眼睛睁的大了一些,看了看恨不得自己立即消失的于安,点头应下。
“对了,我暂时寄放了个物什在大少爷的厨房,等我回来再取。”于楠的话相当的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借于华的地一用。
于华看了看好像被挂了锁头的厨房,沉吟片刻才同意:“好的。”也罢,他不追究是一回事,府里的规矩是另外一回事,就算雨冰曾是他母亲的大丫鬟,现在又伺候于安,但再特殊的身份,都不能生出攀附之心。
可于安好像真的受打击了,到了星金装都还有些闷闷不乐,不管房间多了几个人,更不用提给太子公主见礼,他进了地字房,一头就扎进老太太的怀里,不言不语。
于楠这会有些笑不出来了。她忘了,于安过爪就忘的性子是三年前,小孩子都是善变的,过半个时辰就会忘记不开心的事,不是因为于安的性子,而是因为于安的年纪。这三年,她被锁在深宫,只能从于珊的嘴里得知于安的状况,可有于珊护着,于安在府里也不会遇到什么糟心事,这次,他怕是受打击了。
于珊眼见于楠兴冲冲而去,意兴阑珊而回,也很疑惑。她看了看同样焦急的佳仪,出口问道:“怎么,哥哥还没有回府?”
还不等于楠回答,地字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怎的,四妹妹是不是想哥哥想的紧?”
于华一身暗红色长袍,脸上的疲惫之色还不曾尽消,只是精神还算不错,眼里的喜悦都要窜出来。
“祖母,孙儿回来了。”于华进了门,先是冲于珊笑了笑,就站在老太太身前,一本正经地长揖不起。
老太太欣慰地笑着,只是笑着笑着眼里就笑出来了眼泪,她有心起身相扶,却被于安紧紧搂着腰身,她发现,自从于华开口,于安搂她搂的更紧了。她不知道这两兄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于安甚少如此缠人,此刻她也不忍心推开于安,只得说:“华哥快起来,近前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于华听话地走进几步,半蹲在老太太身边,仰着头任由老太太不再光滑的手抚模他的脸颊,他从来不是个感性的人,可感受着老太太的掌纹,不自觉的就盈满了泪,这是去见老爵爷都没有的感觉。
“华哥哥……”
于华正感伤呢,就听见一个稍微颤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身子一僵,在老太太身前站起,慢慢回过头,就看见笑颜如花的佳仪,一步步走进,佳仪的身后慕容腾正端坐着,只是他的眼睛时时地瞟向于楠。
于华神色复杂,最终还是恭敬地一弯腰,道:“太子爷金安,公主万福,臣失礼了。”
佳仪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倒是慕容腾上前扶起于华说:“快快免礼。”
老太太从于华看到佳仪,从谢昆看到于珊,又从慕容腾看到于楠,端的对对是金童玉女风华正茂,呃,邋里邋遢的谢昆除外。老太太欣慰的笑了,只是突然又觉得岁月果真催人老,转眼间这些孩子就已经谈婚论嫁了。唔,有些伤感,有些想自家老头子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年轻人精力好,便去逛逛灯会去,不必陪着我这老婆子。”老太太说完也不准几个小辈插嘴,拍了拍于安,问:“安哥儿可要跟着你姐姐一起?”
于安抬起头看着装扮一新的于华,眼睛微亮,却还是闷闷地说:“我要与女乃女乃一同回去。”
“我要跟着祖母,龙灯也看了,狮子也耍了,我,我困了。”于玲觉得此行已经圆满了,着实不想继续逛了。灯会上那么多人,看着就有些可怕呢。万一像那个小孩一样被挤散了,她可不确定会不会遇到于珊那么厉害的人相救。
对于于玲,老太太也不强求。她性子娇憨倔强,又不跟于珊她们一样都会点功夫,就与她一起回去也好。至于于安,这野心一向朝外的孩子有些反常,可在外人面前,也不好细问。她正犹豫不决呢,就觉得怀里一空,竟被于华夺了孩子。
佳仪看着于华利落的身手,眼睛都亮了,她满眼崇拜地看着于华,被于华客气对待的失落立时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于华将于安抗在双肩上,前仰后合地吓唬他道:“弟弟好大的气性,还敢不敢生气了?”
于安原本憋红的小脸,被于华这般一恐吓,愣是很快白了下来,可他也只是紧紧地巴着于华的肩膀,不肯开口求饶。
倒是连老太太发话了,她嘱咐于华道:“带上安哥儿,你两个妹妹能出来还是安哥儿求的情。你可要护好她们两个,若有闪失,我可不饶你……”
于华自然赶紧点头,连连保证道:“祖母放心,绝对不会出事的。”
“这个孩子我先带回去,你们沿路也打听一下,有哪个府上在找孩子。若是他父母嫌弃倒好罢了,就怕恶奴……”
也是赶巧了,老太太带着孩子刚刚离开星金庄,就有齐府的人沿着街尾查到了街头,说齐府大少爷的长子被拐了。
齐府的大少爷,不就是齐彦嘛!可让于珊疑惑的是,于蕴入嫁齐府两年无所出,这齐府的大少爷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