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可曾见过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大约这么高,穿着一身深红色的衣服,五官与常人稍有差异,很安静……”
于珊她们送走老太太,在一楼稍微站了站,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向星金庄的掌柜的打探消息。看这男子的模样打扮,应该是个管事,态度也谦和,只是看上去并不着急,说话慢条斯理的,反倒像是被逼着完成某个任务一样。
掌柜将眼睛从算盘上□□,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人的打扮,才仔细想了想,然后像是想起些什么,看了看站在一楼的于珊一行人,低头继续打算盘,没有说话。
那管事进了门就奔着掌柜所在的位置走去,并没有注意一楼熙熙攘攘的人,他顺着掌柜的的视线看到于珊一行人,神色微变,恭恭敬敬地站在慕容腾旁边,压低声音说:“奴才齐府管事李福全,给太子爷、公主请安,给各位少爷、小姐见礼。”
“免了,出了什么事?”一行人里,慕容腾身份最高,当然是他来问话,便是于珊再着急也不能抢在他前面开口。
“禀太子爷,我们大少爷的公子,在灯会上与女乃娘走散了,齐大人吩咐奴才沿路打探一下,尽量寻回小公子。”李福全低眉顺耳,只是这话倒让人听出别的味道。什么叫尽量巡回小公子?
“于珊,三姐姐什么时候有了孩子?”于楠站在慕容腾身后,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那管事听到。这种事,她做的已经很顺手了,脸上的表情绝对不会出卖她。
李福全却连头都没有抬,解释道:“我们小公子是车姨娘所出。”
“车姨娘可是车府的女儿?”京城姓车的府邸,也就只有车师傅在上层社会有些名头,李福全说道车姨娘,谢昆自然就想到了他与谢洪的启蒙武学老师,车师傅。
“是。”李福全倒没有想到谢昆的脑袋转的这么快。
于珊和于华对视一眼,没了声响。于华和于珊对车想容还是有印象的,想当初,因为这‘奇女子’,几个少爷可是险些被老爵爷上了棍子的,只是没想到,齐彦真的达成所愿了。
“四姐姐,他说的,是你救的那个孩子吗?”于安七岁了,虽然不明白车想容与于府、谢府的渊源,但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小可怜。这孩子虽然是他第一个发现并告诉于珊的,但他不是很喜欢那个漂亮到精致的孩子,就是因为那个孩子太讨喜了,于珊忙着照看他,才没有及时发现他的不对劲,安慰他一句半句!简单来说,于安吃醋了!所以,他巴不得早些完成老太太的嘱托,可他眼见人家府里人都找来了,于珊隐瞒不报,心里更吃味了。
于珊被于安打断思绪,也不生气,只是冲着李管事点了点头,说:“我在一个时辰前,确实抱回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长得很漂亮,被祖母领回于府了。今天也不早了,你可与你主家说说,明日一早,到于爵府认人,只是有些事情,贵府还是要交代几句。”
李管事听了,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虽说这孩子庶长子的身份他们不怕被于府知道,可今日之事有些不好解释。那女乃娘不是说将孩子置于龙灯之下,亲眼看见行人从他身上踩踏而过吗?莫不是孩子奄奄一息地被于老太太抱到了于府?
“我们小公子可有什么不妥?”李管事急忙问道,若是九死一生,他回去也好交代。
本来嘛,李管事问的这句话并没有不妥,人家关心自家小公子的身体,理所应当。可佳仪公主的直觉向来敏感,她有有些粗线条,可不管这话能不能这么说,直接开口发问:“嗯?李管事这话问的,怎么好像笃定那孩子已经不妥一样?”
李管事听罢脸色一变,腰身弯的更低了,却还是强自解释道:“公主说笑了,小公子可是欺负上上下下的宝贝,上到老太太,下到大少女乃女乃,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奴才只是担心小公子的身体……”
于蕴能喜欢一个姨娘生出来的男孩?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不过于珊可不能想佳仪那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孩子很好,李管事不必挂心,贵府尽管明天去接人就是了,保证还贵府一个生龙活虎的小公子。”
李管事还想再问什么,可看着这一群人,竟是一时开不了口了。赶紧趁着于安打哈欠的时候告辞离去。
于珊也不拦他,这管事从头到尾就没有道一句谢,究竟是不敢道谢还是为人处世不行?看他周身的气度,又是个管事,着实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为人处世不行。
再结合谢昆看到的,是一个婆子故意将他放在了龙灯之下,若不是于安个头小眼睛尖,及时发现了这孩子,那这孩子这会绝对只剩下一个尸首了。而李管事竟然没有问清楚经过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这绝对反常。眼下只不知道那婆子和李管事上头是什么人了。
只是被李管事这一折腾,众人倒没了赏花灯的心思,正好于安也困了,几人一合计,便散了伙。
“我明天再正式拜见姑祖父和姑祖母,婚期……”临别前,一身邋遢的谢昆悄声与于珊承诺道。
谢昆微热的呼吸扑在于珊的耳旁,于珊原先的所思所想就都被打乱了。她抬头看了看谢昆微红的耳朵,顿时明白了。这么着急拜见老爵爷和老太太,无非是想与他们打过招呼后请圣上定婚期罢了!也算他有良心吧,终归没有越过于府自作主张。
他们这边不过说了一句悄悄话,就相互看着,没有再说什么。相比起来,于华和佳仪那边却有些热闹了。
“华哥哥,你什么时候进宫见父皇?”佳仪的脸上也红扑扑的。她与于华之间,总是她是主动的,于华不仅不回应个一星半点的,偶尔还有些抗拒。
“等将军回京后,定会与将军一起向朝廷续职。”于华不是不喜欢佳仪,这么多年来,除了于珊,他只在与佳仪在一处的时候最轻松,仿佛佳仪身上有一种魔力,能让他抛开所有的顾忌畅所欲言,他十分怀念小时候对着她尽吐苦水的时候。只是,佳仪不适合他,因为富贵闲职不适合他。
他希望佳仪能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要续职的,很快就会回到边关去,不适合做她的闲职驸马。可很显然,佳仪没有听明白于华话里话外的意思,反倒紧着一步问道:“那,那舅舅什么时候能回京?”
“臣不知。”于华突然有些头疼,三年了,佳仪怎么还听不懂人话?难不成他脸上还有能被人一眼就看透的表情?
“那你再离开的时候,能否带我一起走?”佳仪有些委屈,眼睛立时水汪汪地,她觉得,再忍下去,自己的牙齿都要咬碎了。她需要一个答案,像三年前一样那样,她要一个答案来判断于华是不是‘变心’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母妃的分析究竟是对是错。看看人家谢昆,整个人都长在了于珊身上,眼睛就没离开过于珊;就是慕容腾和于楠经常见面,慕容腾也总是趁着于楠不注意偷偷看几眼;可他们呢?哪怕是三年未见,于华对她还是这样若即若离的,这种感觉很不好,有那么两对在一旁对照着,感觉就更不好了。
“只要你离得开。”于华想都没有想,话都不经过大脑直接说出口。等反应过自己被委屈着脸的佳仪蛊惑出了什么话,又有些懊恼,他急忙出声挽回:“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
可佳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张脸生动起来,她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天真烂漫,于华剩下的话就再也接不下去了。他在怀疑,如果是为了她能够一直这样笑着,抛弃理想可值得?应是值得的吧!虽然这只是他一时一刻的想法,却也回答了他自己,理想与佳仪究竟谁更重要。
于华不敢再看佳仪,低着头苦笑,这可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也罢,合该有此劫难!
于楠领着于安站在外围,她是要成亲的人,不能像于珊佳仪她们毫无顾忌,再说,她也不想与太子说话,一个字,累!可她站在那里,总感觉有人偷偷的看自己,几次顺着感觉看过去,就看见太子冲她轻笑。于楠被他笑的心里直打鼓,很想骂人,这太子鬼附身了!
她觉得太子看她的眼里满是试探,她倒是没有脸红,却极不舒服,好像要被他看透了一样,她忍不住出声催促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晚了女乃女乃就睡下了,有些事情,还是要女乃女乃做主的。”
早些回去好呀,一来还要跟老太太汇报齐小公子的事情,二来她还寄存了东西在华园呢,虽说华园基本没人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最主要的是,太子爷今天抽风了,似笑非笑的着实讨厌的紧!
于珊和谢昆无可无不可的,反正谢昆回京了,见面的机会多的是,更何况,谢昆也确实需要好好洗漱洗漱了。
于华和佳仪就更无所谓了,反正只能破罐子破摔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是了,覆水难收。总不能让他把承诺再收回来吧。可若是果真是驸马了,驰骋沙场的日子就与他无缘了。也罢,他是于府的嫡长孙,七年离京不曾侍奉老人膝下,也值了。
至于慕容腾,看于楠的眼神就戏谑的多了。他只觉得,于楠可算是‘反了天’了,竟然一脸厌恶地翻他白眼。而且,他倒是不知道,于楠对于老太太的称呼竟是女乃女乃。往常提起来,不都是称呼祖母的嘛。虽然只是针眼大的小事,可见微知著,据此可以看出,她果然隐瞒了他很多事情。不过,来日方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这慕容腾,自从定下了储君之位,而慕容丰没有丝毫行动,他倒是多了许多恶趣味。
一行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们回去的早,老太太果然还不曾睡下。可听说睡在静安堂的乖巧孩子竟然与她们还有些关系,原先的喜欢顿时变成了头大!谁家的不好,怎么就是齐府的!
不过,她们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没有起一丁点的风一丁点的浪,因为齐府根本没有人上门接孩子给说法,仿佛于珊救起的孩子,与他们毫无关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