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董平这样的遭遇,在这里相当普遍,周家众人良莠不齐干了不少缺德事,提起来大家都一肚子苦水。有人开了头,接下就好办了,宋瑞祥,是岗山村人。宋瑞祥一家几代人都给本村周家的财主当长工,财主每年都要想方设法克扣长工们的工钱。
宋瑞祥10岁那年,一天,宋瑞祥父亲要下地干活,财主周大少爷将一把已经裂开口子的锄头交给他,宋瑞祥父亲不知道,干活时一用力,将锄头别断了。这下子,周大少爷找到了扣工钱的借口,揪住宋瑞祥父亲的衣领:“你把老子的锄头弄断了,你赔!”
宋瑞祥父亲急忙为自己申辩:“大少爷,你家的锄头原来就是坏的,有裂缝。你看,这锄头的断口上早就生锈了。”
“早就坏了?那你用锄头的时候为什么不检查?”大少爷死不认账。
“检查了,但我没看出来,裂缝被泥巴糊住了。”宋瑞祥父亲据理力争。
“没检查出来就是你的责任。这锄头别人用还好好的,拿给你用就弄断了,你给老子赔!”大少爷死死揪住宋瑞祥父亲不放。
宋瑞祥父亲多少有点血xìng,见大少爷耍赖,也倔了起来:“不是我弄坏的,我就不赔!”
“你不赔也得赔!不赔?就扣你的工钱!”周大少爷毫不相让。
宋瑞祥父亲火了:“你,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啪”一个耳光抽在宋瑞祥父亲的脸上:“狗rì的敢骂老子不讲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宋瑞祥父亲捂着脸,仍不示弱:“你有理讲理,干嘛打人?”
“打你怎么啦?你狗rì的该打!”大少爷说罢,又拳脚相加。
终于,宋瑞祥父亲忍无可忍,一拳向大少爷还了过去。周大少爷平rì好吃懒做,好逸恶劳,比不上宋瑞祥父亲整rì劳作,膀大腰圆,仅一拳就把周大少爷打翻在地,仰面朝天。
也仅此一拳,宋瑞祥父亲惹下了杀身大祸!当天晚上,周大少爷领着一伙如狼似虎的家丁破门入室,将宋瑞祥父亲捆走了。
第二天下午,一家人正焦急地等待财主开恩放人,村里响起了“当,当,当……”的敲锣声,接着传来家丁声嘶力竭地吆喝:“各家各户听到,族长有令,全村男女老少马上到村头祠堂开会,族长要处理重大事情!”
锣声还在响,乡丁继续吆喝。
母亲一把拉起宋瑞祥冲出家门,往村头祠堂方向猛跑。周财主在本村势力极强,又是家族的族长,凭借封建的宗族地位,在村子里一向飞扬跋扈,为所yù为,横行霸道。
祠堂前的坝子上,村民陆陆续续到得差不多了,周财主才迈着四方步一摇一晃地登上坝子前的土台,干咳两声后,拖着长长的嗓音高声宣布:“把那个目无尊长的家伙押上来!”
两个家丁把五花大绑的宋瑞祥父亲从祠堂内拖了出来,强按在土台上跪着。
“这个畜生把我们家锄头弄坏了不说,还动手打了大少爷。这种目无尊长,践踏族规的行为该不该处罚?”财主在历数了宋瑞祥父亲的罪状后,想在处罚上得到族人的认可。
周姓的人一阵刮吵,自然同意要给这家伙厉害看看!别的人一个个把头低了下来,都惶恐地避开族长咄咄逼人的目光,一片沉默。
财主转过身来,问宋瑞祥的父亲:“你承不承认你有罪?”
宋瑞祥父亲在台上被家丁反绑着双手,死死按住。只见他仰起头,“啊,啊……”地叫起来,一副异常愤怒的表情。
人群中的宋瑞祥急了,拽着母亲的衣襟摇了摇:“我爹怎不说话呢?”
母亲没吱声,把宋瑞祥紧紧地揽在怀里,不让他再看自己的父亲,眼泪扑簌簌成串地撒到宋瑞祥的额头上。宋瑞祥把眼泪往母亲衣服上蹭了蹭,顺着母亲手臂和身体的缝隙往土台上看去。这一眼偷看,宋瑞祥吓呆了:在父亲浓密的胡茬下有一根细细的铁丝,将父亲的舌头和下巴紧紧捆住。
宋瑞祥的脑袋“轰”地一声,台上的财主再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记得一个家丁用梭标照父亲的心窝捅了一枪,父亲倒在血泊中的同时,母亲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几年后,财主将尚未成年的宋瑞祥抓了壮丁,送上了战场。
另一位士兵,控诉运动开始后,每天啥话都不说,一个劲儿地“呜呜”直哭,整整两天粒米未沾。经大家反复动员,他才倒出剜心摘肝、难以启齿的苦水。原来,这位士兵的父亲病故不久,母亲就被贪sè的村长周发财强jiān了。随后,周发财又强jiān了他的姐姐。不久,他也被送来了。
几乎一模一样的经历,在士兵中苦大仇深的又岂止这几人。据不完全统计,他们家属被地主恶霸残害致死的有192人,被jiān污霸占的有85人!
登台者没有不哭的,轻者掩面而泣,重者嚎啕大哭,哭得死去活来。一名士兵诉说到父母双亲被本村恶霸逼死的惨景,竟然哭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完全哭糊涂了。常常是台上一个人哽咽难言撕心裂肺地恸哭,台下,是连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