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妩的身体泛起颤抖,指甲又一次狠狠掐进破了皮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指间缝隙清晰可见。悫鹉琻晓
一块染血的碎玻璃,上面的血渍已经干涸,只留下一圈红色的印迹,轻咣一声,它也被放进证物盘里,阮妩死盯住那一抹红色,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冰天雪地中,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遭到了冻结。
她终于知道,那天在病房里他从枕头下取出那张纸,看到的那抹红色从何而来!
原来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始设计她,等着今天!
“这块碎玻璃上,有莫总的血迹,有阮小姐的指纹,各位警官可以拿去验一下,证明我所言非虚。”李珈蓝说完了,下意识的看向江墨臣,却见他的注意力全在阮妩的身上。
大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可以步步为营到这种地步!
江墨臣唇角挟起自嘲的冷笑,他也没有想到呢。
接下来,警察把证物呈走,又对阮妩进行盘问,作下笔录,她一个人的片面之言,在警察的眼里毫无作用,问题越来越犀利,她招架不住,闭着唇一言不发的等律师。
江墨臣早有准备,埋下这杀招,她承受的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警察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收拾东西离开,江墨臣站起来倾过整张桌子,绯薄的唇紧贴细腻莹白的耳蜗,吐气如兰:“阿妩,你知道我想要的,有什么新的想法,记得叫人通知我。”
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如众星捧月。
阮妩泛着血丝的双手按在桌上,疯了般冲着他的背影歇斯底里:“江墨臣,你就是一个魔鬼,魔鬼!”
走了老远,还听得到她的叫骂声。
江墨臣捏紧了拳,西装革履一身的肌肉紧绷如铁,走廊之上,他和急步匆匆的祁扬擦肩而过,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祁扬率先出声:“一直以来,你都没想过要放了小妩。”
他斜眸,唇边冷笑迭连:“是这样没错。”
满口承认,神情各种光明磊落,好像之前利落撕了契约的人不是他。
“为什么?”祁扬问,他搞不懂几天前还和阮妩亲密无间的人,突然间翻脸将她告上法庭。
江墨臣沉默着,尔后迈步离开,李珈蓝紧随其后。
成串的脚步声响来,祁扬请的律师向警察了解完情况,着急赶来。
“祁先生,这件案子情况很不好,对方掌握的证据确实足够证明是阮小姐手持碎玻璃刺伤‘莫臣’,当时又没有其他人在场,没有人替阮小姐作证,证明她是正当防卫下出的手,而且……”律师的话顿了顿,有些灰心丧气的垂头。
“张律师,有话直说。”祁扬内心感觉不安,直觉事情又变得棘手了些。
“而且,我见过对方的代表律师,是美国第一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艾伦·金。”张律师激动的吞咽了口水,他把金当成偶像,真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幸见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艾伦·金!
祁扬的脸色骤变,艾伦·金在美国司法界大名鼎鼎,他负责的案子逢打必赢,从来没有例外。‘莫臣’是怎么请到他的?所有的一切他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到底,到底他和小妩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恨仇?非逼到这步田地不可!
脚步大迈,祁扬几乎是以身体撞开审讯室的门,张律师在后面负责跟警察解释。
祁扬双手撑在桌子上,脸色阴沉的问道:“小妩,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妩的情绪已经得到控制,抬起眸,眸光静若一泓死水微澜。
“我的律师在哪里?我只跟律师说。”
闻言,祁扬当着她的面,双手握成铁拳,手背上青筋凸起,他锁住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清冷眼眸,全盘托出,巨细无遗的告诉她事情严重到哪种地步。
“莫臣的手上握有那块碎玻璃,上面有他的血迹和你的指纹,铁证如山,当时又是只有你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你是正当防卫还是如他所言对他进行有预谋的刺杀,他进医院当天的新闻闹到全城皆知,谁都知道他那天差点死了,这一点对你而言就相当于定了罪!而且,他请的律师是美国的艾伦·金,被称之为美国司法界的王牌律师,有他坐阵,这场官司没得打,少则五六年,多则八|九年!”
说完,祁扬坐了下来,低声补充道:“小妩,这是一个局,一早就设好的局。”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宣布无效,阮妩整个人抖如筛糠,她的声音轻哑飘渺,透出满满的绝望。
“也就是说,这场官司不用打,我就已经输了?”
她的眼神彻底空洞而绝望,透明的泪珠衍生,盘距在她幽黑的眼瞳周围,迟迟没有滑落脸颊,全身的力气好像被什么利器抽走了般,软弱无力的耷靠在椅子上。
蓦然发出一声轻笑,眼泪静寂无声的流了下来,一滴接一滴,湿了满脸。
江墨臣早就准备好一切,收集好的碎玻璃,美国的王牌律师,医生的证明,恐怕那晚上的轰动新闻,也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
少则五六年,多则八|九年!
呵!最能要挟住她的,不就是这句话么!
二选一的选择题,要么是失去尊严出卖身体,要么是舍弃仇恨坐穿牢底!
祁扬走到她的身边,指月复温柔的擦拭她的眼泪,擦完第一滴,还有第二滴,第三滴……
再是忍不住,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紧贴在自己的身上,努力将身体的温度传渡给她。
“小妩,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莫臣这么处心积虑的逼你,是为了什么?你和他有什么恩怨?或者,你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你把所有的来龙云脉都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好不好?”祁扬迫不及待的道,看到她这么难受,他恨不能以身相代。
阮妩阖起眼眸,一声不吭。
她无法坦白,江墨臣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想让她成为他的床上玩|偶,想驯服她,柔体的占|有使得她臣服,心甘情愿成为了他的女奴,供他狎|玩,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祁扬见她闭紧嘴唇,一言不发,心里着急不已,落在肩上的大手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道。
迫于这力道,阮妩掀开了眸,眼泪洗涤过的清冷眼瞳更显冷傲淡漠,只见,她用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开了祁扬。
“你走吧。”三个字,从她苍白无血的唇间轻轻溢出,口吻决然,微侧的螓首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痛楚的痕迹,瘦小孱弱的背脊挺的笔直,即使看得出来是在强撑,却也足以伤人至深。
这种姿势,是将祁扬推开她的生命外!
祁扬指尖僵冷,嘴唇蠕动:“小妩……”
“帮我把律师叫进来,麻烦你。”阮妩硬生生的划出一条银河,将祁扬隔在河的另一边。
“……”
祁扬怔怔的望着她冷漠的模样,心痛到无法形容。
他以为,就算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兄妹还可以做朋友,他抱着这样的希望回来,可她的态度却总是拒人于千里,现在甚至要彻底的将她赶出她的生命……
原来有些错过,一转身就是一生的痛。
律师进了来,拉开椅子坐下。
阮妩眉眼微抬,“这件案子开了庭,你有几成的胜算?”
被这么问,张律师羞愧的低下头:“恐怕……三成都没有。”
“……”
“阮小姐,这案子不利于你的证据太多了,而你本身又拿不出证据,更何况对方的律师又是艾伦·金,整个晋城能和他在法庭上分庭抗礼的人,我敢担保连一个人都没有。”张律师激动的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作出辩解。
“一个都没有……”阮妩抬眸,清冷似冰雪的眸子从张律师的脸上扫过,后者顿时浑身一激灵,竟不敢和她的眼睛相对,短短半个小时都不到,她就已经从两个人的口中听到这起案子没有希望,她必死无疑。
下意识的攥紧手,尖锐的疼痛泛起,她垂眸一看,掌心的血迹令她微惊。
“可以让人包扎下我的手么?”
张律师也看了眼,被上面触目惊心的指痕惊了一跳,随即起身出了审讯室,问外面的的警察要了一瓶消毒药水和棉签纱布。
消毒酒精‘啧’的一下倒在手心,多余的滴落到了地上,张律师看到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用棉签擦洗掉那些血渍,露出掌心的伤痕,掌心上复杂的线条相互交错,特别深。
小时候,妈妈找了个老和尚替她和小莲看面相手相,两姐妹的命运据说都不好,一个命运多舛,一个命数过短。妈妈听了这话,立刻让人将老和尚赶了出去,抱着她们两个左亲右亲。
后来,妈妈先出了事,她不知道小莲已经应了那个老和尚的话,现在轮到她……
良久后,阮妩问道:“除了开庭,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可以庭外和解,我可以先跟对方的律师私下协调一下,达成共识,然后看看赔偿多少钱,对方若是愿意接受,在上庭之前撤诉就可以了。”回答这问题,张律师的语气显然轻松了不少。
阮妩可没他这么乐观,钱,江墨臣缺么?!
猛地挥手,玻璃小瓶装的消毒酒精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尖利的声响,她盯着那些碎片,低低的说:“那天他要是没抢救过来,我会判多少年?”
不管多少年,起码她替自己消了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落到半点好处,她反而变成了囚犯,少则五六年,多则八|九年!
“死无对证,当时又没有目击者,法官会根据你的证词而作出审判。”
张律师有些怕她,试问哪个女人像她一样坐在警察局里,身上背着一宗谋杀案,她还冷静的跟个局外人似的,还想着让原告去死。
“听起来比现在好。”尾调上扬,阮妩看向额上冒出虚汗的张律师,一弯唇角笑说道:“我要是杀了他就好了。”
审讯室的门由外推开,身穿制服的警察看到地上的狼藉,粗声道:“阮妩,到了这里最好老实点!”
阮妩置若罔闻,作为嫌疑犯,她会在这间审讯室扣留四十八小时。倘若江墨臣没有撤诉,她的下一站,恐怕就是监狱!
谈话到此结束了,张律师跌撞的走出,外边的祁扬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怎么样?小妩跟你说了什么?”
他以为,阮妩至少会跟律师坦白实情的,岂料,张律师摇头。
“祁先生,这件案子除了庭外和解,毫无胜算,我看我们还是先找原告,商量一下答应和解的条件,看看对方能否撤消上诉。”
祁扬眉头紧锁,想起那日在病房,江墨臣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现在看来全是假装。
不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去尝试。
——
“人证,物证,全都指向被告,这起案子的赢面很广,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艾伦·金会说中文,但是口音不纯,听上去不伦不类的。
站在落地窗前的江墨臣,拉回飘远的思绪,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82的拉斐,暗红的酒液沿着水晶杯壁囤积杯底,他端起,将其中一杯递向艾伦·金,后者接过。
“金,让我们为可预见的胜利,Cheers!”
“Cheers!”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叮咚’的门铃声响起,江墨臣的眸底划过一丝了然的冷笑,手里端着空杯,走到玄关开门。
如他所料,来的人便是祁扬和张律师。
“请进!”他说着侧过身,让他们先进来。
门在身后关上,张律师看到客厅的艾伦·金,立刻热情的迎上去,激动万分的进行自我介绍,然后握手。
“张律师!”祁扬语带警告的出声。
闻声,张律师假咳了两声,端正态度道:“我谨代表阮妩小姐向二位提出庭外和解的请求,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会和当事人商量,酌情……”
“你——”江墨臣伸手,指了张律师又指向门口:“滚!”
“莫先生……”张律师感觉到了羞辱,脸色都变了。
江墨臣投出一束锋冷的眼箭,直瞪的人头皮发麻,正在张律师站立不安的时候,祁扬出声了:“张律师,你先走吧,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这算是一个台阶,张律师踩着这个台阶下了。
公寓门开了又关上,这时,江墨臣看向艾伦·金,笑道:“金,楼上的客房早收拾好了,你先上楼休息。”
“OK!”相对于张律师,艾伦·金的回答就爽快多了。
待艾伦·金的身影一消失在楼道转角,祁扬的声音已然迫不及待的响起。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撤销上诉?”
江墨臣往沙发上一坐,墨眸漫不经心的挑看了祁扬一眼,不答反问:“和她见过面了?”
“嗯。”祁扬应声,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旧事重提:“你到底要什么?”
他笑了声,似是被祁扬穷追不舍的态度逗笑的,离的近,祁扬看的分明,他脸上笑的时候,眼睛里是不笑的。
“我要什么她没有跟你说么?”江墨臣如是说道,见他又是一脸急急欲言的样子,随即又添了一句:“我要的,是你给不了的。”
一句话,轻而易举堵住了祁扬准备好的各种钱财you惑的说词。
早该知道,他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差钱……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也没得谈?”祁扬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江墨臣一贯慵懒随意的样儿,食指放在唇边‘唔’了声,“也有的谈的,你可以反劝她答应我的条件,你们俩个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一定很听你的话吧。”
不知为何,祁扬听出了他的话里,夹杂的恶意讽刺,前后声调明显不一样。
“那你应该告诉我,你的条件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和小妩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或秘密,她不说,你却跟我打哑谜。你应该说出来让我听听,我觉得合理可以劝,我当然是乐意做这个中间人。”祁扬语带保留还透着防备,因为他知道,对面坐的男人高深莫测,绝不可小觑,也因为了解阮妩的性格,若非是她死都不愿意做的事情,不可能进了警局她也不愿意妥协。
尽管知道的清清楚楚,可祁扬还是想要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他不喜欢被阮妩排除在外。
深邃似海深的墨眸迭荡起邪肆的笑意,剑眉往上挑,江墨臣注视祁扬,慢吞吞的说道:“你觉得,阮妩的自由和她的身体比起来,哪个更为重要些?!”
尾音落下,祁扬从沙发上站起,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绷成拳。
“你什么意思?”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间磨咬而出。
江墨臣也起身站起,他讨厌别人高他一等,哪怕只是站着。
“我要她拿身体换自由。”就这个意思,如此简单如此复杂。
几乎是他刚说完,祁扬的拳头朝他凶狠抡向,江墨臣是可以避开的,可是他没有避,左颚承受这一记重拳,下一刻,他动作疾快的往祁扬的月复部顶了一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