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秋像看戏法一般看着梁司夜毫不费力地就打开了那把小锁,心下觉得有些惊奇,可仍是一副蹙着眉打量的神情。
忽然间,她思虑起什么,便狐疑着挑眉道:“所以,你之前给我这枚叶子真的是想让我自己打开软玉铁拷?”
梁司夜瞪了她一眼,眸中似有冷笑。
他淡淡道:
“哦,那枚叶子啊——不过也是我高估你了,被你搞丢一把万能钥匙想来也是可惜——”他说罢,轻轻打开了那黑漆抽屉向她示意。
段千秋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心下不悦,于是她秀眉一挑便闷闷地蹲了下来,直视着他的目光就伸手往里面掏。
抽屉不深,她一模便模出了一大叠书信,而正想拿起火折子细细查看,却被梁司夜一把拎了起来。
“还磨蹭什么,拿回去再看也不迟!”
段千秋愣了愣,遂点点头又将这些书信都收了起来。梁司夜替她拿过一叠,又催促着向窗户指指:“你快走吧——”
段千秋手里拿着信走了几步却发现梁司夜并没有跟着。
“喂,你还不走?”她有些不耐烦地向他挑挑眉。
不过梁司夜的注意已然不在这间屋子里了。
“你先走,我很快追上。”他最后淡淡望了她一眼便握着雷霆一跃出了房间。
剩下段千秋一个人捏着一大叠信愣愣地站着。
她望了望窗户外面执火来回巡楼的侍卫又望了望被梁司夜重新带上的门,一时间竟有些犹豫起来。
不过片刻,房间外竟传来有人打斗的声音。
段千秋按捺不住好奇便凑近门边,依稀听得楼中间的天井传来轻微的击剑声,这声音虽小却有极强的剑气从高处穿漏而下扫入门缝,想来是击剑之人不想引起太大的喧哗。
她有些吃惊又有些狐疑,想这把守在楼内的必是高手。她不愿一个人没心没肺地走掉,便咬咬牙一个掠身便也穿出了门外。
楼中间的天井时有剑光穿跃,击剑声渐清晰,隐约还可以听到两人点足飞跃而带动衣衫猎猎作响的声音。
段千秋凝神屏息,便蹲子小心翼翼地向围栏靠近。透过木质围栏的缝隙,只见光线昏暗的楼阁里有两人持剑飞跃,皆是黑衣,只不过那带着黑纱帽的显然就是梁司夜。♀
那两人的身法疾快,过招时只见两剑相击发出的锐利剑光和由剑气凝结起的层层虚雾,持剑人仿佛光影一般穿梭其中,不见招式。
她心中暗暗着急,却也不好有大动作而分散了梁司夜的注意。苦恼了一会,她只好又往回退回了屋子里。
不过掩上了门才发现,这间已经不是刚才那间屋子了。
屋子里面昏暗一片,依稀有夜风吹来。她有些清醒便顺着一列列书架往后,透过书与书之间摆放的缝隙,她看到不远处书架中的那扇窗户竟然是打开着的。
怪不得有风——
段千秋捏紧了手中的信,遂屏息着绕过一排书架。
而正欲靠近窗户,目光落无意间瞥到站在窗户边的人,她的双脚便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沉重无法动弹。
“你这是自投罗网吗?”先开口的倒是穆白祈,段千秋已经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
穆白祈定定地凝望着她,眼中略有轻蔑的笑意。
“段千秋,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那么重要的东西我还会留着?”
她还未回过神来之际,却只见身前穆白祈大手一挥,那细小的火沫便精准地落在她手边的那叠书信上。火光倏地便跳跃了起来,段千秋一个烫手便松落了手中燃烧着的信。
眼见着那些书信在眨眼间便燃为灰烬,段千秋终抑制不住愤怒便猛地扬起了瑖霞。
“穆白祈,你这是摆明了心中有鬼!”
一个掠影飞步,穆白祈便紧紧地挥开瑖霞扣住了她的下巴。
他凑近在她的耳边,蛊惑一般低低微笑道:“我就是心中有鬼,你又能奈我何——”
段千秋只觉得耳朵一阵酥麻,她心中羞愤交加便猛地挣扎起来,不过这样也只会让身边人将她困得越紧。
穆白祈毫不费力地就将她的两只手束到背后,死寂间只听得瑖霞落地发出铿然的响声。他与她贴得极近,似乎连心跳声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你放开我!”段千秋此刻却是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怎么,我们不是差一点就成亲了吗?我们曾经可是如此——亲密的关系——”穆白祈微微笑着,温热的鼻息吞吐在她的脸颊边,她终于忍不住厌恶地将脸撇了开去。♀
“穆白祈,你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穆白祈的笑意转冷,便定定地凝望住她,道:“段千秋,你可知道那个杀手是来要你的命的?你宁可与他为伍也不愿意留在泯光宫?”
段千秋冷笑了笑,遂狠狠地瞪着他。
“对,我就是死也愿意死在他的手里!”
“段千秋你——你真是不知好歹——”穆白祈的眸光渐利,随即他一个收手便放开了她。
段千秋吃痛着捡起瑖霞后退了一步。
“穆白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觊觎的不过就是十八楼的势力!你泯光宫想要在十八楼里插一脚简直是做梦!”
似乎是她说的话挑动了他的某一处神经,穆白祈的脸色瞬间便似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沉默了一会,遂又望着她低低轻笑了起来。
“好啊,段千秋,我就告诉你——段南天根本就没有来泯光宫。没错,我是同他有过书信来往,但是他失踪前去的地方却是十八楼!”
什么,十八楼?!
段千秋眼中略有惊诧,随即便将信将疑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穆白祈冷冷瞥了她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只抬手便以掌风将手中信笺递送了过去。
段千秋狐疑地接过薄薄的信纸,她点起了火折子只看了一眼便已大大吃惊。自己父亲的笔迹她又怎会不认得!
段千秋逐字逐行阅毕,心中早已波澜起伏。
不错,她可以肯定,这封信就是出自她父亲段南天之手。而这信写得言简意赅,说的正是他将会为了求证什么事而亲自前往十八楼总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段千秋铁青着一张脸冷冷地向穆白祈发话。
穆白祈的脸色也是难得的凝重。他双手负背,眼中阴翳渐深。
“段南天之所以和我书信来往,也不过为了你悔婚的事,当然,你说的不错——”穆白祈说着冷冷一笑,便淡淡承认:“悔婚一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毕竟我也只是拿你们段林剑庄开个玩笑罢了,不想这十八楼对你们剑庄也没摆出什么难看的脸色,看来段南天在里面真的是稳坐一把椅——不过至于段南天现在在哪里,我这边也还未有消息——”
见段千秋面露狐疑,他便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你是知道的,十八楼处处提防着泯光宫,我想要打听出些什么,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而若不是你时时想要逃走,这封信,其实我早就想交给你了——”
段千秋紧紧地盯了他一会,随即冷冷道:
“那么你暂且说说,我爹是为什么又要去十八楼了——这恐怕不止悔婚一事这么简单吧?”
穆白祈双眉一挑,沉顿片刻便冷笑了笑。
“既然你觉得没那么简单,那么不妨亲自去十八楼讨个说法?”
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于是段千秋利索地将信收入怀中又吹灭了火折子。
两人间的光线瞬间又灰暗了下去。
“好,我就信你这么一回!”段千秋说罢便冷冷绕过了穆白祈,她见他静默着没有阻拦便头也不回地就从窗户边一跃而出。
寂静的屋子里昏暗一片,穆白祈静静站立了一会便迈步走到了窗户边,从高处望下去只见段千秋执着瑖霞飞窜在泯光宫的侍卫群中。
身后的黑衣剑客悄无声息地点足落定。
“宫主,还要再追吗?”
穆白祈抬了抬手,淡淡一笑:“不必了,连江。传令下去——就放段姑娘出去。对了——再让舒音去通知司空先生,就说这段千秋就在泯光宫。”
连江眸光之中略有诧异,随即执剑叩首,便也从窗户边一跃出了楼。
不过一会,便见楼下侍卫纷纷退了开来。段千秋没有片刻犹豫便飞身跃向了漆黑的山林。
穆白祈的目光随着那道白影缓缓地落向了远处。
只见夜色深深,空若无人,幽林之中惟有月光如流水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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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已过,山间一片深幽。
段千秋一个人站在瀑布巨石上定定地望着远处的漆黑山林。身边瀑布日夜不分地哗哗作响,她听了是愈加的烦躁,而此刻身下水汽带起的风却是有点清醒得刺骨。
等了好久了才见昏暗中有人披着月光掠身而来。
她的眸光一亮便也纵身跃下了巨石,落定时正和来人目光交织。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梁司夜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深邃的眸光中微有动容之色。只与她静静凝望片刻,却不知为何的心中似涌起了什么波澜。
不过片刻,他收回视线,淡淡递去手中的信笺。
“方才见你拿不了那么多,我便替你收了几封。”
段千秋愣了愣,随即微笑着向他摇了摇头。
“已经不重要了。”她微笑道。
梁司夜见她没有要接手的意思,便默不作声地又将信收入了怀中。他复又敛眉向她:“那你的信呢?可有什么发现?”
段千秋撇了撇嘴,无奈道:“都被穆白祈给烧了。不过——”她拉长了音,又笑着向他眨了眨眼,“不过,换来了更好的东西,你看——”
段千秋说着便将怀中那封穆白祈给她的信递给了梁司夜。
“不必怀疑,这是我父亲的亲笔书信。”
梁司夜很快便一扫而过,他复把信递回给她又挑眉打量了她一眼。
“所以,你打算去十八楼了?”
段千秋轻轻“恩”了一声便抬头向他:“那你呢?”
梁司夜抱着剑思虑了一会,随即缓缓落下了目光。
“我该是要回去一趟,有些事情想去找阿楠问问清楚。”
段千秋低低“哦”了一声,心中有几分黯然。这么快,她同他又要各奔东西了,也不知下次见面会要多久。
不过,十夜令在手,她对于他来说始终都算是一种羁绊吧。
忽然间想起什么,她又猛地抬起头来。
“对了,我给你的那块环玉呢?”
梁司夜有些疑惑,他向她微微挑眉便从怀中掏出来递给她。那环玉映照着月华水光,缓缓流淌起星河一般的光彩来煞是好看。
段千秋见这环玉还被他好好收着,便也放心了。她摇了摇头,于是将环玉又推了回去。
“警告你啊,真的不要给我弄丢了!”她一脸认真地对他嘱咐。
梁司夜有些好气又好笑地望了她一眼,心想她嘴巴上说是这是拿来抵命的,怎么听她的口气反倒像是定情信物一般。
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他意识过来眸光便微微黯然,但望见段千秋仍是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他心中五味陈杂便沉默着绕过她向瀑布一侧的山林走去。
“喂,梁司夜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喂,你去哪里?!”
听着身后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梁司夜却是有些不耐烦地向身后扬了扬手中的雷霆。
“我去捡些柴火,还有半夜你想冻死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小梁每次走的都不是时候,又让穆大宫主有机可趁
惭愧地说这已经不是穆大宫主第一次轻薄千秋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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