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都南,泯山
破晓时分,两人自泯山北面的山岭绕道而下。
梁司夜说他要南下去遥州转一趟,而段千秋则是要北上去往南都的十八楼总部。这一南一北,是再也无法同路而行了。
那个一身黑衣劲装的人就步履轻稳地走在前面,段千秋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望望他的背影总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可她却也难得安静得不想说话。
昨天夜里,两人照旧在树下生起篝火将就一夜。
那时候,温暖的篝火在眼前跳跃,不远处传来瀑布哗哗的落水声,已是深夜安稳时刻,而她靠着膝盖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抬头望望坐在树上面的那人,问他冷不冷。
等了一会,无人答话。她便缓缓站起来,只见他抱着剑,黑衣交错在稀疏的枝桠之间昏暗难辨,惟有那张脸映照着树下火光而泛着淡淡的光华。
平日里这人老摆一张臭脸,对她不是冷笑就是装酷。但其实安静时候看看,真的是极好看的一张脸。
她那时有些失神,转身再想坐下时一个不稳竟踩到了一截树枝。只听得火光噼啪一声,差点没把她给吓死。不过还好,树上的人只是轻轻地换了一个姿势,看似并未被她惊醒。
而其实梁司夜他那个时候究竟有没有睡着。
这样默默地想起,段千秋的颊边便不由地窜上一抹绯红。
待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身前的人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她若反应再迟些怕是就要撞上他的背了。
于是,段千秋有些心虚地模模自己的脑袋,便狐疑地凑上前去。
“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停下来?”
梁司夜淡淡望了她一眼,便指指不远处的山道。
“有队伍正上泯山来。”
“哦?”段千秋挑着眉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不过下一刻,梁司夜也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抱剑一个纵身便先一步朝光华脊道的方向飞跃而去。
段千秋愣了一愣,有些奇怪地想梁司夜什么时候比她还多管闲事起来。虽心里这样疑惑着但她随即却也是掠身紧紧跟了上去。
两人栖身在一棵参天古柏之上,目光落下便见前方正是通往泯光宫正大门的光华脊道。
此刻阳光渐盛,从巨大的山荫缝隙中漏下一片光影斑驳。两人暗暗埋伏在枝桠浓荫之下,等了一会便见远远的果真有一支队伍步履整齐地沿着石阶而上。
“怎么是司空南?!”
段千秋一个眼尖便望见那个走在前面的黄衣人正是天星帮第一大堂——成坤堂的堂主司空南。而那几个走在司空南身边的也是各剑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看来今日上山的也并不只有天星帮一派,不知他们这么大阵势上泯光宫去是要做什么——
身边,梁司夜冷笑了笑,便低低敛眉道:“近来你们剑庄的事情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这时候上泯山去的,无非也就是想让泯光宫插手处理——”
“什么?!”段千秋心下一惊便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瑖霞。梁司夜见她一脸的急不可耐,心知段千秋的冲动便先一步将她按住。
他冷冷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两人站立在古木高处,一个轻微的动作便会惹得团围的树枝摇曳起来。
梁司夜将她按的死死,她斗不过他只好勉强自己冷静了下来,而转头一看那一队人也已浩浩荡荡地走近来,于是她便也撇撇嘴安分了下去。
盛夏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桠落在了那一条沿山脊而造的光华脊道上,就连粗糙的灰色石阶都折射出灼热的光线来。那一行衣衫光鲜的人陆陆续续穿行于其中,他们所佩戴的兵器更是明晃晃地刺眼。
再近些,那些嘈杂的人声便也渐渐放大来,可段千秋屏息静听却仍是听不清楚一句话,但见身边人全神贯注的样子,她便不由地拿剑捅了捅他。
“梁司夜,你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呢?”
梁司夜皱了皱眉,没有理睬她。不远处目光所及,那个稍年轻点的紫衫男子正蹙眉向司空南说些什么,梁司夜认出来那人正是神风剑派的新任掌门瞿开洛。他遂阖眼凝神,借着灵敏的耳力便探听起不远处的对话声。
“司空先生,这些日子我们一直等在剑都,但昨夜才收到穆宫主的答复,如今我们一大早就气势汹汹地上山要人,这若是得罪了穆宫主——”
瞿开洛话未说完,便被司空南冷冷打断。
“瞿掌门,怎么眼见着泯光宫就要到了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穆宫主此举便是表明他不会庇护段千秋,再说是段林剑庄失信在先,这捉拿段千秋的悬赏令早已在江湖里传开了,她在泯光宫做得了缩头乌龟,这出了泯光宫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司空南说着便冷冷笑了起来。
身边随即又有红衣女子轻笑着附和起来。
“司空先生说的是,是瞿掌门多虑了吧。段林剑庄的兵器出了问题,就算泯光宫不管,这十八楼也一定会管,到时候段林剑庄在江湖上被两面夹击,看这段千秋还往哪里逃!”
司空南白须一捋遂望着那红衣女子点了点头,又指指瞿开洛道:
“瞿掌门,我看你一个堂堂掌门如今怎么这胆量是被我们月二庄主给比了下去,此番……………”
司空南的话还未听完,梁司夜便被身边人扰乱了思绪。
“梁司夜,他们说什么?司空南上泯山真是为了我们剑庄的事情?”段千秋方才趁他专注倾听时便从他手下逃月兑了出来。
梁司夜蹙眉瞪了她一眼,但见这走在最前面的司空南和瞿开洛几人已逐渐离开视线,他想起听到的对话遂面色凝重地向身边人挑眉道:“段千秋,你们剑庄的兵器出了问题你知道吗?”
“什么?!”段千秋怔了怔,随即紧紧追问,“怎么会,那些人说什么?我们剑庄的兵器有问题?我离开时剑庄还好好的,怎么会有问题?!”
梁司夜本还有些疑惑,但见段千秋这反应,他也便明白过来了遂冷冷一笑。
“所以段千秋,看样子是有人趁你出远门而算计了段林剑庄——听瞿开洛说,这江湖上都已经出了捉拿你的悬赏令,司空南一行上泯山正是为了——”
段千秋紧咬着双唇,脸色极不好看。还没等梁司夜说完,她便握着瑖霞从树上一跃而下。
“段千秋,你疯了!你干什么?!”
梁司夜追随着她的脚步,片刻便跃然以雷霆挡住了她的去路。
段千秋横了他一眼,随即挑眉冷笑。
“干什么?自然是去找司空南当面问清楚!”
“你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但——就算是梁司夜想要阻止她也已经来不及了。方才的动静不大但前方光华脊道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有人轻点足过来,认出了段千秋,便向前面的队伍大声呼喊起来。
“是段千秋!掌门,段千秋在这里!”
听着前方队伍里瞬间发出的躁动声,段千秋对梁司夜冷冷笑了笑便一跃过了雷霆,头也不回地就毅然掠身往司空南一行人跃去。
她毫无畏惧地就落定在了那一行人的中间,不过片刻便被人团团围住。周围是晃眼的刀剑,段千秋冷冷一笑,随即把目光投向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白须老者。
“司空南,你说我们剑庄的兵器有什么问题?!”
众人在司空南的抬手制止下,纷纷退了开来。司空南没有走近来,倒是瞿开洛一跃落在了她的身前,将手中寒光凌厉的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段千秋,怎么,你这只缩头乌龟终于肯现身了?”
段千秋冷冽的眸光扫过剑身落在了瞿开洛身上。
“瞿掌门此话怎讲?”
瞿开洛还未说话,便听得身后传来老者沉稳却略带寒意的声音。
“段姑娘,虽这段老庄主不日前失踪了,但你们剑庄做出这样失信于人的事情,若是让段老庄主知道了,他看着他这好不容易传下来的铸剑名家就这样被你给毁了,不知是会有多痛心呐——”司空南这样说着便缓缓走近来。
提到了父亲段南天,段千秋是极不高兴,她秀眉一挑,便道:“司空南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剑庄怎么失信于人了?!”
虽然段千秋的坏脾气是早已在江湖里传开了,但围在身边的这些各剑派的弟子们听到她敢这样直呼司空南的名讳,皆忍不住露出了又惊又惧的目光来。
司空南倒也没有在意,只是挥挥手便示意身后的弟子将随带的箱子搬了上来。
“打开看看——”说着,瞿开洛也冷冷收回了长剑。
段千秋怒气冲冲,一个挥剑便挑开了箱子。
寒光迎面一闪,只见里面装的竟都是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兵器,有各剑派定做的长剑、弯刀、匕首和各式暗器。
目光一扫而过,她脸色微变,随即蹲去。
纤细的手指缓缓划过那些刀剑的手柄,只见那贴近刀刃的底部正铭刻着段林剑庄独有的印记。借着阳光,圆形银标中间的浮现的纹路赫然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段”字。这铭刻之术是段氏独传,惟有映着阳光才可以看得清楚。
蹙眉沉顿片刻,她忽而随手拿起箱子里的一把新剑,当着众人的面便抽出右手中的瑖霞朝左手中的长剑劈了过去。
瑖霞一掠而下,在阳光下锋芒毕露。片刻,却听得“叮当”一声,左手中的那把新剑只在剑气的冲击下便一下子断成了两半。
剑柄仍被她握在手心,可一半的剑身竟早已铿然一声落在了她的脚边。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觉得千秋被欺负了,小梁一直不粗线
而且一队人在穆大宫主眼皮子下闹事,穆大宫主也不粗线
捉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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