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忽的就觉得现世平稳安定,那些手执帅印指挥大军作战时表面沉静下的狂躁不安仿佛刹那被风给吹散,即便是适才真见着景瑜,也不曾消减半分的不安,连带着与边塞王对峙都咄咄逼人,却是一下子就都没了。♀
瞧着景瑜那般姿态,想来定是步步为营,为筹帷幄,只等东风降至。彼时答应过黄泉老头,待景瑜江南与兵权在手,便不作纠缠,如此算来,倒是走的时候了。如何僵持,不过两厢为难。
边塞王示意将青梅和景瑜先待下去。
待景瑜被安置妥当,青梅叫了守卫,倒是有话与边塞王说,事关边塞公主,守卫觉着不妥,到底还是领她去了。
入得营帐,青梅看着高座上的边塞王,笑颜明朗如阳,她说:“边塞王不过是想骗了周坚榆过来,既得了公主遗体又能抓了凶手。倘若我说,周坚榆不是幕后黑手,想来边塞王也过不安稳。”
“你们景朝倒是好算计,一天一个变,凶手今儿是这个,明儿又是那个,我先杀周坚榆,其他的抓一个杀一个,总有准的。”
边塞王说得理所当然,狠厉决然之气浸婬于眼。
青梅笑道:“边塞公主是我想杀的,不过周坚榆怕脏了我的手,于是代劳了,硬要算起来,真凶是我才是。”
脏了手?
营帐之内,不止边塞王,一众将士皆是血红着眼睛,恨不能撕了那云淡风轻浅笑妍妍的青梅。
她恍若不知般,继续道:“周坚榆与边塞公主素昧平生,如何要置公主于死地?想来边塞王也疑心过。”
“那你呢?”边塞王眸光犀利,压迫感十足。
青梅淡笑着道:“我八岁与小王爷相识,这些许年也不曾真的离了左右,边塞公主算什么,一来便仗着公主名头硬要与我相争。非要挡路的,弄伤弄残总不如除了干净。”
“你不怕死?”边塞王问道。
“怕。”
青梅点头,言辞诚恳,“可我更怕小王爷死,守了那么多年的人,却因着自个儿死了,我如何能活得安生。绝壁之上,小王爷道是我欠他一条命,如今还上倒是正好。何况周坚榆与我不过萍水相逢,没道理要他两次因我送命,上次帮我顶罪,这次我保他周全亦是正好。”
边塞王道:“哦?你要保景瑜和周坚榆,能许我什么好处,否则我又为何要应承你?”
青梅道:“边塞公主没死。”
看着边塞王瞬间面色的面容,她知道有机会,继续道,“此乃其一。至于其二嘛,边塞王异动不过是觊觎景朝疆土,那么多年蛰伏下来,如何不能多蛰伏几年?这其二便是我能助边塞王在最晚二十年内拿下整个景朝疆土。”
“哈哈哈……”边塞王狂笑,整个营帐里仿佛刮起一场巨大的风旋,连营帐顶都抖起来,扑扑的回直往下掉。
“先不说栖迟的遗体,我亲自去看的,真的假的我能不知?这其二,你不过区区一个平头百姓,还是个女的,如何能助我夺景朝江山。”
青梅笃定道:“若我能做到其一,边塞王还不信我能做到其二吗?”
沉默蔓延开来,边塞王盯着青梅的目光如刀,似乎要将人一片一片剐开。青梅却是笑颜迎上他的目光,温和似水,刀砍水流水岿然不动。
边塞王开口道:“何以为信?”
青梅笑道:“只要边塞王应允了,青梅会先让边塞公主回来作为取信。当然在这前提下,边塞王需先答应放了景瑜和周坚榆,还有与小王爷做一场戏,退让一座城池作为小王爷战功。自然,在边塞公主回来之前,青梅会作为人质由边塞国掌控。”
边塞王一跃而起,落地之际,一柄长刀架在了青梅的脖子上,络腮满面的脸凑得太近,配上勾了嘴角的冷笑,十分渗人,他低头在青梅耳边低声道:“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来换栖迟。”
“不妨试试?”
青梅一脸笃定,稍稍偏头,碎发掠过边塞王的脸,脖子转得太快蹭到尖利的刀锋渗出一丝血迹来,却是一派的淡定,巧笑嫣然。
边塞王收了长刀,眼前之人既然提出这般想法,定是安排周详,岂是会被轻易制肘之人。倘若青梅身死,怕是边塞公主也不会再现身于世。
“说说你的计划。”
青梅暗暗松了口气道:“小王爷估计是想好了月兑身之计,边塞王大可配合他,让他月兑身。待小王爷回了军营,青梅想来也不能再留在军中,定会被送去江南。然后小王爷与边塞国开战,边塞王要不动声色装作不敌丢了一座城池,然后派使臣与景朝议和示好。最晚二十年,青梅自会将夺景朝江山的法子双手奉上。”
“栖迟什么时候送回来?”
边塞王目光咄咄,恨不能将她给吞了。
“青梅在江南之际,会将边塞公主一道送去江南。想来让青梅去江南,边塞王不会安心,派可靠之人跟着便是了,这样即便是青梅做手脚,边塞王也定能瞧出来,如何?”
青梅笑颜款款,轻佻眉头,颇具景家风骨。
边塞王道:“用我边塞国一座城池,加上安于一隅二十年,青梅姑娘倒是打得好算盘。”
“我不得不防着边塞王不是,毕竟边塞国太过善战了。”
青梅一脸无辜,甚是无奈的样子道,“用一座城池不过是让景朝皇帝相信边塞国议和的诚意,至于二十年,我不得不为小王爷打算,总不能让他做个亡国的小王爷。何况不等着二十年,边塞国绝对拿不下景朝一寸一方之地。”
边塞王抚模着怀里的长刀道:“那二十年,我又如何信你?”
青梅坦然道:“边塞王大可在去江南领边塞公主回来之际,将青梅作为人质扣在边塞国。”
“然后等着你们景朝的小王爷或是江南首富周坚榆打上门来?”边塞王颇为戏谑,各种意味都藏在了眼中,其他的神情皆被满面的络腮胡子给遮挡个干净,瞧不见一丝一毫。
青梅摇头道:“边塞王不必担心,到时对外散了消息,道是青梅已故,任是谁也不会想到边塞王您的头上。”
边塞王点头,满脸的赞许之色。
“不错,我边塞国形式素来讲个先头,青梅姑娘如今也算俘虏了,更谈不上与我边塞王谈条件的资格,若要取信于我,留下一手还是一脚,青梅姑娘不妨选上一选。”
青梅抬眼瞧人,无所畏惧的:“怕是不能叫边塞王如愿。此行出门前,青梅曾交代,青梅身上少了什么,边塞公主便跟着少。何况倘若伤了我,边塞王以为小王爷是那般好说话的?”
边塞王盯着人,不置可否道:“青梅姑娘偏生可惜生在景朝。”
“多谢边塞王抬爱。”青梅躬身施礼,不卑不亢,“青梅该回人犯扣押之地才是,否则被小王爷看出破绽,岂不是功亏一篑。”
边塞王挥手,让守卫将人带下去。
人一走,营前军师立马上前,眉头深锁,表示深为怀疑道:“大王,莫不是要答应那女的所言之事。”
边塞王一脸正色道:“为了栖迟也该答应。”
何况还有后头许的二十年后的景朝江山,如此买卖,过分偏颇边塞国了,显得十分诡异,不过确实诱惑十足。
齐刷刷地一营帐的将士跪倒在地,低声言誓:“吾等愿为公主一试。”
其中一个副将大咧咧道:“不过一座城池,胆敢相欺骗,吾等定挥军而上,直接攻入景朝帝都。”
营前军师无奈地冲跪了一地的将士笑,转而对着边塞王道:“大王大可放心,行军布阵之事,谅那小王爷也不是我边塞国的对手。”
边塞王点头,立马派人偷偷传话给青梅,道是择日立下文书作为凭证,不过在那之前要看看小王爷景瑜如何逃月兑才是,否则青梅所言要再细加估量了。
却说。
青梅才被押解回营帐不久,一个隐在暗处的身影一个晃身便进二楼营帐,神不知鬼不觉的,守卫愣是不曾瞧见。
“才救得夫子,就跑来送死,夫子才智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景瑜端着个讽刺刻薄之相,恨恨道。
青梅虽手链脚链加身,不过好歹有张床可躺,也便躺着了,听闻景瑜之言,也不动弹,没好气地回道:“能想出同归于尽的小王爷也没聪慧在哪里。”
景瑜倾身而至,一扬手扣住人细细的下巴,端一个恶狠狠的面容,威胁道:“夫子莫不是忘了,才欠了本王一条命,本王的命比那周坚榆金贵太多,夫子预备如何来还?难不成是来求个同死,算还上了,夫子休想。”
“欠周坚榆的定是要还的,可欠小王爷的,青梅偏生不还。”
下巴被捏得痛了,青梅眉头都蹙了起来,却是嘴硬,不求饶反倒出言相激,惹恼了才好。不加商量,便选了同归于尽的死法,她还不高兴了呢,怎么不见他好生反省反省。
闻言,景瑜却是不怒反笑,眉眼皆弯,顶着一身狼狈,宛若漫山枯木中的那抹山花点红,煞是夺目。
这话里的亲疏之别,景瑜可听得十分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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