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绣色暖 「渣如旧」

作者 : 悠然流苏

第四天夜里,阿音的脚伤好了大半,跨过床前的那坨地铺卷,悄然离开温家。♀

当她翻墙出去,下意识往胸口一模,顿时脊背冰凉:“地图呢?”

她记得很清楚,晚饭之前分明已放在衣里,而且为免温宁发现,夜行衣藏得很紧,没道理莫名其妙丢了地图。她急得额头冒汗,如果没有地图,如何能在官府里行走自动?只怪自己记性太差,背了两个晚上也没背下来。

要不?再回去找一找?阿音打定主意,两手搭在矮墙上,正想翻身过去。可两脚一离地,后襟又让人牵了去。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她僵硬地站着:“你……不是在屋里睡着吗?”

“我多放了两个枕头,你没发现?”温宁将一块锦帛垂在她眼前,“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阿音一眼认出那张地图,想也不想就伸手过去:“谢了!”可惜指尖还未碰到,地图就从空中被他抽走。时间紧迫,她顾不得解释:“十万火急!还给我!”

借着月光,温宁将锦帛上边的图画细细端详着,口中却问:“你不是卖艺么?难道你师父通常让你晚上卖艺?呵,这大晚上的可没人看阮思爬树,你可真不会挣钱。”感觉某人眼巴巴盯着手里的东西,他继续道,“哟,爬树还得用地图啊,还是官府的地图。”

看他悠哉的模样,阿音想起二更已过许久,不得不徒手去夺,奈何因为身高劣势,这一招又抓了个空。她只好扯他衣袖:“喂,今晚可不是闹着玩的。先还给我,回来再跟你说!”

低头看她缠着绷带的脚,温宁冷声道:“脚好了?”

阿音急得脑袋发胀,眼前蓦地闪过某师弟探囊取物的手法,顺势抽出二指点去,飞快拈过那张地图,忙往衣里塞。♀待她塞好,适才发觉温宁居然没伸手来抢。

再抬头看他,这位温家少爷竟然张臂挡在前边。夺回地图的阿音已轻松许多,看他满是破绽的姿势,不禁笑道:“这样有用么?”

温宁摇头道:“我只想告诉你,凭你从树上下来也能崴到脚的功夫,这趟官府,你要是去了,决计回不来。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八成是为了我家的事。我说过,那些与你无关。捡钱袋的事,你忘了?”

阿音去看手掌的淡淡疤痕:“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我是某人的夫人,既然是夫人,那他家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

温宁定定看她:“果然。”

听到他说“果然”二字,阿音的心一阵一阵发虚。说到底,她去盗官印是出于私心,能帮温家的二百两根本无须付出此等代价。她只是想借由这件事,重回拂月阁。

阿音的余光不停在四周扫着,突然瞧见他后边有一块砖。立即作势朝他冲过去,却在接近的一瞬猫腰穿过,拾起那块砖,往后一抡。

“啪”地一声,随后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

敲晕温宁之后,接下来的路便顺遂许多。阿音溜到官府后巷,踏墙翻进去。按地图所示,这面墙背后是茅房,自然没有守卫。

从茅房到后院,再从回廊到那位府尹的书房,一路平静无碍。阿音心觉蹊跷,话说路上踩到不少枯枝烂叶,踢了不少石子,照官府的警觉,她绝不可能平安无事到现在。难道那些守卫都睡死了,或者是……被人提前清场了?

越想越不对劲,阿音心头一阵抽搐,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当即推开房门,悄步进去。♀

一进门,她就傻了眼。本以为那枚官印要寻上好一阵子,毕竟那是关乎府尹身家性命的吃饭家伙。可是,官印就在那里……端端正正地放在书案上。

即便某人是后知后觉的货,但一连串下来,她也能觉出不寻常。想想那个叫染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他之前被她连累过,难保这次不会借机报仇。

愈发觉得盗取官印之事是个幌子,但箭在弦上、印在桌上,不拿也不行了。若错过这次机会,再想遇到拂月阁的人,也不知该等到何时。

阿音把心一横,划步过去,飞快将官印捞进怀中。

只是官印一离案,她似乎听到如是弓弦的声音。果真“嗖”的声响从不远处袭来,凉风掠过耳畔,月光映出的银色正笼着一个尖锐的物件,向她射来。

步子沉重地挪不开,若换了过去,定有同伴把她拉开了。可眼下只有她一人。

忽而受伤的脚踝虚地一软,她失衡倾斜,左臂即刻传来钻心的疼痛。飞溅在脸上的温热液体,大概是血。

虽然疼得厉害,阿音仍是庆幸,若非脚伤这么一疼,这支东西定是射中心脏无疑了。看来一个人就算注定背运,也不可能天天背运。

她咬紧下唇,生怕引来埋伏的官兵。搂紧那枚官印,照原路翻出官府。

*

伤口疼得不得了,阿音看着臂上的那枚短箭,只想先回家清理伤口。要不这副样子去寻那位领主,定要被他耻笑,说不定连回拂月阁的事也黄了。

步子方才迈开,阿音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刚才忙着跑路,居然没发现伤口溢出的血,早已滴了一路。若是拖着血回家,待官府找来,温家就真的完蛋了。

想到两条街外便是那间客栈,阿音只好咬紧牙关,朝那头挪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脑袋有点晕,走到染的面前,步子略微不稳。

她把官印甩在屏风前,盯住里边的人影:“东西我拿到了。你最好信守承诺!”

染的声音依旧冷艳婉转,手执短扇:“东西?承诺?呵呵,不知我曾对你这个青楼女子许诺过什么?”

阿音所担忧的现在眼前,她急道:“是你说的,如果我拿到禹州府尹的官印,你不仅再多给我二百两,还让我加入拂月阁。难道……你要食言?”

屏风上的影子翘起一副兰花手:“说笑而已,温少夫人何必当真?四百两银子可以给你,不过加入拂月阁嘛,呵呵怕是不能了。”

“这还不是食言?你明明说……”

“拂月阁从不接纳无用之人。”

阿音愣在那里:“你说什么?无用?我凭一己之力闯入官府,盗回官印。这还算是无用?”

染慢悠悠地说:“难道不是么?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当真能闯入官府,且如入无人之境?你当真以为,凭你那点本事就能从那种地方全身而退?你太天真了。”

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阿音沉住气:“那些官兵、那些守卫,都是你命人……”话说一半,她着实无法忍耐,“你在耍我,对么?明明派人进了官府,还把人给清了,然后就为了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进去拿官印。哼,不,官印你早就拿到了,也是你命人放在桌上的!”

染零落击掌:“还算不笨。不过……你受伤了。拿回近在咫尺的东西,还能受伤?受伤也罢,居然还敢拖着血水来这里,是怕官府无能,抓不到我?你现在明白了,这般无用的人,拂月阁如何能接纳?”

阿音的手臂早已疼到麻木,心底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这支箭,是你命人放的?”

“不不不……”染垂头晃着,静了片刻,“不是我命人放的,而是我亲自下的手。”

“你!”阿音真想砍死屏风里的那个人,想起这几日的努力,完全是被人当猴子耍。

“这是还你。谁让你上回用发簪伤我?”染的笑意更为轻浮,“其实,加入拂月阁并不难,只要你能避过那支短箭,也就是现在插在你臂上的那支。”

身在拂月阁整整十年,阿音从未受过如此欺侮,究竟是师父庇护过甚,还是这个领主有心玩弄?阿音冷冷道:“就算我避过,你也未必信守承诺。”

染再度击掌,比刚才多拍了两下:“所以说,你还算不笨。”随意朝门外一指,“钱已给你备下,你的伤,也会有人替你包扎。滚吧。”

只觉心底有什么灼得难受,逐渐溢开的酸涩,充盈着所有感官。只怪自己要的太多,自取其辱。阿音回身的一刹,问了一句:“你给我那张牌九,就是这个意思?”问完这句,她听见短扇落地的声音。

屏风里传出的音色仅仅是冷:“牌九是谁给你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如何对待手持牌九的人。随我所欲。”

这前前后后的事,令阿音万分疑惑,尤其是染刚刚说出口的这句。但她不能深究,因为屏风背后的那个人,根本不可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

走出客栈,已经过了三更。阿音褪去夜行衣,仅着单薄的衣裙在风里走着。

大概是温家的方向,她的步子,越走越慢。

伤口已处理妥当,阿音握着四张银票,心里想着某人关于“捡钱袋”的理论,想着倒在家门外的他到底醒了没有。如果醒了,是不是又找她找得满头是汗?

阿音收住步子,喃喃自语:“他来找我干什么?我自己能回去,用不着他找。”

“阿音。”

一抹蓝色涨满她的眼帘,化成泪,与天际散落的雨水一道,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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