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ì一大早,户泽家的几位家臣和依附户泽家的小豪族族长、国人众头领都纷纷从各自的住所来到角馆城一城的山门,等候着门卫放行。
户泽家除当主盛安、已是隐居之身的道盛和盛重外,地位最高的就是户莳义广这个侍大将兼当主侍从。其次,便是依附于户泽家的前田、小笠原等七个小豪族的族长,以及上桧木内、比立内等五个国人众头领。再往下,则是家中的原来的五个足轻头,以及那些豪族、国人众麾下的足轻头。
在这个时代,武士最低的职位便是足轻头,也是参与月初评定的基准。户泽家的五个足轻头,再加上那些小豪族和国人众带来的十几个足轻头,构成了人数最多的一群。此刻,这些足轻头列队在盛岳的后面,一边等候上山,一边悄然议论着这位有些特别的笔头足轻头。
这些足轻头不比其他重臣地位尊崇有模有样,在来的人逐渐增多后,就不再老实地排队等候,而是聚拢到一起低声交谈起来。甚至因为受他们的影响,那些重臣的队形也散漫了许多,开始互相攀谈起来。
“听说了吗?前面那位别看只是一位小小的足轻头,但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听说是殿下的二兄,这些年一直跟随僧侣游方在外,最近才回到家中,好像很受殿下赏识的样子。”一位看起来比较jīng明的足轻头低声向其他人说道。
“殿下的二兄,那就是一门众了。按理来说可以直接从侍大将做起,现在却只是一个足轻头,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另外一个足轻头更低声地说道。
“嘘,这可是殿下的二兄,不是我们可以随意谈论的,你们二个要小心啊。”这时另外一位看起来有几分威严的足轻头走了过来说道。
“是黑羽大人来了。你看,以前你都是笔头足轻头,现在成了次席,那位虽然是个一门众,但也不知道武艺兵法如何……”甚至有人试图撺掇这个黑羽大人挑战盛岳的地位。
虽然对于那些重臣来说足轻头只是地位较低的下级武士,但对于百姓和士兵来说,却是地位尊崇的武士大人,他们想要争一下这地位的尊卑,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盛岳有着一门众的身份,他们这些经常和市井地痞混在一起的足轻头可不会像现在这么悄然议论,而是要毫无顾忌地出手试试斤两再说。
“其实这也没什么。生为武士,互相切磋一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等评定过后,我就去找那位盛岳殿下,向他讨教一二。”
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为了服众,这位黑羽大人不得不拿出个应对来,便故意稍微放大点嗓门,也就是所谓的放出话来。这样一来,要是盛岳不予理会的话,他也有了脸面,别人会以为盛岳不敢与他较量。而盛岳如果当真与他较技的话,他倒是打算故意认输,但要输得有技巧,让其他人知道他的武艺在对方之上,只是给对方一个面子罢了。
当然,要是盛岳不懂得做人,他也不介意赢得这场比试。在他看来,以自己的身手,对付这个什么二殿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盛岳正在沉思着一些事情,在山门大开,门卫示意众人可以上山开始评定后,便抬头朝山上走去。感觉到背后那些疏远的目光和低声的议论,他不由回头看了几眼。那些足轻头似乎不想太过得罪他,立即便收回了盯视的目光和悄然的议论,一切重又变得条理井然。
上得山来,众人从天守阁的正门鱼贯而入,依次在评定间各自的席位盘膝坐下。天守阁为城主的居所和评定间的所在,是一城的主体建筑,有着院墙环绕,戒备森严。在这种肃穆的环境下,那些足轻头也变得和几位重臣一般恭谨端方,没有再随意发言或者东张西望,都谨守规矩依次盘坐在盛岳之后,个个双手抚膝目不斜视,颇有武家风范。
片刻后,盛安在义广的侍卫下来到评定间的主位上盘膝而坐,他的左侧盘坐着长兄盛重,东侧稍远有个空位原本是父亲道盛的,因为道盛最近的身体状况不佳没有出息。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他的右侧也放了一个簇新的蒲团,说是为盛岳准备的吧,此人虽是一门但现在却不过是个足轻头,坐在这个席位无疑不大合适,这让众人有些费解。
盛安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即开始这次的评定,而是以疑惑的目光环视了一眼,方低声向左侧的盛重道:“大兄,怎么没叫兄长过来坐?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
略微犹豫了一下,户泽盛重低声道:“盛岳刚回来尚无功绩,且还只是一个足轻头,坐这里恐怕有些不合适,我看不妨过些时rì再说。”
虽然有些不愉,但盛安知道也是这么一个情况,只得作罢,便正襟危坐,大声道:“诸位,今rì召集大家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众人忙道:“请殿下吩咐,我等无有不遵。”虽然也时常会有各种反对和抗命,但评定开始的时候,场面话还是需要这样说的。
“嗯。这第一件事情,便是我兄长盛岳已经回归本家,暂任足轻头一职。不过,我想让他兼任普请奉行一职,众位以为如何?”
户泽家虽是实力较大的豪族,势力范围大致覆盖仙北一郡,但毕竟还不能算是一方大名,还没有达到形成完整组织图谱的档次。家中职位方面,当主为豪族,下设一位侍大将和三位奉行,再下面就是足轻头了,并没有设置介于侍大将和足轻头之间的物头,或者比侍大将更高级的部将、家老乃至宿老。
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侍大将一职已经由深受道盛、盛重、盛安父子倚重的户莳义广担任,三位奉行的职位安排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三个奉行的职位原本一直是由依附的豪族族长或是国人众头领担任,不但可以藉此参与家中的重大事务,还颇有些油水。这在生产力水平较低的当时,能够作为家中三位奉行之一分润到部分的权利和好处,正是这些附属豪族族长和国人众头领目光的焦点所在。
现在,因为盛重还俗归来,担任着三奉行中最为重要的勘定奉行一职,这些豪族族长和国人众头目已经只能在藏奉行和普请奉行二个职位中暗暗角力了。
因为盛重这个勘定奉行是一门,户莳义广这个侍大将又是户泽家的死忠,无论盛安怎么安排,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加以反对。所以,只要他们这些豪族族长和国人众头领,特别是担任藏奉行的小笠原右卫门和担任普请奉行的门屋宫内二人松口,这事就算定下了。
当然,就算他们不情愿,但这毕竟是户泽家的事情,他们这些豪族和国人众,严格来说还没有家臣化,如果不满意大可改换门庭,或者在以后的政务和战事中耍些心机。所以,只要是盛安确定下来的事情,他们就算反对也无法改变。只有盛安这个当主也还有些犹豫的事情,他们才可以通过联合施压来改变其命令。
几位重臣低声商议了片刻,为首的小笠原右卫门便开口说道:“殿下,在下已经老迈,最近做事情时常感到力不从心,甘愿让出这藏奉行一职,还望殿下成全。至于门屋大人那边,因为他正在着手进行木内川的水患治理,因为木料的采购和工匠的聘请等许多事务千头万绪,暂时不方便更换奉行,还望殿下理解。”
盛安抬眼望去,小笠原的脸sè十分的谦恭诚恳,就连那门屋宫内也一副诚恳老实的样子,如果不清楚其中内情的人恐怕还真要对他们所说深信不疑。
但盛安早有定计,已经下定决心,哪怕再大的阻力也会贯彻下去,岂会被他们二人的搪塞之言所左右?
当下盛安便笑道:“右卫门的一片忠心盛安铭感五内,宫内大人劳苦功高盛安也深知熟悉。不过,我兄长盛岳对行军补给和忍者刺探方面还不熟悉,我看还是让他接手治水方面比较妥当,还请宫内大人作为大目付多多辅助盛岳。”
盛安都这么说了,门屋宫内只得躬身领命:“在下一定谨守大目付本分,辅助二殿下做好治水工作。”
虽然没能保住普请奉行一职,但人家是一门众,回来了就得占据一个奉行的职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幸好,听殿下的意思,这普请奉行的实际事务,今后还是落在自己这个大目付的手中,那二殿下多半也就挂个名。再说,他现在不还是个足轻头吗,估计带兵方面都够他忙的,那还有空管普请奉行这边。
这样想着,门屋宫内的脸sè不由yīn转多云,又多云转晴,决定今后一定要与二殿下好好结交,说不定自己会因此而得到一些回报也不一定。毕竟,二殿下看起来似乎也有几分本事,如果能成为自己的靠山,门屋家在这仙北一带的实力和影响力自然会水涨船高。
“既然无人反对,那么,盛岳兄长,就请你从本月起出任普请奉行一职,有什么疑问可以多多请教门屋大人。”盛安见门屋宫内识相,心情大好,便对盛岳下达了任命。
“是,愚兄一定会多向门屋大人学习,争取早rì胜任普请奉行一职。”虽然盛安事先并没有对自己通气,但这个便宜三弟能够这么善解人意地送上一个普请奉行的职位,盛岳自是感到高兴和满意。
想要迅速改变户泽家的处境,提升户泽家的实力,盛岳就必须要大兴土木,而想要顺利推行这些事情,一个普请奉行的职位就显得十分必要。
而且,从这个任免也能看出,盛安不亏是神灵认可的优良基因拥有者,确实有着过人的眼光和韬略,在听了自己的建言后,很快便能安排适合自己的职位,以便自己顺利推行这些理念。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讨论下事关户泽家生死存亡的大计。盛岳,你来说。”
看到职位安排顺利完成,盛安话锋一转,便开始今天的第二个议题,也是今天最为关键的主要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