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难道会有一个什么宝藏?”云萝探头朝里望,好奇地瞠大了眼睛。
“云妹,我发现你好似在故作天真。”杜宇哑然失笑,“上次你来疗伤时,我就呆在这暗室当中。哪里会有什么宝藏?”
“哼,上次在这里,你可是叫我‘丑八怪’的。”云萝嗔怪道。
杜宇瞥见她面上愤懑的表情,“嗤”的笑了。
“看来女人是不能得罪的,一个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她都会记恨你一生!”
他说完,自己跨进那门槛,转瞬没入暗黑中。
云萝忙不迭地想要跟上去,刚抬腿跨进门内,裙角忽被门边一个东西勾住,襦裙也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哎呀,我的裙子……”
这是她最心爱的一条襦裙,今天才是第二次穿呢。
可是杜宇却足,步脚声越来越远了。
拽了一下裙角,暗处的东西把它咬得死死的。云萝一咬牙,干脆动手撕裂了裙角,急速追赶上去。
倏忽从明处来到暗处,两眼一抹黑,朝前走出二三十步便不得不停下来了,直至耳边听到前方传来“嘎吱”声。
空气中暗香浮动,间杂着一股纸张发霉的味道,令云萝觉得自己钻进了一个书橱里。正想出声唤杜宇,猛然听到背后“哗啦啦”一阵栅栏关闭的大响,下意识地问了一声:“谁?”
随即又暗骂自己愚蠢,这间密室的主人,除了杜宇还能有谁呢!
哪里知道,左上方却有一个轻佻浮滑的男声脆笑道:“花神。”
跟着,一个东西弹到她的掌心。
用手捏模,发现是一个胭脂盒子一样的物什,将它放到鼻子底下一嗅,顿时为那盒中奇异的香气迷醉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
“优昙婆罗。”
“笸箩?什么笸箩?”金笸箩还是银笸箩?
“优昙婆罗,一种仙花。传说中拘那含佛悟道时,替他遮雨辟阳的仙花。数千年开一次。传说虽然夸张,但它是我家人多年前从天竺辛苦寻回,的确算得上珍贵。可惜,用它的花做香料,香味不能持久。”他淡淡地说着。
“原来是与佛菩萨有缘的东西!这么好闻的香味,得来又这么不容易,但是轻易就会消散,太可惜!”云萝叹息道。
“本来是很可惜,可现在却被我找到一种方法,可以让它的香气经久不绝。你猜是什么办法?”他声音忽然兴奋起来,当中透着喜色。
“那是什么办法?”
“是‘宿主’!”他道,“优昙婆罗是一种通灵的仙物。从它诞生之日起,就是为了守护它的‘宿主’佛陀。现在我把它采下来,带到了中土,做成了胭脂。本以为只要将它抹到人的脸上,就算是替它找到了寄生之所。可是它天性孤傲,偏不肯将馨香驻留在凡人的脸上。五年前,我听说有一位调制胭脂的高手,他怀有一张秘方,流落到了陆安州,因此我一路上打听着,找到了这里。”
“原来你五年前来陆安州,是为了找那个调制胭脂的高手,不是去跟城外跟那个‘胖刑天’决斗么?”
“决斗是决斗,可决斗也是附带的。因为那个‘胖刑天’正是我所说的‘高人’啊。”他说道。
“这……”云萝满月复狐疑,但转瞬又想到,世上之大,无奇不有。那人虽说痴肥傻气,但手上捏着一张别人给的脂粉秘籍,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琢磨这事,他却“唉”的长叹了一声。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对人提起过。那就是,我很小的时候已身罹绝症了……”
“什么?”云萝眉头一拧,“你得了什么病,怎会成为绝症呢?”
“这是一种从娘胎里带来的怪病。从我出生之日起就发肤全白,特别害怕强烈的光线,并且体质奇差,一点风寒小症都能让我大病不起。有郎中断定我是活不过三十岁……因为不想让别人见到我的怪相,也为了在阳光下自由地活动,我只有借助这宽大的衣袍,和这种含有仙花汁液的脂粉来掩盖我的缺陷,隔绝强烈的日光。这种胭脂,是当年家父的好友从天竺带回中土的,只够我使用到十四岁。后来,我家里人又想办法从天竺弄回了‘优昙婆罗’原花的种子,但是胭脂的配方,父亲的朋友也不知道了。”
“原来你是‘天老儿’?”云萝掩口惊呼。
常听人说,“天老儿”全身肤发皆白,畏惧强光,寿命只及常人一半。想不到他少年英雄,位高权重,居然罹患如此怪症!
“那后来,你拿到那秘方了吗,它是怎样的?”她关切地询问。
“当然拿到了。”他说到这里顿下来,故意神秘地压低了嗓子,“秘方就是——替这仙花找好一个‘宿主’,让他们灵肉交融,永远地结合在一起。这样,仙花有‘宿主’做伴,即使被做成颊上胭脂,无论抹到哪个凡人脸颊上,香气都能经久不散。”
“可是仙花以前的‘宿主’是佛陀,你到哪里去找一个和尚来?”云萝讶然。
“是即是非,非即是是。对于仙花来说,是不是佛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个伴侣。”他答道。
“就算常人也可以,可你怎么能把人跟花做到‘灵肉交融’混合一起?那么大一个人,除非你把他剁碎了,不然怎么能塞进一只小小的盒子?”
讲到这里,她陡地全身一颤,好似被一只利箭“嗖”的射穿了脑壳。顿时手足发麻,动弹不得。
刚低叫了一声“天”,暗处那声音已经抢着道:“错了。不是‘天’,是‘神’,‘花神’!”
跟着,那声音就飘飘悠悠地在空气中回荡,渐渐地,远了。
第五章优昙婆罗花(2)
一阵阴风掠过,云萝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凉凉的,鼻尖上凉凉的,面颊上凉凉的……嘴角开裂了。
于是她舌忝了舌忝嘴唇,咽下口水,便清晰地听到自己喉头“咕嘟”一声。马上联想起过年的时候,孙七在驿站后面的空地上杀鸡放血的情形。
明晃晃的标刀在拔了毛的鸡脖子上一抹,刀光过处,腥红的血练便从鸡的喉管中迸射出来,溅到一只巴掌大小的土碗里。浓稠的鸡血很快涨满半碗,不再增加。赵六左手头捏着鸡头,右手握着鸡脖子以下的部位,像拧湿汗巾一样拧着。拧啊拧。
滴,滴,嗒,嗒……
直到那只鸡身体内的血液流尽,干涸。
又过了一阵。
“喂,你怎么不说话?呆了?傻了?”
随着一阵闷笑声,周围赫然亮堂起来。
借助光线,云萝才发现,自己当真是钻到了一个书橱当中。只不过这个书橱比普通的大了点,由一个岩洞改造而成。
岩洞足有三间半房舍那么大。东面立了七八个大书柜,书柜是空的,上面布满蛛网跟浮尘。西端则是一个木案台,案台上散乱地摆放着一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再往里一点,居然有一架闲置的小型水磨。
距离水磨不足十步远处横放着一个书架子,一个人正垂着头,站在那架子的后面,像个吊死鬼似的只露出半边脑袋来。
“你不用紧张,你生得这样漂亮,我是怎么也舍不得杀掉你的!”
那人轻浮地笑着,一阵风从书架后面钻出来。
跟着大步向前,展开双臂迎向云萝,却被她一低头从胁下滑了过去。
“千户大人,你觉得这种吓小孩子的把戏很好玩么?”
她确实有一刻在心中认定杜宇会杀掉一个人,去做他那些诡异莫名的胭脂。
但那个人绝对不是她自己。否则,她就不会害怕了。
“哦,我以为经过酒楼那一席温存。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你会甘愿为了我去死……”
杜宇慢慢抬起头来,凝目幽怨地望向她,眼神中似乎还带了点孩子似的委屈。但是云萝的心情却一点也没办法放松。
因为那些看似玩笑的事情,她深信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杜宇见云萝不语,又道:“刚才的事,不过是一个玩笑。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干什么又拘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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