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天赐怒气未消,瞪着朱天时道:“你别怕她,我只是暂时让她,她本就是个疯丫头,如果不是娘疼她,又依仗‘千秋夫人’赠送她的宝物,哼!谁会怕她?”说完返回,好似游兴已尽,不再参观。那七人也和他一样心思,个个显得意兴阑珊。
九人回去,刚到后花园,就看到兰一泓带领十几个壮仆,手拿棍棒,气势汹汹而来。众人身后,还跟着那个兰月芽,一脸委屈,好似刚哭过,粉脸上还挂着泪痕未干。
难道她刚才没占到上风,就去向兰一泓告状?让兰家家主兰一泓亲自来帮她扳回劣势?惩罚这些无法无天的魂奴?甚至兰天赐?
九人被十几个壮仆团团围住,兰一泓声音森冷,语重心长道:“天赐,那‘天皇金玉钗’乃大城主殷千秋夫人亲自赠送给你妹妹的生日礼物,非同寻常,就算老祖宗器重你,你也不能趁机偷盗,夺你妹妹宝物。我早说过,你要想成为真正的强者,必须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打好基础,不能依靠外力;如果不是天下大劫将至,兰家又在劫数之中,否则,老祖宗岂能破例?”那兰一泓说道最后,语气渐重,一声怒哼,衣袖一甩,怒斥道,“你立刻将‘天皇金玉钗’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依家法,棍棒无情。”
显然,不仅是朱天时,就连兰天赐,也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又被众人架势吓坏。朱天时更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吓得躲在八人身后,畏缩着不敢露头。
兰天赐诧异道:“爹爹,千秋夫人喜欢妹妹,送给她‘天皇金玉钗’,这是妹妹的造化,也是我们兰家人无上荣耀,我也跟着高兴,觉得沾光……不错,我当日确实威胁过她,说要偷她天皇金玉钗,其实只是在吓唬她,并非真心,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偷她金钗,更没去偷她金钗,还望爹爹明察!”
兰天赐一脸委屈,他虽然胆大包天,却也真不敢去偷。何况,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千秋夫人代表的是皇族,当众送的礼物,具有特殊意义,一旦被丢,事关非小,牵连的不仅是兰月牙,还有整个兰家。最主要,千手魔屠殷千秋杀人如麻,谁敢去无事找事?惹他杀人!
兰一泓闻言神色稍缓,背负双手,面对众人,渐渐又恢复了兰家家主的宏伟气度,抬头望天,语音飘渺道:“我知道你不敢,但这次老祖宗亲自出手,助你修炼‘九阴回阳’大~法,你依仗老祖宗,自是有胆,又利用这几个奴仆得手,吓吓你妹妹,然后再归还,也有可能;但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我们兰家尊严何在?兰家家规岂非等同儿戏?休得狡辩,兰虎,给我搜!”
“是!”一个大汉应声踏出,像老鹰抓小鸡般,从最近的那个奴仆抓起,抓一个搜查全身,没有,再换,最后来到朱天时身边。
朱天时陡觉全身一紧,人被提在半空,一双大手顺着全身搜去。突然,一道羊脂般乳白色光芒从朱天时衣襟透出。大汉一喜,顺藤模瓜,迅速从朱天时袖子内搜出一只金色玉钗,抓在手里。
大汉将朱天时狠狠掼在地上,双手捧着金钗,恭恭敬敬递给兰家家主兰一泓。
人人的目光像毒箭一样,刺向朱天时。
兰一泓接过、眉头微皱、神情严肃,瞪一眼兰天赐,心里老大不满意。
兰天赐已经知道,是兰月芽,是她在抓住朱天时时,就知道强攻伤不了自己,早暗中做了手脚。兰天赐愤怒抬头,看着兰月芽。兰月芽冷漠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但骨子里有那种狡计得逞的得意。这让兰天赐发狂。兰天赐突然大笑,残酷之极,含恨转身、直接来到朱天时身边,手臂上寒光一闪,竟然是一柄锋利的匕首;他左手抓起躺在地上的朱天时头颅,右手一扬,匕首直往朱天时咽喉处割去。
兰家家主兰一泓冷哼,手里一根软鞭突闪,化为一根极细的丝线在天空旋转。
大家只看到一点光芒在半空闪过,那光芒恰好点在兰天赐刺向朱天时脖子大动脉的匕首锋刃上,阻住匕首前刺,又复化为一根细鞭,将锋刃卷起、夺过、收回手里。
兰天赐空着一手,另一手仍抓着朱天时头颅,呆呆站在朱天时面前。
那是一柄淡金色的匕首。
兰一泓提着匕首冷笑道:“怎么?天赐,兰家的家传至宝‘屠龙匕’,你用‘它’来屠杀这小子?想玷污匕首内高贵的灵魂?”
那兰天赐闻言,竟深深的埋下头去,满脸赧色,觉得很惭愧。他惭愧的不是因为刚才差点杀死了朱天时,而是因为家父兰一泓说的,他差点玷污了家传至宝“屠龙匕”里高贵的灵魂。而兰一泓也并非救朱天时,而是不愿朱天时卑微的灵魂玷污了匕首。
兰一泓大声道:“朱天时,你死罪可绕,活罪难免,兰虎,你去将他父亲朱洪浩叫来,让他自己给我狠狠的打,打一百杀威棒,别让他刚进兰家,就坏了我兰家数百年规矩!”
朱洪浩本就苍老,这时被叫着匆匆赶来,看到朱天时被数根大棒仰八叉压在地上,面朝下、背朝上,单弱的身子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又看到所有人都在怒视着自己。朱洪浩苍白的脸突然显得坚决,浓眉上挑,好似换了个人,大义灭亲式的从一人手里抢过大棒,抡起、狠命的一下又一下高高扬起,重重砸在朱天时背上!
数十棒下去,朱天时后背、臀部早血肉横飞,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朱天时的心,随着父亲高举的如雨点般砸落的棍棒,在一遍一遍悲戚的呐喊:“爸爸……爸爸……难道您真是兰家魂奴……真是兰家魂奴……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您下手这么狠?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将我往火坑里推?为什么?难道您忘了我是您儿子?您一点都不顾及骨肉之情?”
这心上的伤,比身上的伤,还要来得深、来得毒!
七个魂奴早吓得面无人色,恭恭敬敬趴伏着跪在地上,心内,好似矗立出一道道高高的围墙,将他们豢起,不敢逾越。或者化为一条条不可碰触的底线,在结成一个个烙印、深深刻入每个人灵魂最深处,潜藏其中。
朱洪浩打完一百杀威棒,众人怒气渐消,开始散开。朱天时被那几个大汉用棍棒架起,扔在兰家大厅中间示众——这叫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朱天时自兰虎从自己身上搜出“天皇金玉钗”起,或者说自兰天赐扬手那一线血光飘向咽喉起,他的大脑就有些装不下这众多的、让他应接不暇的变化了。何况,他被亲生父亲的痛打,打完后的悬空示众,早让他麻木,但麻木中还有一点点的灵性,在一遍一遍自问:”父亲,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兰家?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好在兰一泓还算仁慈,在发完虎威后,还记得在朱洪浩扶朱天时回家的前一刻,打发下人,给朱洪浩送来兰家特制的金疮药,要朱洪浩小心为朱天时擦拭,并让朱天时在家休养,说身体好后再回兰家帮工,养伤期间工资照付。
朱洪浩双手接过,热泪盈眶,感情复杂的看着那个下人。
朱天时被父亲扶着回家,到家已是晚上,他扑在床上,动弹不得,莫说翻身、哪怕动弹半分,都会引来彻心的疼痛,牵扯全身。父亲含着泪,用金疮药小心为他擦拭伤口,见他无声流泪,便摇头含悲道:“孩子,你……你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不得已啊!我不想让你像你母亲一样啊!”
“我不想让你像你母亲一样啊!”兰天时想起母亲、看着母亲,不由滚下泪来!
朱天时养伤这几天,“杀戮之城”也在悄悄改变着,人人都在私下议论,言说杀戮之子“萧子冥”骨身不日将被三皇之一“战皇”战十天亲自押送回杀戮之城,葬在“埋骨之地”的事。大家猜测,极有可能战皇“战十天”离开后,妖界大军就会攻城,抢夺杀戮之子骨身。有战皇在,这些事应该不会发生,因为战皇是除大天皇殷祖壅外,天下最绝顶的高手,就算妖后媚世天狐鱼落雁亲率妖界高手出手,也绝没有十足把握成功。但战皇一离开,这些战事必会发生。
主要原因有四:
第一,“杀戮之子”乃杀戮之皇唯一的儿子,现在儿子复活的希望就是这骨身,做父亲的,怎会对骨身不重视?怎么能让其久置在埋骨之地?否则,这岂不成为整个杀戮血族人的耻辱?
第二,杀戮之城以前有杀戮之子守护,有整个杀戮血族人做后盾,一般势力不敢打“埋骨之地”主意;现在,杀戮血族人已倒戈,不再守护“埋骨之地”,这就为埋骨之地、为杀戮之城增添未知的风险。
第三,“埋骨之地”有太多修道人需要、最不可缺少的东西,一旦夺取,祭炼成功,就意味着马上拥有“成神、成皇”的资本,冒再大的风险,哪怕是生命,修道人一般都认为值,都会愿意。
第四,妖后既然为“情”在石碑上刻下了“泪尽时天断皇永陨”的偈语,那就意味着妖族绝对会向大天皇族宣战,以妖族人的脾气,宣战开始就万难再停下。
这么多因素加在一起,杀戮之城大战已在所难免,只是不知道何时开始,如何开始。
杀戮之城接下来会怎样?
正因为如此,大天皇殷祖壅才不敢大意,他也猜不透事态发展,不得不请战皇相助,亲自押送杀戮之子骨身至埋骨之地,阻止这场浩劫发生,将事态扼杀在摇篮。
正在这个风雨欲来的非常时期,在这个杀戮之城皇族、贵族为了大战、做各方准备、各种安排的关键时刻,兰家家主兰一泓竟不在兰家率领族人做准备,还是带着公子兰天赐,在半夜,两个人悄悄来到朱洪浩家,来看望朱天时了。
当时,朱天时正伏在床上养伤,不能动、不敢翻身;而他母亲,在另一张床上躺着,嘴里一直神神叨叨絮叨。朱天时为了静心,只能想着心事,回忆这一两天来突然发生的这么多的点点滴滴,对母亲絮叨是充耳不闻。父亲去血店买血还没回,时光在寂静中流逝。突然,朱天时感到、整个房间内时间好似静止,家里一切、俱怪异的浮现在自己脑海。而当时,自己眼睛并没有看向其它任何地方,只是在灵魂的潜意识里,自己在下意识移动、想坐起。可身子负痛,不能动,但他还是挣扎,继续坐起。紧接着就诡异看到,在自己的努力下,自己确实是坐起来了,盘坐起来了,而且双手慢慢向前探出,十指张开,掌心翻转向上,呈半圆形打开,似是在问天。
这过程,朱天时为何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是因为,他感觉天地中好似有两个自己,一个是虚形,在半空,做完动作后,又看着那个躺在床上带伤的身体,做完这整套~动作;不一会,这感觉消失,身子已彻底坐好,两个自己完全归一。
朱洪浩从血店买血回来,看到朱天时不是趴伏在床上,而是盘坐着双手摊开、十指向上,呈半圆形张开,正在按照兰家灵魂秘法修炼。而家中一个阴暗角落,有两个人正静静站立,那是兰家家主兰一泓和公子兰天赐,两人严肃的盯着朱天时看,眼睛一眨不眨,不放过朱天时任何一个细微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