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与疯子的区别是否仅在于疯子会一直做那些凡人不能理解的事情?若是果真如此,那疯子的行为既然凡人不能理解,那又用什么来判断他们便是疯子?看来最好的办法不是先去确定别人的jīng神如何,而是确定自己有没有在别人先疯。对于伍梦寒主动要回到危险的枯木寨那一要求,后来韬烈、花瞳甚至乔牧在闲聊的时候都有问过伍梦寒为什么选择回到枯木林,但是伍梦寒并没有回答他们。所以韬烈一直以为伍梦寒是为了救那些商人,以便拖延更多的时间,而花瞳当时与韬烈狠斗在一起,虽然看似持平,但体力终究跟不上,所以花瞳自以为伍梦寒回枯木林是为了救他。而乔牧,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埋怨伍梦寒,说他是处心积虑想要害枯木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到了后来,谁都不清楚了。
虽然乔牧事后埋怨伍梦寒,但此时见到花瞳将伍梦寒带了回来,还是挺高兴的,微笑着接过伍梦寒手里的玄器,甚至都没有关心一下花瞳的伤。花瞳却没有多大的在意,仿佛这件事情只是和平常一样发生的一件小事。过了约莫一刻钟,看着乔牧深情的看着玄器,而花瞳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乔牧,旁边的小喽喽不忘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恭喜寨主新得了宝贝,想来少寨主也累了,这姓伍的家伙却该如何处置?”
乔牧并没有听见下人特意说的花瞳累了,自顾自的拔出玄器,沉醉于那炙热的剑身和暗黑的颜sè,那黝黑的剑身就像是有一股不一样的力量,让人变的贪婪而又无知,还有那拔出来响起如同龙吼一般的声音,让人像是捧着心爱的酒水,心智都沉溺在其中。乔牧此时得了玄器,却哪里还在乎伍梦寒的死活,离不开玄器的诱惑,随口说道:“此人油腔滑调,现下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就地杀了吧。”
“此人你不能杀。”
听到这话,在枯木寨待了几年的匪徒都惊呆了,因为这是枯木寨成立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在乔牧面前说他吩咐杀的人杀不得。不仅一众匪徒都不敢相信,即便是乔牧,也有些错愕,终于将视线从玄器上移开。看着花瞳,甚至现在才发现花瞳身上的伤,但是已经来不及去关系,因为花瞳犯下的是忤逆寨主的罪,是枯木寨第一等的大罪。乔牧还是忍住了脾xìng,问道:“为什么不能杀?”
乔牧的语气变得yīn阳怪气,但是花瞳知道,这是即将大发雷霆的征兆,对别人乔牧都是直接怒吼,或者什么也不说,动手便是。对待花瞳,乔牧一般都会先用yīn阳怪气的语调似是要与他调解,然后毫不留情的推翻他的回话,最后做出花瞳不喜欢的事情。所以这次花瞳没有回答为什么,而是干脆反抗到底。“你要杀他,便连我一块杀了,活在你的臭脾气下我早就受够了。你自私的把你儿子生下来,却根本不知道你儿子需要什么,喜欢什么。”
这话让乔牧的怒火直冲眉心,却没有发作。乔牧知道,这一次也许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姓伍的问题,而是多年以来儿子对一个父亲强加的希望予以反抗。乔牧也自然不会杀了他自己的儿子,因为花瞳是枯木寨里第二个紫sè真火的修为,也是枯木寨里和自己一起唯一的两个紫sè真火的修炼者,杀儿子对于乔牧或许没有什么大不了,但资源不利用,那便是天打雷劈的罪过。“身为枯木寨的少当家,不知轻重,对犯人心存怜悯之心就是为自己的失败铺路搭桥,既然你有心寻死,那便关起来,明rì召集所有兄弟,当面砍下你的头颅。”
花瞳没有求饶,也知道求饶没有用处,看着旁边的弟兄们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擒住他,花瞳也不废话,自己往枯木寨的囚室走去。伍梦寒却有话说,“寨主大哥,这便是你的不对。这小兄弟替你好不容易抢回了玄器,你竟要斩他首级,当真是恶人所为,恩将仇报了。”
乔牧将花瞳关押不过是想让他反思,让他自己服气,承认自己的错误,瞧这伍梦寒似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还敢跳出来指责他,这让乔牧本就压制的怒火哪里还能压制的住。走到伍梦寒面前,乔牧挥手便是一掌,没想到伍梦寒竟还敢躲开,更加造次的边退边说:“你这老头当真可恶,我好心提醒你,不听也就罢了,还敢动手,莽夫。”
看着伍梦寒满地乱跑,乔牧也懒得再动手,喝道:“一同关押起来,明rì处决。”
虽说那些匪人不敢动手捉拿花瞳,但碰见伍梦寒,得到寨主的命令之后,一个个上前擒拿。那伍梦寒倒是欢快,东跑西躲,一时间弄得枯木寨里灰尘满天飞。伍梦寒虽然身子轻便,却敌不过匪徒众多,虽弄得鸡飞狗跳,却也将他捆绑着扔进了囚室里。
看着满嘴尘土的伍梦寒,花瞳笑着上前扶起来,说道:“我爹爹是附近著名的土匪头子,杀人如麻,你却也不怕他,竟还敢与他对着干当真不怕他杀了你?”
伍梦寒起了身子,吐干净嘴里的黄泥,笑道:“蛮力谁还没有?那有什么可怕的,那些背后放箭,暗中使坏的人才叫可怕。”
花瞳笑了笑,却良久没有再说话,举着看似深沉的脑袋,透过尽是钢铁铸成的囚室看向不知什么地方,过了许久才喃喃的说:“你现在将我关在囚室里,岂知道我心中到处都是牢笼?天地铺就成舒适的牢房,然后用安逸囚禁着所有人,用诱惑让人变得自私,用名利划开各自的面具。渴望着翱翔在天边也只不过是用细索控制住方向,看到的光明不过是通往另一扇牢窗的捷径,梦见的zìyóu自在不过是离开天地后无法生存的追求……”
伍梦寒有些听不进去了,打断花瞳的话,用一副严肃的面貌说道:“你未免有些太悲观了,应该积极一点。”
花瞳似是被伍梦寒的话惊醒,这才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与他说道:“如果天方地圆是皇天给人做的囚禁,你是冲破枷锁,还是调整自己的心情,做一个积极乐观然后和别人一样,安于被关在这个足够大,让你我感觉不到的牢狱里?”
这算是一个什么问题?土地足够宽广,踩在上面,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想怎么嚣张跋扈为所yù为都可以,天空也足够辽阔,任凭着想要飞翔的人去畅游其中,那青天白云,任凭你去触模和观赏。既然有了这些,那便去追寻自己想要的zìyóu或是实现自己的想法,哪里来的牢狱一说?伍梦寒不会和花瞳一样觉得,是因为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太多时间坐在那里瞎想,不过现在伍梦寒倒有了不少时间。“这片土地这么大,你有去过每一片地方吗?其他地方的美丽和不可思议你都见过么?还有太多的未知和冒险等着人们去完成,哪里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未知和冒险?每一片地方都一样,用花草树木堆砌成不同的样子,然后和别人说那里的风景不一样,这是多么愚蠢的欺骗。”
伍梦寒听了花瞳的话,眼睛里突然亮起一丝光来,笑着与花瞳说道:“比如说这片枯木林就不错,长着不会着火的树,却住着一群玩火的人,每天过着丰富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
“是啊,每一天都是起床、打劫别人、吃饭、睡觉,一样的阳光,一样的微风细雨,一样的一样却一直持续着,让人崩溃和感到无药可救。从几年前进入这片枯木林开始,每天和别人争斗,然后一个人喝茶,真是美好的生活。”花瞳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了这番话,伍梦寒忙接了过来话头,“不是的,虽然每天过的看似大同小异,其实其中暗藏着许多让人兴奋的东西,比如说喝茶。喝茶是一门不错的学问,什么时候采摘,什么时候烘焙,放多少茶叶,用温水还是热水,煮多长时间,这些都是需要好好的探究的。”
说到茶叶,确实是花瞳为数不多几个感兴趣的东西,所以当伍梦寒说到这些东西,花瞳终于将看向其他地方的眼神转到了伍梦寒身上。“不错,在这个重复、重复、一直重复的世道里面,也就只有喝茶的学问还能让人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伍梦寒却又说,“不是的,除了喝茶,还有许多的东西,比如诗词文章,几个平凡的字就能凑成一句不一样的句子,岂不是很神奇?几笔浓墨就能写出不一样的世道,岂不是很耀眼?所以在这个已经足够乱七八糟的土地上,不能看你需要什么东西,而要看你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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