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云镜一脸意外地转回头,看到那人正面色不豫地盯着自己,微愣片刻,便“哦”了声乖乖返身走至他跟前。悫鹉琻晓
几名丫鬟纷纷偏让,只道二爷有心教导二女乃女乃学会这些琐事,俱静静候在一旁。
云镜则有些不在状态,对这人莫名其妙的使唤她又不给半点好脸色实在想不明缘由。
虽说他之前在家也常有刻意不要下人而单独留她在房的举动,但好歹每回都端了张笑脸,给苑里的下人们一副宠她至极的假象。
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龛?
从一进门他便寒着张脸,看她的眼神更像结了一层冰霜,别说笑了,连声音都冷冰冰的渗人得慌,她哪里招他惹他了?
想到这儿,她替手上他解衣的动作不由泄愤地粗重了几分,使得萧煌当即闷声一哼,苍白的面色便因此更白了几分。
“相公把手臂抬下,不然笑笑不好帮你月兑衣服。卿”
暗暗偷笑的云镜装作无知的样子抬起头,却一眼看到那张苍白无色的俊脸一时间血色全无,甚是骇人。
“喂,你怎么了?”
眼见他眉头深拧、唇角紧抿,额上这短短时间竟冒出了许多细汗,仿佛正忍受着一种极大的痛苦,云镜不由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她的鼻子敏感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血腥气味正在周身迅速蔓延,吓得眸光一变,瞪大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见她眼中竟盛满担忧与关心,萧煌不觉寒眸微暖,单手吃力地搭上她的肩头,低低吐出了几个音符:“没事,扶我坐下……”
然他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头中一眩、失重地直直朝着还未来得及将他扶住的云镜身上倾跌,使得云镜一时承重不住,被他死死压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二爷!”
“二哥?”
几道惊呼同时响起,云镜只觉心跳一滞,胸口已很快感觉到了一片腥浓的湿濡之意……
萧煌受伤了。
这个消息自萧煌那惊天动地的一倒,很快便传至了各苑各屋、上上下下。
老夫人鞋都没来得及换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姚婧一脸惊慌地挤在病床前哭,云镜默默站在一旁,身上被那人沾染的血衣还不曾来得及换下。
萧煜与闻讯赶回的萧炫面色各异,二人静静看着床上正被大夫医治中的受伤男子,眼里分明映着震惊。
诊断的结果出来了。
萧煌因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
身上的伤口前前后后、大大小小共七八处,其中最致命的一击在后心处;虽已有愈合迹象,却因赶路过急、疲惫交加,导至伤口开裂,这才造成二度伤害,陷入昏迷。
老夫人听后忧惊交加。
老二这一行回来竟弄得满身是伤,这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得知大夫说萧煌需要好好养伤,短时期不宜再有剧烈运动,不等伤口长好不得过度操劳等等诸类事宜,皆连连应下。
等到大夫一走,她又急又怒地一瞪李铭,低道:“随我出来,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交待清楚。”
除了云镜,所有人都随了老夫人去了外屋。
姚婧经过云镜跟前时恨恨瞪了她一眼,唾弃道:“二哥最爱干净,二嫂这样脏兮兮的也不叫人洗洗,还傻站着做什么?”
云镜自是没有睬她。
姚婧自知鸡同鸭讲,只昂着头一脸不屑地打她身前走过,出门前还特意提点冬竹,小心照看着二哥,莫让那傻子再失手碰伤了二哥。
冬竹脸色古怪地看了姚婧一眼,却静静垂立一边不曾应声。
待得姚婧离开,她方轻轻走到云镜身边,小声问道:“二女乃女乃,需要奴婢帮您换洗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云镜平静地看她一眼,见冬竹目光微闪,只抬了抬手让她先去:“替我将门带上,有人过来提醒一声。”
冬竹目光再变,却仅是一霎,便换上轻喜的神色,恭敬道:“谢谢二女乃女乃信任,奴婢明白。”
待到房里只剩下云镜一人,她方重新走回到床边,静静看着那面色苍白、昏睡未醒的男子,重新掀开了被盖,轻手解起了他的衣裳。
方才大夫检查时她未能细看,此刻才发现,萧煌身上伤口多而复杂。
竟是剑伤、刀伤、箭伤皆有,且深深浅浅,愈合程度也不等,显然非同日受的伤。
而大夫所言非虚,对萧煌最具杀伤力的是后心处那一处箭伤。
此刻她无法翻他过来细看,却从他前胸右侧都可看出一片暗红色的肿胀痕迹,可见那伤口极深又已恶化,竟似乎还有中毒迹向。
鼻子再凑近细闻,浓浓的血腥味下有着一种奇异的药味。
显然之前替他诊治的人也知道他中了毒,并对症下药施了解毒之药,却之所以还未清除体内毒素,一则因中剑过深、不易治疗。
二则是因对方不知是时间苍促还是其他,只纯凭药物治疗,未进行相应的排毒措施。
是而他伤口愈合缓慢,且反复无常,想要痊愈根本没有可能;反还会留下不良后遗症,对人体的伤害影响极大。
眉心一拧,云镜又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俱是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这个家伙,这趟出门都干了什么?
弄得一身伤不说,治都不好治就回来了,真是不要命了!
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却这一抬头,整个人便因此僵在了原地。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幽眸直直落在自己脸上,云镜不想他竟这么快就醒了,还这样悄无声息地睁着眼睛不说话,想要吓死人么?
萧煌弯下了唇角,好看的凤眸浅浅浮上一丝笑意,“被你冻醒的。”
云镜先是一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敞着他的衣裳在做研究,到忘了这种天气他肌肤外露当然很冷。
尴尬地挪开手,她手忙脚乱地赶紧替他拢衣裳、盖被子,却一时不慎碰着他伤口,再度引起他“咝”地吸一口凉气,又忙放轻了动作,连声说着“对不起”。
等到重新帮他遮盖好,云镜见他目光依然紧盯着自己不放,不觉不自在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替你看看伤口,又不是想害你!”
“我知道。”萧煌目不转睛,声音略有些低弱的黯哑,“我只是不知,笑笑还会帮人看病。不知道我身上这些伤,笑笑能不能帮我治好?”
“伤口都是小事,只要调养好,不过留几个疤痕。可是中毒的地方却有些难办,如果不用针灸帮你排毒,仅凭药物是难……咦,你怎么知道我会看病?”
云镜信口而应,却说到中途猛觉有哪里不对。
而那人却神色如旧,只静静看着她笑。
眸光里,先前的寒意不知何时已经消退,留下的,是一抹淡淡温馨与放松。
尽管一身伤痛,疲惫不堪……却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竟有种难以形容的安逸与满足。
似乎,这就是家的感觉。
“以前不知,可现在却知道了。”微微一笑,他俊美的面容虽苍白,却依旧迷人,“过来。”
他对她伸出手,在云镜不解地伸手过去时,他大手一握,紧紧将她的小手携裹在内:“在这里陪我,别走开。”
“……”
云镜呼吸一窒,望着那张就此在眼前安然入睡的俊脸,心底忽然升起一抹奇异的感觉。
此时的他,仿佛是一个历经滔天巨浪的帆船回到了宁静的港湾;疲惫过后,抛却了一切风浪、烦恼,静静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沉沉入梦。
他便是那船,而她,便那是宁静的港湾。
小言的情景,温馨的片段,却似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云镜冥思苦想……随后灵光一现,美眸大亮!
擦,这情景不对啊!
她与萧煌的角色是不是颠倒过来了?他该是她的港湾才对,给她依靠,给她温暖……
泪流满面地欲抽手,却惊动那人睁了眼,见她依然在旁坐着,又神色一松,紧紧了手心,重新陷入梦乡。
这下云镜却不敢再动。
既使总觉得这样被他握着手坐在他床头情形很怪异,可他眼下是个病人,神智是否清醒本就待定,她全当照顾他,等他稍稍睡实了再走吧……
这一坐,似乎也没多长时间。
许是屋内的宁神香太浓,不过片刻,云镜竟生出一丝困意,微微打了个哈欠,撑手打起了盹儿。
这一睡不要紧,却将冬竹的提醒给忽听了。
等到华氏与众人再回房中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
萧煌静静睡在床上,云镜静静趴在床头。
萧煌被中伸出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外面云镜的手,二人鼻息均匀,睡得正浓。
华氏惊得呆了呆,姚婧却是眼底泛了红,气得鼻子都歪了。
冬竹快步上前轻轻唤了声“二女乃女乃”,云镜这才“嗯”了声,显然还有些不在状态。
等看到一屋的人全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的手看,她才猛然想起了什么,迅速一抽手,将萧煌的手塞回被下。
谁知萧煌反手一握,竟又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睁眼见一堆人站在屋里,拧眉道:“怎么都在,我不过睡会儿就起,娘让大家都散了吧!”
华氏面色一慌,忙摆手道:“不用起不用起,老二你好好睡着,有事养好身子再说。铭哥儿把一切都跟我们说了,你遇上流寇这么大的事也不稍个信通知家里一声,幸好老天保佑你能平安回来,不然娘可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说着她已泪水涟涟,为老二伤得那么重心疼不已。
看得云镜都不免暗暗生叹。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萧煌与她不够亲近,甚至还有许多事瞒着她,却一旦有个伤痛加身,她做母亲的便感同身受、担忧不已。
萧煌没有出声,云镜不由在他手心拿指甲戳他,方听他低低“喔”了声,淡淡道:“不过是些小伤,让娘担心了。我休息一两日便没事,娘跟大家且回去休息吧,笑笑在这儿就行了。”
最后那句话让所有人都微微意外,却只有姚婧眼睛一红,巴巴地凑上前道:“二哥受了伤行动不便,还是由婧儿留下照顾吧。二嫂头脑不清,万一不小心再弄伤到二哥,可就不好了。”
萧煜从进门初到现在,都始终紧紧盯着云镜与二哥交握一处的手,静默不言。
方才她与二哥安然相眠的情景始终盘绕在他眼前,那般的美好,却又是那般的刺眼。
直至此刻,他才知有一种感情,在看不清的时候眩丽夺目、大放异彩。
一旦看清,却似万芒刺目,扎进去后,便再也拔不出来。
她,便是他眼底的眩目光彩。
亦是,那万道芒刺,从他的双眼,直直扎透至心底……
立在帘外的小蓉见四爷神色落寞地从房内走出,似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般,叫人不觉诧异得多看了一眼。
随后又听到表小姐急切的要求留下来伺候二爷,她心底不由暗暗讽笑。
这表小姐之心路人皆之,难道这照顾主子的事儿,她们这些丫头不会,还要她一个小姐亲自动手吗?
正鄙弃,屋里却听二爷那低弱却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表妹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屋里的丫鬟们都熟知了我的喜好,论到照顾,她们更能得心应手。表妹自幼养尊处优,这种辛苦事,便不劳费力了。至于你二嫂,她便是再不好,到底是我的妻子。有她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这样的话,初时小蓉听着还甚觉解气。
再听,却是面色渐凝,对小姐近日的异举隐隐猜出个因由。
二爷这样的人,连表小姐这样漂亮精明的人都瞧不上眼,却偏偏对小姐这般厚爱。
若小姐当真如此痴傻,二爷他这般不嫌不弃,道理何在?
如此一想,她又想到冬竹姐这几日对小姐的态度也大为转变。
从前即使不太搭理小姐,却也不似近日这样姿态端正、处处恭敬。
莫非,冬竹姐也跟自己一样,察觉到了小姐的异样?
这般想着,她不由打定了主意欲等冬竹出来后私里问问,日后也好及早有个打算。
萧煌的事儿,萧家上下渐渐也都听说了因由。
萧煌辗转异地寻着了林地与买家,两相牵套,约好先各付一半的银两,等下半年合约到了便一手交银,一手交货。
于是萧煌地没出一亩、钱没出一分,便净赚了大笔的银两,还有拿到了大好的货源,暂时可保春分施建动工了。
而等到下半年付钱交货的时候,他上京的木源已有落实,到时候银子也能拿到手,一切轻松解决。
这事一传,萧家的下人几乎都要把二爷当神看。
大为佩服二爷这样精妙的手法,可谓一举三得,直叫人拍手称绝。
却有三人对此事听在耳里,疑在心底。
萧炫以为,二弟这一趟不过数日,又回程遭遇流寇打劫,虽银两无失,却短短时日中,如何这么大本事筹齐这么多银子?
萧煜则暗暗佩服。
二哥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
带着大笔的银子,他重伤而回,银子与李铭等人却平安无事,实是叫人惊异。
即便与众人路上走散这样的说法并无可能,可偏偏就这么巧,丹城才刚混乱,二哥也就被人盯上,遇上了劫匪?
而二哥身上的那道伤……
云镜对萧煜或明或暗的提点不以为意。
尽管她也不信萧煌能短短数日便把中介业务做得这般天衣无缝,即使他天生适合经商,若无事先踩点沟通,谁敢轻易信他、并短短时间将大笔的银押宝他身上?
不过,这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萧煌身上肯定有秘密,至于是何,她既约好不去探究,便不去探究。
如今她到更关心如何尽快将萧煌的伤治好,不然这家伙每天夜里有啥事不喊下人、不叫丫环,专喊她,她可吃不消!
姚婧这几日跑后苑跑得很勤,云镜每每见她都松了一口气带着黑米去找萧煜学功夫,对萧煌的喊声充耳不闻,跑得飞快。
于是姚婧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萧煌的脸色也一次比一次难看。
这样接连过了三日。
二十八这晚,姚婧又一脸羞怯地端着碗亲手熬的莲子羹入了屋,打算再单独与二哥吐吐衷肠,培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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