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几乎黑透了。
那祭台下各怀心思的众人,议论声也不知觉低下去,慢慢静寂了,便是一直隐约的雷声也消失,莫名的诡异在空气中蔓延。
数百人压抑的呼吸成了此时唯一的声音。
真的是帝王惹来的邪云吗?
能随圣驾祭天的官员哪个不是正四品以上,这样的高位,哪个手上不沾血腥?
伴随着黑暗死寂中愈来愈浓的诡异气息,他们恐惧着颤抖,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突然一声惊雷滚滚炸开,直击到人心底,众臣发出几乎撕心裂肺的惨呼。
有谁哀嚎破音喊出一句“天罚!天罚呀!”竟两眼一翻晕过去。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道闪电霹雳而下,在地上砸出几米深的焦黑大坑。场面立时混乱起来。
也不知是谁领头,平时衣冠楚楚的文臣们(武将戾气太重,不随祭。)莫不乱声哀嚎不辨方向抱头鼠窜。
再看那天空,此刻无数闪电纵横,照亮了太明山,却像随时都会落到谁身上。
先前晕倒的官员被踩醒后还未来得及回神,在无数只脚慌不择路的踩踏下竟被生生踩死。
没有人顾及,他们在尸体上逃奔拥挤,带出了一地血腥。
却听祈安寺方丈高颂一声佛号,盘腿就坐,闭目诵经,是为往生咒。
祭台边众梵僧整了面色,亦随之坐下,百人齐诵佛经。声音虽不大,却莫名的安定人心。
道道雷电劈在他们脚边,苍白者有,颤抖者有,却无一人起身逃离。
高高的祭台上,夏侯惊鸿冷眼看着这一切。
此刻,那些平时满口忠义溜须拍马的贤臣,谁还记着他们的帝王。
这大俞国百十年来层层提拔重用的臣子,竟不如几个和尚!
夏侯惊鸿目光愈加冷凝,挥袖震开上前劝他离开的西叶和张公公,负手而立。
“我大俞国第四代君主夏侯惊鸿,继位三载,自认上对得起皇室先祖,下对得起黎明百姓,虽无大功德于万民,亦无过错于天地,纵使天罚,朕无罪何惧!”
他眼中划过冷意“今日,朕设坛祭天,只为求降甘霖解救我荆州数万百姓,而今惊雷阵阵,朕倒不知是天惩恶人还是天道不仁!”
他的声音透着无尽的震慑,刹那静谧了天地。
了果方丈缓缓睁开双眸,那抹睿智便落在他身上,恍若有了怜悯。
苍穹作画,山河为景,他便似这天地间唯一的帝王。
却不知江山多少更替,纵然千年岁月流转,有些人,仍一眼便能成就传奇。
众贤臣这下都回了神了,个个的面红耳赤掩唇轻咳,只恨地上没缝让他们钻进去。
新任的工部尚书纪信,生得五短身材,横竖都是三尺,滚滚的球一般。方才乱成一片挪着脚怎么跑都被挤得贴地滚,这下倒成了离祭台最近的大臣。
他小眼珠子一转,滴溜溜的转个身,顺势就五体投地拜下去,高呼道“吾皇龙威震慑天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条件反射的跟着跪下,三声万岁出口才堪堪反应过来,恨得咬碎一口钢牙,只暗骂“这个死胖子!”
乌云在片刻寂静之后猛烈翻滚起来,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贯彻天地。
群臣恐慌腿软抬头之际却看到满天金霞,闪电撕裂的云端露出一个奇异的世界。
那般绚烂的星海,冰制成的通天楼阁伫立在这片美丽的星海里,一栋一栋精美绝伦多不胜数。不用马驹的车辆在道路上飞快穿梭,每一处每一处,那般繁华神奇,便连树都发出璀璨的光,一群群奇装异服的仙人行走在云端星海里,笑意盈盈,悠闲惬意。
他们看直了眼,人群中,谁的嘴里喃喃溢语“仙境……”
这般的神奇瑰美,不是仙境是什么?
只是惊鸿一瞥,云间的裂缝很快合拢。
一袭青衣在仙境消失的最后一瞬间穿越空间落下来。
衣袂飘飘,青衣如莲。
传说中,那个笑靥倾世花开的女子,她披着漫天霞光,脚踏滚滚惊雷,在众生仰望中从天而降。
她是三国之内无数代人拜了一生的信仰。
祭台上,帝王温润了颜。
那是谁的预言,徒惹了千年期盼。
却不知她的到来,惹得了一世长安亦或烽火狼烟。
到最后谁又成全了谁的执念,谁又零落了谁的誓言。
便是朦胧泪眼,不过妄念。
——
漆黑的隧道,不知哪里照出昏黄的光。恍若走到了时光的尽头,荒芜一片。
翩若迷茫的站着。黑暗中传来风入空穴哀哀泣泣。
一个又一个画面慢慢浮现在她眼前。
她看到谁,满身浴血苍白如纸,依旧在月光下对她微笑,温柔如月。
她看到自己一身翩跹嫁衣,凄笑着转身,在残阳里划过艳丽的弧线,如血,漫天桃花雨落得戚仓决绝。
她看到大雨磅礴,她抱着谁撕心裂肺恨不入骨满身是血。
最后又是谁,让她甘愿红衣如火泪落成珠也抵不过思念。
她看到的,可是到达岁月终点窥探的未来?
这些不属于她记忆的画面,那一幕一幕,浮现的又是谁的脸?
黑暗中,有人慢慢走近。
她仓皇抬头,却好似受到了蛊惑,她看到自己的手抚上那人戴着的半具银面。
“是你吗?”
她的泪莫名的落下来,指尖触碰着面具的冰凉,摘下的那一瞬间,脑中映出铺天盖地的血。
——
“啊!”
翩若猛地坐起来。
那道疤,那道疤是……
“醒了?”
“谁?”她向发声的地方看去,谁的身影逆光走近。
紫袍,龙纹,半张银面,露出了半边脸,剑眉长飞,皓月薄唇。
她的目光落在那半张银面上,忍不住拥着被子向后缩了缩“是你……”
夏侯惊鸿见她的动作,眸光一冷,道“胆子倒见长,见了朕也不忙着行礼。”
“嗯……哎?”
“神女不是你能冒犯的,朕只看在右相的面子上护你这一次。”
“哎?”
“这几日好好待在锦云宫,莫再出去惹事。”
“……哎?”
他见她呆怔的样子,皱了眉,不再说什么,拂袖便走。
“等一下。”
他脚下一顿,站在原地等她说完。
翩若四下打量了陌生的房间,抿唇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夏侯惊鸿一震,回头看她,目光闪烁。
——
俞国,大夏,东离。俨然就是三国鼎立的局面。
翻遍史书也找不到这三个国家吧?这是穿到哪个平行空间了?而且还穿成了俞国皇帝的妃子……
翩若揭开被子,脚刚触到地却是一阵酸软差点摔倒。
不是给她换了个这么娇弱的身体吧?她扶住一边的桌子慢慢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女子苍白的面容。
这张脸也只秀妍而已,远山眉山明水净,自有一派风情,只眼角一颗赤红的泪痣,恍若血泪,平添了几分苍白的妖艳。
翩若用指尖轻触了那泪痣,却骇白了脸。
这痣在动!
她急急的再用手去模,痣却静静的在那里,依旧赤红妖艳,仿若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翩若松了口气,暗暗嘲笑自己,一朝穿越就变得疑神疑鬼。
只是不知道林汐现在怎样,一定自责死了吧?还有哥哥,那么疼自己的哥哥,他就只剩她这一个亲人了……
翩若眨掉眼中的泪光,抿紧了唇。
一定要回去,她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是时空阴差阳错,还是像小说中那样身怀重任,不管是怎样,她不想待在这,她没有别的穿越女主那样独立坚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只想回去,只想回家……
她提着逶地的长裙跑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
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庭院,两边各立了一个内侍,几个宫娥拿了木制的花洒往芍药花上洒水,廊下另有两个青衣宫女坐着细细研磨蔻丹花。
想从前面偷溜出去是不可能了。翩若阖上门回头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屋子一侧垂了几重珠帘,挑起来一看,却是个洗浴用的小隔间,一边高高的两扇小窗。推开窗,外面是一条幽长的走廊,不远处开了扇小门,应该是这锦云宫的后门了。
她跑回梳妆台拿了几样首饰收起来。那天,她穿越之前听到莫名的雷声,还看到有人祭天,祭台上那个帝王分明就是夏侯惊鸿。所以只要能出宫找到祭台,也许就可以回去了!
窗子过高了些,翩若单手撑在窗沿上跃身出去,不想落地时腿上没力,一骨碌摔了一身泥。
这身子也太娇弱了。她月复诽着,也顾不上擦,趁着后门没人,扯着裙角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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