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娲接着说:“即便天真一点说,有时候能够清白,以该限制极多,也很难给出公正。尤其有一条——居然还得Z协会KEDI,这就足可留下骂柄了。Z协会是什么东西?藏污纳垢的所在。”
“姐姐说的对。”吾花加以肯定,“如果以为Z协会或者L单纯是一个文学机构,那你也一定是单纯的。它们是大有权威的部门,并不次于衙门,所以有资格对着其它国家和地区的同类协会说——‘瞧你们混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他们发出这样轻蔑自然有事实的道理。看看港台的ZX,几乎就是破落户,实际效能与什么修车协会、扫把协会几乎没两样,更谈不到ZZ上的呼风唤雨,唯独内地的Z协会是个世界的例外,进了Z协会就意味着荣华富贵接踵而至。记得有两位Y,得势的时候,Z协会笑脸相陪地送来了入会通知;转眼他们落,Z当天就发表将二人开除的声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文人的恶名一下子概括了。在具体制度上,Z等等Y,其级别要远远高过S、S、T长。试想——若非八面玲珑、处处讨好的人,岂能当上Z的Y?自古以来,行文就是危险的事情,故而历朝总说‘慎言’。但是进步的潮流任谁强拦终是枉费心机,现代文明摧枯拉朽,畅所欲言的文艺时代是无法阻挡的,这是侠的必然。挺起胸膛对糊涂世界说‘不’,才是我们的气节。而Z和L是形成不了这样的使命感的。”
“对呀,就是这个情况——艺术沦落为捞钱的艺术,文学成为升的文学。”幽萍云感叹道。
“倒也不全是,真正的文艺还是有的,但基本在江湖里。”吾花客观评价,“也许有人会说江湖有通俗的东西,但这也没什么——通俗不是粗俗、低俗,是高雅的另类委婉。江湖永不粗俗,一样艺术粗俗的时候,就不再是江湖,而属于市井了。有些演员,尤其是搞曲艺的,比如相声、评书本来可以很高雅,但为了迎合资金链上的观众,故意弄的粗俗,肆无忌惮的表现低俗,这便是文化垃圾了。在文学作品中,这类现象也比比皆是,它们就不仅是垃圾的问题,而更属于罪恶。还有那些主流文艺,口号里喊着‘高雅’,却都是枯燥无味的东西,装高雅而不得,也是低俗的一种。所以,无论主流和非主流,因为一个取向与权势,一个取向与金钱,便都谈不到艺术和高雅了。高山流水就只能在江湖上找寻。不一定非有月下的沉思,但一定要经得住阳光里的照耀。”
在心底无限同意,反而成了沉默——这番话,顷刻勾起樊娲几个的忧思感,却都颔首不语。好一会,才一句:“美哉江湖,美哉侠义。现实如此,等我们去改观文艺了。”聊作表达,然后便谈起侠学,间而也嘲笑一番粤语,讽刺几下俄罗斯。
这个时候,楼内渐渐清净,大部分顾客都结账出去。也有不结账走的,反而使得老板出来,笑脸相送。吾花她们看个明白,付之一笑,也就见怪不怪。但是过道上走过一个人去,朝她们这桌瞄了一眼,却引起幽萍云低声惊呼:“哟,‘一本正’也上这儿了。糟啦。”
吾花茫然不知所以,问:“‘一本正’是谁?吃饭是正大光明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妹妹有所不知。”衣伊人告她,“这‘一本正’是咱们的政务主任,平常板着个死脸,见谁训谁,还喜欢打官腔。”
幽萍云接着嘀咕道:“被他看到,多半又会找茬教训人了。”
唯独樊娲不以为然,说:“他管这事干啥——怎那么闲的难受?”
言罢,叫了壶茶,无忧无虑地品茗起来。
衣伊人、幽萍云也就不再议论,有样学样,各自清水香叶,雅气几分。
最后,酒也喝好,诗也做美,再看杯盘,不狼藉,却空空扫尽,都说“吃得可以”,便喊人结账。霎时,樊娲、吾花和幽萍云都站起来,抢着给钱,谦让不下,唯有衣伊人往椅子上一靠,摇着扇子说:“我没钱,我不管了。”
樊娲自嗔她:“奸猾的永远是安然自得的那个。”
争执来去,最后还是樊娲掏了腰包。
衣伊人这才站起,带三分玩世不恭说:“该走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吾花却说:“心宴长欢,天地醉时。”
衣伊人便诺道:“贵人语迟,此刻尖利起来。”
顿时一片春风,心情、思想都颇丰。
不过,衣伊人却有悲观,等出了饭馆,她又道:“主动去办公室吧,别等‘一本正’来找。”
樊娲却说未必,幽萍云也认为不至于,就议论着往回走。
路上,衣伊人掏出一块大橡皮,给吾花说:“入学的礼物。”刹那清香怡人,一眼看到上面还有米老鼠的图案。
樊娲见了,忙说:“回去我也要送你两支铅笔,一支轻铅笔,一支重铅笔,这个学期够用了。”
幽萍云却摇头道:“橡皮虽美,擦得掉错误的痕迹,却擦不掉心中纠结,不如明天我拿转笔刀给你。”
衣伊人奚她:“转笔刀太过笨拙,刚有一点出头的铅笔,立刻就梦断到头了。”
“我的是特制的,质量好的很,不会对不住铅笔脆弱的心。”幽萍云急忙解释。
说话间,她们已经步入校门,但迎头不幸,却被衣伊人言中——有一个小胖子男生当面奔来,带着坏坏的笑,喊:“樊大小姐,‘一本正’有请,办公室一趟。特让小的门前候着。”
樊娲瞪他一眼,沉声道:“知道了。”
衣伊人便笑:“果然如此,那就都报到吧,反正跑不掉的。”
于是四人就去了,劈面被一通数落:“很有能耐呀——一个圣女,一个校花,还有两位学生会代表,在外面公开饮酒作乐,很有表率作用嘛。”
吾花看她们三个不吱声,便主动说:“这位‘一’主任,事情是这样的——我刚刚来,朋友之间要举行个庆祝,希望您能理解。”
“就是。”樊娲便跟着理论,“校规里并没有‘晌午不准喝酒这一条’,人情往来,也是学校鼓励的。”
“校规里没有么?——背给我听。”‘一本正’立刻针对向樊娲,竟然没有留意吾花说的什么“一主任”。
未待樊娲开口,衣伊人笑着接过话去:“算了吧,校规第九条讲的是‘男生不准喝酒,女生不准烫头’,并没有说女生不准喝酒。”
如此争辩了一番,‘一本正’批评几句,也就罢了。
临了他对吾花说:“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希望一个‘圣女’的头衔把你压断了。”
吾花致意:“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然后出来,走一段,悄悄问樊娲:“他说的‘校花’是谁呀?”
“我。”樊娲没好气地回答。
吾花便笑:“那倒失敬了。”
“别客气。”樊娲还言,“现在你来了,我就不是了。”
“这个没想到吧——”衣伊人一旁调侃,“不杀伯仁,却奈何伯仁因你而丧命。”
说笑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
“都没有课的。”衣伊人告诉吾花,“今天下午部分学生被抽调军训,比如幽萍云等。其他学生就去玩了。”
“玩?”樊娲要驳她个好梦初醒,“天下的大便宜最后会是三个字——‘美的你’。其他学生要参加义务劳动。”
衣伊人却有自己的说辞:“干不干的,不过是那么回事。北雁南飞很忙,不过一个春暖秋凉。在乎就在乎,不在乎,让它一边儿玩。”
这时,幽萍云已然要走,一面说:“不听你们闲扯,去集合了。”一面对吾花提议:“你要喜欢,不如也去,和管军训的说一声就可以。”
“打住打住。”衣伊人做状拦她,“这事儿躲都躲不过来,哪个大傻瓜还主动跑去,快别害咱们的妹妹。”
“是的。”吾花自己也道,“我很讨厌军训。”
幽萍云不再说什么,快步走了。
樊娲则拉住吾花相邀:“让咱俩陪你逛个遍吧。”
谁知刚说了这一句,那边忽然喊她和衣伊人去开会,樊娲只好悻悻道:“没办法了,有空再找你。”
吾花一笑,自催她们:“快去吧。”
伊人随口建议道:“你可以去五湖四海,或者模模石刻。”
顺风逆风,谐音杂音,吾花一时没听清楚,不禁笑道:“莫斯科?我对这个消息感到很激动,但你能准确认定那个地方是中国的领土吗?”
“你什么耳朵?”樊娲嗔怪道,“我是说让你去模一模那个石头雕刻。”
伊人在旁边乐个不轻,插话道:“在办公中心大楼西边,有个猴骑大象的石刻,有人说是幸运石,模一模真能封侯拜相,所以新生入学,有不少第一件事就是去模它。”
“原来如此。”吾花便也笑了。
眼见得都走了,转头寻寻,也找不到王琼几个,她便独自四下闲逛,不多时看见一座小山,长垣向西北深处,其花树繁茂着,称得上好景色,猜想山中肯定别有洞天、多多雅致,于是要往上去,但这时却又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吾花。”
此正是:
绿草微醺酒微醉,其情盛到小天涯。
香得橡皮雕米鼠,味忆欢宴品甜鸭。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