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经 第三十八章

作者 :

只听潘心媛讲:

“咱们不发一笑,只将有关作品分门别类,叫‘垃圾曝光’也可,说‘滑稽大观’也行,闲说说它们,我再以《西游记》似的内容做个点评。

先说最常见的‘枯燥无味派’、‘空洞无物派’、‘言语乏味派’等,例如——

八戒踩到了西瓜皮

八戒站起来

觉得

有一位啃西瓜的姑娘

在笑

西瓜叶

以向上的姿态

完成圆圆的精神

八戒渴了

高老庄上的水龙头

咕咕响着

八戒想家了

想回到高老庄

他想到西瓜的鲜血淋淋

那可恶的猴子

以向上的姿态

翻着筋斗

如此这般,还可以不停地继续加字,你不嫌长,他们就不嫌累;你不嫌烦,他们就不嫌啰嗦。

说枯燥无味,还真不委屈他们,生活中但凡有点灵感,也不至于把诗歌写成这副模样。但也许这幅模样真就是他们的长相——一脸呆滞。天下有妙句以白描取胜,但数点笔墨真如画中境界‘妙在似与不似之间’,非比这般。

接下来再说一个‘丢人现眼派’,例如——

八戒是谁

一个古怪的

肥头大耳的诗人

圆润

饱满

剥花生的时候

我想到了他

倒是不空洞了,却将鼓囊全抛出来,其目的想要得个秋气,反而齿寒。

还有个‘太过迷茫派’,和它有得一比,例如——

丰富的脂肪

妖怪凝视着八戒

女孩对男孩说

牵手吧

她看着他

后来

八戒取经去了

这人让人见识了妄想的伟大,但我们能得太微北,却不愿对它云遮月。看之,不如读读‘发泄派’来得痛快,例如——

你个大个的八戒

混账该死的八戒

你是头猪

我砸你家玻璃

我拔你自行车的气门芯

诗写到这种程度,就很流氓了,其实要发泄不如说一句‘八戒,你已经肥头大耳了’更带点诗意。

再说一个‘啰嗦派’,例如——

悟空有悟空的金箍棒

八戒有八戒的九齿耙

悟空的棒子属于悟空

八戒的耙子属于八戒

衡不懈之精卫,填得字句,也无法企及这类大诗人的万一,或他们可对应‘八道派’——

八戒笑开了怀,

耳朵笑大了

永无止境的欢乐

一直到西天

你来吧

你来吧

八戒的扣子掉了

笑啊笑啊

此‘八道派’若与‘啰嗦派’珠联璧合,则可称作‘昏倒一片派’。

此外。能昏倒一片的还有‘废话连篇派’——

八戒的九齿钉耙属于八戒

九齿钉耙有九个齿

它是一把钉耙

因为有钉子

钉子是尖的

‘物欲感觉派’——

饥饿的八戒

餐厅走过

猪头被他扛在肩上

‘莫名其妙派’——

八戒要吃西瓜

很久

他想一边吃

一边

过火焰山

或者

爱上铁扇公主

等等诸诸,倒不乏奇形怪景。

说奇形,有个‘我的心事你来猜派’更具代表——

该派写一篇作品,列标题为‘八戒’,内容就一个字‘猪’。这样,想理解,就得看是谁写的,评论家依照作者的三六九等下语。如果是一位已经成名的作家,他们会说‘一字千金,言简意骇地直入内涵’;如果是一位官员写的,他们更会说‘领导惜墨如金,显现了硬朗节约的从政风格’;但若是普通人写的,他们则会鄙夷‘门外汉,糊涂虫’;如果是我写的,他们必要怔怔相问‘你骂我干啥’。

猜也猜不明白,都说都有理,不如不猜。

当然,该派大多时候不会就写那么一个字,他们更擅长以下形式——

一头猪被选为最佳动物

净坛使者

世界上最干净的

一座祭奠的圣殿

很修辞的

关门敲着钟

那年

崇祯皇帝上吊了

在女儿国

八戒的阿Q精神

好了,例子就举这些吧。‘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果强为了写诗而写诗,那就一定会写成这个样子。诗歌里真我不见,失体不已,就难免成为伪道学。

其实说到现代诗歌流派,我个人认为还是以新月派为龙头老大,确切地说,是一枝独秀。别的诗歌,流传几遍也就被淘汰,唯独新月派式的新格律体可以传唱不止,被各阶段的人们喜欢,这和他们那种重视汉语本身艺术的特点是分不开的。有人说新月体只可以抒情,涉及人生政治等大的方面就捉襟见肘了,这话是不对的。任何一种技巧,在高手应用,都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只不过因为这种风格表达爱情等方面可以迅速腾升出意境,所以大家过于追求,难免忽视其它方面。而新月派最大的作用和成就就是能够融汇古今体裁,是桥梁和纽带。中国被称作‘诗国’,唐诗宋词举世无双,但是今天的人们很难更进一步,一方面是在那个鼎盛时期,李白等古人已经先将词句用得太多,我们今天写江河,再如何高超,也要写‘向东流’,也要写‘浪淘尽’;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工业式的现代通俗化对文艺的摧残。而新月风格刚好弥补了这一缺口。说它古典也可以,说它现代更行。

实际来说,古体诗入门难,但要达到层次和境界很容易;现代诗刚好相反,入门容易得很,但要写好、写的出类拔萃,却非常不容易。就像拿文凭,普考是严进宽出,自考是宽进严出。古体诗入门需要很强的汉语基础,要系统学习各种格式和平仄,要通训诂,要在大学里学习小学,而现代诗则没那些讲究。比如随便一个人要写诗,他肯定不敢写古体,觉得深奥,怕写不好被人耻笑,但写现代诗却毫无顾忌,张嘴就来——‘啊,八戒,你多么伟岸,多么美丽’,然后就认定自己诗人了。

世界之现代诗师承欧洲,而欧洲又以德国的歌德和海涅、英国的拜伦和雪莱等等为典范。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诗歌史上最伟大的时代从歌德的摇篮边开始,在他的坟墓前结束’。

中国现代诗还没有这样一个时代。只有新月派勉强挺起一些底气。而今,我们的任务是更进一步,变‘新格律’为‘新韵律’。

若将这时的诗歌以‘末路’命名,就再不能唤起人们心中的涟漪。回想起尚还短暂的近现代诗歌史,那些才情洋溢的竟大多属于新月派的手笔,不禁横生斜阳衬景,添韵出一抹幽婉和动人。当然,我这里所指的新月派,并不单是一个门户的称号。也包含了一切相近的文风。确切一些,说是‘新格律派’倒很恰当。如此就不要仅仅乐道于徐志摩、林徽因或者哪一个人。

若是从头道来,便要看那伟大的中国古典诗词曾如何的一马平川,横扫天下,却在现代的尘嚣中停滞了脚步。但是,她只轻轻地回首,也依然秀透江南。人们脉脉凝望唐诗宋词的足迹,发现那每一步都可以走在新格律的桃源之路上。咱们也先别喋喋不休那些繁琐苍白的论调,至少来说,诗歌就是诗歌,真正的它应该发自心灵的自然之音,最后这种自然之音沉毅于天籁,不为世事动摇才最美。它既不会以一副苍老的成熟面孔出现,更不能象那些不经事的少年,周围有了风暴,就烦躁不安起来。确实这些大没有必要。譬如一个内功深厚的人,不以变化为变化,以静制动,才是应当的气度;又如山峦之巅看去江海回旋,才是衬托和神韵。对于新月派这样的诗歌大系来说,迎着浩瀚的文艺大潮,画面的波涛汹涌,诺那不敢看去,但是夕阳却照耀出满目的深情,不容不开朗胸襟。世界的风来,吹度四季,我却只有花开;各派危机重重,偏偏这里海天依旧。天气阴晦或是乌云当头,都不点缀忧心忡忡,都挥手化作沧桑一笑。任你斯寒料峭,我自小楼春融,不必坚壁清野,无需鹤唳风声,自己就是自己。当世界的文学大潮起伏不定,这里也不凭它们左右,万事万物皆从于随意,一目了然。打开新月篇章,优雅清新的气息扑面来,却没有做作的袅袅婷婷,是可以让人胸怀澄清的。那种古典和现代结合的美,使唐诗宋词与拜伦、海涅完全融汇到了一处,堪称中国文字的经典。再看那些毫无韵律的诗歌,看那些折磨感官和灵性的书写,你或许会要为那种语言搞得头昏脑胀,甚至会萌发一死了之的解月兑念头。所以对于心理状态不是太过硬的人,阅读现代诗歌的时候,便要加上十万倍的小心。但是这种情况似乎很糟糕,新月式的文笔渐趋消失于人们的视野,枯燥乏味的写法却越发流行。比如我上面举的那些例子,真真的有许多所谓‘大诗人’的影子,仔细阅读,有没有诗感不说,最基本的,连一句是押韵的都很少看到,真很怀疑莫非自己被潮流抛弃,诗歌在不断进化后,已经上升到散文和小说的层次中了?但是一只孔雀跑到南极,也不应该说是一只企鹅吧?它再是如何展现自己的艳丽,在企鹅群里呆上两分钟,便会冻得瑟瑟发抖了,还谈论什么美?企鹅就是企鹅,它黑白分明,就如同新月派的那些充满东方韵味的格律,出自天地的灵犀。这绝不是心存偏袒,通往优雅之城的道路微妙着千回百转,脉脉思量,纵然没有险奇山水,也不禁让人充满兴趣地猜度风光。当新格律的形式被广泛应用以后,大家就开始不停地朝内在探究。尽管许多的流派交相出现,但与之相比却显得单薄,大多就很快走入被人遗忘的角落。比较一番,再去形容,其宛如旧时的神笔,让书生凝视端庄的女子,总会有失落,而当走出画卷,看到一个真实的女神,就完全美,是惊喜了。如前面所说,这是一种笔调的体系,若归类门户则狭隘,所以其间还是应有戴望舒、冰心等几个的。我们的许多语文课本里,现代诗往往竟然只有《再别康桥》和《雨巷》等篇,便见足了地位。这并不奇怪,纵观新格律体的篇章,都是诗歌与心灵融会一体的神化,讲求真正的字句,不美不罢休,特点流溢透彻,简、真、韵、美等一气呵成。反之在许多其它类别的诗里,却看不到这些痕迹,可以说他们已经偏颇久远。大家将江湖诗系也归类于新月大派之内,这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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