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回头,只见台上那人眉尾向上高扬,眉身呈现两段微弯,眉色乌亮富光泽。他朗声问道:“何人喧哗?”
二哥刚想起身替我谢罪,便被他挥手拦下。
我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草民王倾言。”
他眼角微微呈钩状,外眼角上翘,细长有神。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何发笑?”
我用最快速度思索对策,想着没有比这更好的托词之后,颤着尾音道:“听到圣上如此忧心国民,为民欣喜,不禁笑出声来。”
他鼻若悬胆,琼瑶美玉,玲珑剔透。沉吟片刻后,听不出喜怒,道:“如此,卿还是忧国民之人啊。”
我连忙摆手,腰越弯越低,“草民惶恐。”虽然知道此卿非彼倾,但是还是一阵别扭。
他勾起檀口,丹唇外朗,齿如瓠犀,皓齿内鲜。“如此,也应该给卿一个机会。”
……
待我回过神时,我已经和二哥坐回了车里,双手捧着底纹织有祥云和飞龙精美图案的圣旨。
二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显然也吓得不轻,我侧头,两人相视苦笑。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安慰我道:“三弟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咱们两人也要同朝为官了。”
我扔下圣旨,捂着脸,心想,原主到底是多不靠谱啊?死了都还能影响到自己,越发的严重了。
二哥以为我吓得,思索了一下,把我抱到怀里,拍着我的后背,帮我恢复情绪。
我咬了咬下嘴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捡起扔在座位上的圣旨,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啊?”
二哥望着圣旨凝视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以前侍中堪比宰相,可如今,不过是个陪皇上吟诗作对的闲散官员,无关紧要。想来是你那番话对了皇上的胃口吧!”
我抬头望着二哥,问道:“像么?”
二哥苦笑一声,答:“不像。”
我皱着脸,“若是我经常进宫,礼数不周到,会不会……”
二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解释道:“不会,先前是二哥吓唬你的,咱家好歹也是四人为官,父亲还是圣上老师,圣上若没有除了咱家的打算,应该不会动咱家人。”充其量就是贬官而已。
我还是愁眉不展,二哥又道:“说不准皇上明个就把你忘了,不用太过担心。”
我只能应声说是。
二哥有些迟疑,但还是问道:“你,当时为何发笑?”
我有些头疼,怎么说。难道说是因为那人的名字?
二哥蹙眉,咬了咬牙,道:“你,是不是知道了?!即便是心里不喜,也,也万不能把自己打搭进去……”
我没听懂,但隐隐觉得似乎涉及到往事,似乎还和“我”的死因有关。
我试探性的说道:“是他?”
二哥看着我点了点头,为难的说道:“这事只有家里人知晓,你,莫要闹大了,对你对她,都不好。”
……
回到家后,我将圣旨撇给了二哥,让他解释,然后就躲屋里了,吩咐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了解了情况的诸位都只当我是余惊未消,也就没人触这霉头。
我吹灭了烛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公梦蝶,蝶梦周公,我逐渐意识模糊,已经分不清我是谁了。
是来自地球的王倾。
还是太傅三子王倾言。
冬末春初梅花先叶开放,以红梅、白梅为主,横斜的疏枝上,玉白、粉红、朱红的梅花点缀其间,空气中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雪中那晶莹剔透的梅花更显得娇艳欲滴。
他逆光站在梅林中,披着明黄的金龙袍,声音低哑,“你好大的胆子!擅闯梅园是死罪。”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犹如炸雷,我想起身,身体却不受控制,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清朗的少年音颤抖道:“求皇上开恩,我二哥的确有贤德之才。”
他犹若未闻,安静的质疑,“你可知,你这举动足以牵连你全家?”
“我”又重重的磕了个头,地下积雪沁骨,强忍着凉意,恭维道:“皇上圣明,父亲大哥皆是有才干之人,圣上必然不会迁怒草民全家。”
他讽刺一笑,“早知如此,你当初不惹混事不就结了?”
“我”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大丈夫有所谓,有所不为。”
他转过身,肤若如朝霞映雪,面目摊散红晕,薄唇一张一合。
只见“我”面目难看,刀尖眉紧皱,攥紧了双拳,然后……
……
我就醒了。
屋内点着灯,我眼睛略有不适,鼻子不通气,目光往旁边移了移,就瞧见了老父守在跟前。
我哑着嗓子叫道:“父亲?”
王父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我一时无话,只是干躺着。
他拿了一杯水走了过来,将我扶起,喝了点润润嗓子。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他,似乎是比以前仓促着看老了很多。他随手将杯子放在一边,浑浊的眼睛看着我,最后叹了一口气,仿佛老了十岁。
他开口了,声音比我好不了多少,“我听二郎说,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的情人?不知道,一门心思的扑在蝴蝶上,还没心思去打听呢!
王父鬓角斑白,叹息道:“她下月六日就出嫁了。”
我还是不理解,不过没有贸然搭话。
王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疲惫道:“你好好的吧!”然后佝偻着腰,走了出去。
四十几岁的人,却像五十几岁。
我觉得眼睛涩涩的,将手臂搭在了眼睛上,这是“我”的情绪。
恍惚间,我似乎又做了一个梦,绿草成茵,她踏在上面,挥舞着罗扇,桃腮红晕,霞光荡漾,声音如同清泉过石,“言哥哥。”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