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知道他的心意的时候,苏子轻一点也不觉得瞒着他怀孕这件事是不对的。
可现在知道了,竟然还真的觉得有那么一点愧疚。
“你想……怎么处置啊?”她低着头,问得很轻。
江驰聿摆着一张严肃脸,声音沉沉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苏子轻心里更纠结了,可转念想想,又觉得他也有不对啊胨!
如果不是他一直让自己误会他爱的人是白卉瑾,那么自己又怎么会那么没有自信?
甚至,一度以为他不会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你和白小姐……就这样了吗?驴”
江驰聿愣了一下,对她的话不是很理解,反问道:“我和她,哪样了?”
苏子轻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白小姐,不是也怀孕了吗?”
她清楚地记得,白卉瑾表情凶狠地对自己说——
你和我都怀孕了,但是孩子只能留一个!
她没有白卉瑾那么残忍,然……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个私生子或者私生女。
那样的话,对太多人来说,都太不公平了。
江驰聿很快明白过来她心底的担忧,握了握她的手,诚恳而认真地问:“如果我说,我没有碰过她,你信吗?”
虽然那晚自己醉酒醉得厉害,回忆起来也是七零八落模模糊糊的。
但是,他坚信自己不会轻易做出那样的事,即使是在喝醉的情况下。
苏子轻表情怔怔,眼里的光一闪一闪,不知是害怕还是期待。
她的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因为病房里足够安静,江驰聿几乎要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真的吗?你真的没有碰过她吗?”
她微微地低着头,贝齿咬着自己的红唇,而双手也紧紧地揪着被子。
江驰聿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一手模着她的头,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要相信我。”
苏子轻点点头,接着又担忧了起来:“那白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谁?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她很爱你啊!”
如果不是爱到发了狂,怎么会一而再地想要除掉自己这个绊脚石呢?
江驰聿斜了她一眼,“她爱我,还是爱我的地位,爱江家的财富,你要分清楚。”
虽然她在他身边十年,但是之前的八年,从不曾见她爱自己爱到这么热烈。
反倒是最近的这两年,自己在驰盛站稳了脚跟,事业步步上升,她许是看到了他日的辉煌与荣耀,才会这么紧抓着不放吧。
“记住,我不爱她。”
苏子轻又点了点头,眼里竟然闪着点点泪光。
江驰聿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叹气。
这女人啊,还真是水做得呢,怎么一说就想哭呢!
他俯身,亲吻她的眼。
——
江母虽然不知道江驰聿对苏子轻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但是从白卉瑾嫉妒到发狂的状态中可以窥知一二。
即便不是爱她如命,也必定是真爱,深爱到别人不能替代。
所以,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得不到儿子的原谅。
孙启将她接回江家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而岑阿姨在阔别多年之后见到江母,一时之间险些认不出来,傻在了那里。
“云溪……”江母轻声唤道,眼里逐渐发热,晶莹的泪水一直往上涌。
是的,岑阿姨的本命就叫岑云溪,她和江母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多年前,岑家遭逢巨变,一夕败落。
身为岑家长女的岑云溪不得不忍痛辍学,一边打工一边照顾自己弟弟妹妹。
江母得知此事之后施以援手,岑阿姨心中感恩,想要做点什么回报江母。
然,彼时江家已经在临城赫赫有名,江母什么都不缺。
唯一遗憾的是,江母的身子从小不是很好,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地生病,虽不严重到有生命危险,但久病人必虚。
所以岑云溪便来到江家照顾她,这一照顾,就是三十年。
“不认识我了吗?”江母见她一直沉默,心中微微地紧张。
岑阿姨摇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落。
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江母的手,说话都哽咽了,“外面很多人都说你和先生死了,但是我不
相信,这么多年,我和少爷一直在等你们回来。”
江母也是低声抽泣,视线都被泪水模糊了。
岑阿姨是一边哭一边笑,拉着她往屋里走,“夫人你快进去坐,不要站在外面,快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江母跟着她的脚步往里走,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感觉那样地陌生,有些害怕。
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来到客厅,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岑阿姨指着各处不断地说话。
江母却是抓着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用这么急,低声道:“云溪,这些不急,以后有时间慢慢看,我想知道,驰聿这些年过得好吗?”
岑阿姨忙点头,“少爷很好!”
顿了顿,她又微微地皱眉,有些迟疑:“夫人,你还没有见到少爷人吗?不是少爷找到你的吗?”
江母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些年的事,今天的事更是尤其不知怎么理清。
她静了静,继而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和苏家小姐熟悉吗?听说她和驰聿两年前就结婚了。”
“是刚回来的太太吗?她人可好了!而且她还怀孕了!”说到这里岑阿姨立马又变得紧张起来,“可是她今天好像出事了,少爷赶去救她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没事。”
江母的话音刚落下,岑阿姨霎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迟疑地问道:“夫人,你怎么知道太太没事?”
她不是……刚回来吗?
江母的眼神有稍稍一会儿的闪烁,但她并不准备隐瞒。
况且这种事,也不是隐瞒就能瞒得住的。
“是驰聿救她的时候,把我也救了出来。”
“真的吗?谁这么大胆,竟然一起绑架了夫人和太太?”岑阿姨满脸的不可置信,毕竟她在江家呆得时间也不算短,深知在临城,是没有多少人敢惹江家的。
而敢于同时绑架江母和苏子轻的,那个人——大概是活腻了!江母大致说了一点事情的经过,岑阿姨半听半猜,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听得出来,绑架她们的人,就是白家父女俩。
岑阿姨表情变得有些惋惜,“我一直觉得白家小姐太骄纵了,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胆子大到敢去做这种事。”
“我也没想到……”江母接了话,目光挑远,像是在回想什么。
岑阿姨等了一小会儿,不见她说话,也就没有多问。
——
江驰聿回来的时候,岑阿姨说江母在楼上休息。
他点点头,快步上楼,却在到了江母房间门口的时候,猛地停下了脚步。
随后,他站在那里,笔直德如同一尊雕塑,抬着手,却是没有立即敲门。
也不知是有心理感应还是怎么的,面前的人忽然打开,江母出现在视线里。
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站在外面,登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站定仔细看清楚是自己的儿子之后,才松了口气。
江驰聿脸上表情淡淡,只是,你若仔细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还是藏着一丝光。
“你回来啦。”江母脸上扬起笑,想要伸手去拉他的手,最后却是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儿子的神情太冷了。
他一定是在怪自己今天做的那件事吧?他长大了,有了自己深爱的女人,所以要竭尽所能地保护她!
况且,她还怀孕了,不是一个人呢!
江母笑了笑,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说:“是我不好,你怪我,是应该的。”
可是儿子啊,你知道吗?你有你深爱的人想要保护,想要给她周全,妈妈……也有啊!
那个人,是妈妈的命!是妈妈这一生的依赖!
江驰聿即便不知道全部,也猜得到自己的母亲肯定是受到威胁不得已才做那样的事。
他也不是怪她,只是这么多年没见,忽然又相见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做而已。
再加上那个时候苏子轻处于那么紧急的时刻,他真的无心顾及其他,只能叫孙启先把她送回来!
“先进去吧。”
年轻男子忽而开口,声音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样子,而是成熟男人具有的低沉稳重。
江母一诧异,江驰聿已经扶住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别墅里的主卧是套房的模式,外面也有客厅什么的,里面才是偌大的卧室。
江氏夫妇虽然失踪这么多年,但主卧一直都空在这里,没有人入住,只有岑阿姨会定时进来打扫。
母子两个面对面坐了下来,江驰聿缓声问:“你知道爸在哪里吗?”
江母半晌没有回答,困惑的眼神似乎无声在问:你怎么都不问苏子轻被绑架的事?
江驰聿抿了抿薄唇,声音更低:“你是生我的人,对你的为人,我还是有信心的。”
他说得那么肯定,就好像事情发生的前后他都在场一样,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江母欣慰地笑了起来,多年未见的陌生感和隔阂,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江驰聿亦是暗暗送了口气,紧握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松开来,继而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江母眼神柔柔地看着他,眼神慈爱不已,“你爸还在他们手上,他生病了,身体很不好。”
“什么病?”
“疯病。”
江驰聿一愣,继而震惊得不能自已。
他记得,父母在失踪之前,一个优雅高贵,一个意气风发。
尤其是父亲,年轻的时候和自己现在比起来,完全不输半分!
那群人渣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竟然让他得了疯病!
江母还是在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凄惨和痛苦:“他经常记不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还会乱咬人,半夜的时候喜欢用头撞墙,撞到头破血流就哈哈大笑,除非有人拦着,否则他不会停。”
“……”江驰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似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母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婆娑视线里,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顿:“驰聿,你一定要把你爸救出来!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江驰聿点点头,“爸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昨晚,他又犯病了,不断地撞墙,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帮他们骗苏家小姐,他们就不救你爸,驰聿……”
江驰聿不说话,脸色已经黑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江母咬了咬牙,忍下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愤怒,然后才说:“驰聿,对不起,我不知道苏家小姐怀孕了。”
“我没有怪你。”江驰聿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你在家好好休息,不要随便外出,有事就给孙启打电话。”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的位置。
江母怔怔的,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江家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这辈子不论是他们还是下一代都要走得这么艰难?
——
苏子轻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自从江驰聿知道她怀孕之后,就安排了专人在病房照顾她,已经到了不让她下床的地步。
“江太太,您要什么我给你拿,您不要动!”身穿护士服的小姑娘一看她要下床,急的不得了,满脸写着‘您下床了我就死定了’。
苏子轻看了看她,心底着实抓狂。
可她也知道,这种事肯定是江驰聿吩咐下来的,和人家小姑娘也没多少关系。
“我想上厕所。”她静了静,很认真地说。
小姑娘愣了一下,而后竟然满脸通红,往后退了退,尴尬不已地说:“那您去吧,这个我帮不了你。”
苏子轻几乎要笑出来,下床了之后对她说:“我看你应该不会比我小太多,不要对我用敬语,随意一点就好了。”
人家小姑娘哪敢,眼神惊恐地看着她。
苏子轻不解了,“怎么了?”
“江太太,是不是我哪里做得您不满意?”
“怎么……这么问?”
她没有不满意,只是,不太习惯而已。毕竟自己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动手完成。
小姑娘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可还是惴惴不安,“江太太,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您一定要说出来,不然被江总知道了,我会挨骂的。”
“他会骂人?”
虽然看过他生气的样子,可还从没听过他开口骂人呢!
是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吗?还是只是语气重了一些,并不是真的破口大骂呢?
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聊,她摇摇头,然后去了洗手间。
——
江驰聿来的时候没看到人,立刻皱眉。
旁边小姑娘惊悚不已,不等他问就立刻说:“江总,太太她在洗手间。”
“进去多久了?”
“五六分钟。”
“这么久?”江驰聿的眉宇皱得更紧了,眼底的焦躁一下子就上来了。
对面的小姑娘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那表情却是惊呆了!
五六分钟很久吗?又不是五六十分钟!
江驰聿却是已经不再看她,转头就走向洗手间,犹豫了一秒,抬手敲了敲,沉声问:“好了没?”
里面的人吓了一跳,一下就慌了。
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想着外面只有一个小姑娘,而且门口是有人看守的,也就没反锁门。
江驰聿怎么突然来了?他不是有事回家了吗?不是去见他妈妈的吗?
母子两个这么久没见了,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子轻?苏子轻?”外面的人似乎急了,连着叫了她两声,门把也转动了起来。
“不要进来!”
苏子轻惊叫了一声,脸上发热发红,手忙脚乱地去扯旁边的纸巾。
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江驰聿脚步停在那里,没有继续动,只问:“你还没好么?”
“好了好了!你出去!我马上出来!”
就算他们是夫妻,就算已经亲密到造出了一个孩子,可他也不能在她上厕所的时候进来啊,她会很尴尬的好不好!
江驰聿皱了皱眉,随即往后退了出去,关上门。
苏子轻迅速弄好,洗了手,然后才出去。
一对上江驰聿的实现,他就问:“怎么这么久?”
“很久吗?”苏子轻一边假装自然地走到旁边去拿纸巾擦手,一边随口反问。
可是她不知道,她拿的是刚刚她自己擦过的纸巾,虽然也是擦手,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她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
之前的小姑娘站在那里,低头笑了笑。
江驰聿眯了眯眼,心底一片了然。
随后,他给了旁人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等病房里只剩下他和苏子轻的时候,他慢慢地靠了过去。
身后的气息越来越强烈,苏子轻紧张地揪紧了自己手里的纸巾,背脊僵硬,呼吸也压抑着,不敢大声。
江驰聿的双手从她身后绕过去,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外一只手从她的手心拿走那团纸巾,覆在她耳边笑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