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只是不介意地一笑:“你想多了。悫鹉琻晓昨ri你安静的很。”
见容珩并没有重提那事的征兆,攸宁心下顿时放松了许多。这才注意到周围红红火火的摆设。
她扯了一下容珩的衣袖,指了指正在一旁忙着挂大红灯笼的二黄:“那个……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昨日大当家的同我说的,她想替我们办一场婚礼。”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是,这话却仿佛一个惊雷在攸宁心中炸响。
“婚礼?!”
她不可置信看向容珩,突然想起前一日容珩与苏苒交谈的情形。敢情那时候他们在谈论这个?
她深呼吸了一口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放缓了语速对容珩道:“那你怎么说的。”
容珩依旧温和淡定,如天边白云漫卷。花树之下,素白衣衫的男子笑容款款地应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大当家的好意,所以,就应下了。”
“咳咳……”攸宁重咳了几声,碍于山寨众人在场,不便发作,便一个劲儿地将他往屋里拽。
“砰”一声,房门重重关上。她将他抵在墙边,压低了嗓子低斥道:“容珩故意的是不是?!”
头一天就表白,第二天就成亲,这特么玩她么!
容珩温柔地看着她炸毛的模样,在她眼前晃过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皮,唇边溢出淡淡的笑:“是又如何?”
攸宁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沉下气来:“我记得你似乎没问过我同不同意吧……”
容珩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你执意拒绝,自然也勉强不得。只是得再麻烦一趟寨子里的人将这些大清早挂上的东西给拆下就好了。”
“诶?”攸宁侧目看向窗外,大家伙都在乐呵呵的装饰着院子。若是此时告诉他们婚事取消……真是越想越头大,攸宁咬了咬牙:“不用了,我同意便是了。不就走个形式么。我警告你,回去以后,可不许乱说。”
容珩眉梢眼角漾出含蓄的笑:“好。”
与此同时,夏侯策正在苍华山下来回兜转。眼尖地发现两个山匪模样的人,他便放轻了步子跟了过去。只见那两人进入了山腰处的一方寨子里。
“清风寨……就是这儿了。”夏侯策眼睛一亮,步伐从容地走上前去。
“什么人?”守卫的一个小山匪看见夏侯策便喊了起来。
“这位小兄弟,我是来找人的。”夏侯策谦和有礼地道,“前些日子你们是不是救了一男一女,我是来找他们的。”
“一男一女?”守卫的山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找他们做什么?”
“我……”夏侯策思忖了一下,他和容珩的关系并没有旁人知道,只言片语的也说不清楚,看来只得先瞒下这层关系了。
他整了整衣服,端起架子郑重地道:“我是那位小姐的未婚夫,听闻她得贵寨搭救,现下,是来接她回去的。”
“你就是顾小姐的未婚夫?!”
那守门的山匪的表情着实诡异,就像见了鬼一样。夏侯策百思不得其解,他是顾攸宁的未婚夫有什么可奇怪的。随之转念一想,顾攸宁是和容珩一起上的山,想必寨子里的人以为他们俩才是一对吧。
想到这儿,他缓缓抿出一个笑来:“正是。我与攸宁从小就定下了婚约。同她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我也认识。这趟,我会把他们俩一块都接下山。这位小兄弟,可否麻烦你帮忙引个路,让我见见他们。”
“你且稍等,容我禀告大当家的。”守门的山匪说着便差人传了信去。很快,传信的人赶了回来,附耳在守门人身侧说了几句。
守门的山匪一面听着,一面点头,最后冲夏侯策扬了扬手:“你跟我过来吧。”
夏侯策总觉得他的表情古怪的很,便将信将疑地跟了过去。
穿过了几处院落,那山匪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停下了脚步。指着里面的房间道:“你自己进去吧。”
那院子里栽着些花草,秀美端方。夏侯策一面观察着,一面小心地推开房门,女子一袭青衫,背对着他。
“攸宁?”他思索着向前。
女子的身影纹丝未动。
夏侯策纳了闷,这丫头这次又是唱的哪出?容珩呢?
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诶我说,顾攸宁……你……”话音未落,前方的女子忽得转过身来,迅速地封住了他的两处大穴,叫他动弹不得。
夏侯策这才看清她的脸,不同与顾攸宁的清新温雅,眼前的女子五官秀丽明艳,眉眼间更带了点江湖儿女特有的肆意与飒爽之气。
只凭这一眼,夏侯策断定她不是个坏人,便轻松地弯起唇:“姑娘好快的身手。”
苏苒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他身姿高大挺拔,一袭织云锦袍,襟口衣袖装点暗色纹样,做工精致,华贵富丽,一张俊脸宛如刀雕斧凿,线条分明,坚毅英挺。怎么看也不像是夺人所爱的卑鄙之人。遂缓和了语气淡淡应道:“不敢。趁人之危本是不该。只不过,今日是容公子与顾姑娘的大喜日子,我定不能让你破坏了去,得罪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啊?”夏侯策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你说什么大喜日子?顾攸宁和容……”
“公子,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不等夏侯策说完,苏苒便冷冷打断了他,“容公子与顾姑娘两情相悦,公子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等等,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两情相悦?我又什么时候苦苦相逼了?”碍于穴道受制,夏侯策此时是有情绪也发泄不出来,他不过是应着容珩的请求上山见他们一趟,怎么就多出这些个莫须有的罪名了。
只能追着苏苒问个明白,“我方才说了,我是受托来接他们回去的,谁逼他们了?”见苏苒仍是一副戒备模样,夏侯策气郁难平,“唉……算了算了,我跟你说不清,你让他们俩过来。他们俩一定能给你解释清楚的。”
“公子,今日我是不会让你见他们的。”苏苒略带歉意地道,“今日就只能让你在这里委屈一晚了。”说着,苏苒用不知何时冒出的手中的绳子把夏侯策结结实实捆上了几圈,移到了床榻上,“公子就安安心心在这休息一晚。明日会有人给你送早膳的。”
说着,便转身离去。
“喂!别走啊你!喂--”
那头门砰一声关上,紧接着是一阵叮铃匡铛的上锁声。苏苒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门缝里幽幽地飘进来:“公子不用尝试大喊大叫,这里是寨中最偏僻的地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这句子听着着实耳熟,可是怎么着也不该用在他夏侯策的身上吧!
想到这儿,他又用力地挣了挣绳索,硬是没挣开。
只能等穴道冲开,再用内力挣断绳索了。夏侯策有些阴狠地想,这女人,到时候看他不好好跟她算这笔!
而此刻正被寨子里的姑婶们按着梳妆的攸宁并不知道夏侯策这刻的惨况,只是看着铜镜一个劲的感慨,她是中了什么邪啊,才会跟着容珩一起这么没完没了的瞎闹。
人家瞎闹是图的自己开心,而她呢,无奈地回望了下四周,她可是为了这一大寨子人的喜乐心理。
头重的不像是自己的,攸宁有些悲催地哀叹,她今天估计把半辈子没戴的头饰都给带上了。
“攸宁……”
攸宁闻声转过头,正看见苏苒从门外踏入。
绯红的嫁衣将女子的皮肤衬的雪白,柔软的青丝齐齐地绾了上去,云鬓稍稍松散,一枚通透的红玉缀与额间。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
纵使同为女子的苏苒也看的一时恍了神。她缓缓地走到攸宁身后,同她一起照铜镜,小心地捋了捋她的衣摆,柔和地眉眼道:“好美。”
攸宁被她直接的表达一怔,绞着手尴尬地道:“大当家的说笑了。”
苏苒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穿上嫁衣的女子都是最美的。姑娘放心,苏苒定会保姑娘和公子的婚礼无虞。”
“诶?”攸宁不解。听苏苒的话中似乎有别的意味。但苏苒没有给她征询的时间,便很快又离开了。
夜幕降临,重头戏开始上演。
顶着沉重的凤冠外加一条喜帕,攸宁由寨中的姑婶扶着,盯着脚尖一点点慢慢地移动,突然觉得这真是她人生中最难演的一场戏。
周围寨子里的人们热情开怀的叫嚷声,攸宁忽得生出那么丝紧张的情绪,仿佛这是她真的婚礼一般。
身旁搀扶的婶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一只纤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柔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心中似有电流划过,攸宁微微僵直了身子。只听到耳畔那人低低地道:“放轻松,只当是一场戏,享受便好了。”
硬着头皮,跟随他的引领,缓缓地向前走去。
他的手很温暖,很有力地握住她。脑海中浮现起过去与他相识的种种,似乎每一幕都不同寻常。加上今日这出,便更是绝了。
唇边不自觉地漾起微笑。直到察觉时,才感到怔愣。
耳畔有男声在高喊:“一拜天地--”
随着容珩牵引的方向微微鞠了个躬。
“二拜尊长--”
在寨子里的人印象中,他俩是从家中逃出来的,没有高堂可拜,便请了寨子中年长的老者来替代赠与祝福。虽然是假的婚礼,但攸宁心中不无动容,这样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光是冲着这份善意,她也觉得这是场幸福的戏。
“夫妻对拜--”
周围的欢呼声到了最高涨的程度。攸宁忽而捉狭地想,若是在电视剧中,这个时候该出来个人搅局才对。嘴角噙着笑正要和容珩对拜,几米开外的地方一声叫喊生生顿住了她的动作。
“慢着--”
那声音着实耳熟,熟到攸宁一把掀起喜帕后,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侯策?你怎么来了。”
夏侯策却没有回答,千万个不愿意地走到他俩跟前,对容珩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想破坏你们俩好事来着……实在是……”他异常纠结地闭了眼,抬手指了指身后。
一袭大红衣袍的清秀少年正巧笑倩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自是夏侯芷无疑。
而在夏侯芷身旁,月白锦袍,清俊冷毅的那位,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直直看她,几乎让她生出觉得自己脸上要被看出个洞来了的错觉……
攸宁内心不住地哀叹,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异常纠结地捂住额头,有些头疼地想,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什么孽!
“攸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围的喧嚷渐渐变的安静,君怀谨目光紧紧地锁住她,语气有些生硬,“若不是小猴子带我跟踪夏侯策来到了这儿,你今日便要在这里跟他……成亲了么?”他的手颤颤地指着容珩。
容珩没有丝毫的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攸宁身上,仿佛时间都停止。
“我……”她突然觉得喉咙干涸地紧,顿了顿,重新回望了一遍周围。
苏苒和寨中人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夏侯策一脸的无奈,而容珩……眉毛中间部分被拉起,上眼脸微闭,嘴角还是像微笑一样往上拉……
这个表情,是难过。
她还记得那日他和她表白时认真的眉眼,还记得寨子里的人一整天进进出出的忙碌。哪怕这只是一场戏,也倾注了这些可爱的人们太多的善意。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忽然在众人的瞩目下扑上前紧紧拥住君怀谨,清亮的声音让周围一静:“怀谨,阿姐好开心你今天能来。父亲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你是知道的,但是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君怀谨先是被她的拥抱惊的一怔,继而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更是瞠大了双眼。刚要说话,却听见攸宁在他耳侧压低了嗓子急急地道:“拜托帮帮忙,我和他是在做戏,这么多人看着呢。”
心中悬着的石头倏地落了地。他略带挑衅看向容珩,反手拥上了攸宁的背脊,清了清嗓子道:“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帮你实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攸宁心中狂汗,好半天才从君怀谨的怀中挣月兑出来,心想,这一个个的都是戏霸啊!台词特么信手拈来好么。
好在,一场婚事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了。
寨中的人一顿好吃好喝后,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苏苒念及攸宁与君怀谨“姐弟”相见一定会有很多话说,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也都一并压下了,将空间留给他们。
千恩万谢地送走众人后,攸宁的笑脸终于跨了下来,阴沉沉看向君怀谨:“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跑这儿来干嘛。”
她一身大红嫁裳美艳绝伦,君怀谨看失了魂,半晌才硬着口气道:“上次在燕舞楼见你就觉得古怪的很,这不,昨日去将军府找你,将军却说你跟夏侯策走了。我放心不下,就跟着他来看看。”
“诶……等等,我可没撒谎……”见攸宁将狐疑的眼光转向自己,夏侯策忙不迭从袖中抽出一卷黄色的卷轴,正色道,“此番我的确是来邀你同行的。这是皇上的诏书,让我们同去漳州迎你兄长。”
“兄长?”
“是,皇上收到消息,你兄长在回京途中遇到了意外,受了点伤,所以才延误了回京的时间。”夏侯策一边说着一边将卷轴递给攸宁,试探地问道,“他如今正在荣王府养伤,你可愿意与我同去接应?”
攸宁未及多思,想着夏侯策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假传圣意,便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既是兄长有难,我必然是要前往的。”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一旁沉默许久的君怀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连容珩也微微侧了他一眼。
君怀谨瘪了瘪嘴:“怎么,我去看看荣王叔父不可以么?”
“那个,君怀谨……”一直在旁看好戏的夏侯芷悠悠地上前左右打量了他一番,“你……跟荣王很熟么?”
“叔父同父皇可是过命的兄弟,我自然是与他相熟的!”君怀谨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叔父从前还与母妃商量说,要将他那无法无天的女儿许配给我呢。只不过……那宸华郡主我小时候见过一面,长的跟团肉包子似的,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夏侯芷的目光一沉,脸色渐渐发青,继而由青变紫,由紫变黑。
君怀谨还在不依不饶地继续数落着那个“未见过面”的宸华郡主“直至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冷凝,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小猴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才肉包子!“狠狠地推了君怀谨一下,夏侯芷黑着脸拂袖而去。
不明所以的君怀谨一脸茫然地看着攸宁:”他怎么了?“
嘴唇绷紧,鼻孔轻微扩张。回忆起方才夏侯芷的表情,又联系起之前的种种,攸宁狡黠地一笑,或许,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心中的恶作剧心理作祟,攸宁并没有马上揭穿,只是意味深长地对君怀谨道:”背后说人长短太缺德了,他是看不惯你。“
君怀谨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攸宁满含笑意地看他忙不迭地追出门去,从二人的互动中嗅到那么些别样的情愫。回过身才发现,不知何时,夏侯策和容珩已齐齐失了踪影。
山间万籁俱静。飞鸟还巢,夜凉如水,一切活物都仿佛失去踪迹,崎岖山路上,气氛显得十分寂寥。”师兄,你的伤……“亦步亦趋跟在容珩身侧半晌,夏侯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无碍。只是皮肉伤罢了。“容珩最终在一棵樟树下站定,树影投下来,刚掩住他半张脸的神情,”那个诏书是怎么回事?“”你还提呢!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跟皇上求来的。“
一提诏书夏侯策顿时就来了气,”你倒是好了,在这儿美人在怀,把将军府那堆烂摊子全推给了我。顾惊澜是什么人,你当我说攸宁和我在一块,他就会相信么。这次是万幸,正好碰上顾靖川在我府上养伤,我索性就以这个为由头,向皇上请旨让攸宁与我同去荣王府。有皇上的诏书在,顾惊澜才没有多生疑窦。“”这次的事,我确实不方便出面。多亏你了。“
容珩难得好好跟夏侯策道回谢,倒叫他受宠若惊了,本想排遣他几句,却忽得想起件古怪的事:”师兄,你觉不觉得攸宁她……有点像芳姨?“
脑海中映出女子莞然轻笑的模样,容珩心中一震。之前未曾多加注意,如今听夏侯策提起,将两人那么一对比,着实有许多地方神似。”真是奇怪,攸宁的母亲早就去世了,跟芳姨八竿子都打不着,为何却那么相像呢?“见容珩亦陷入沉思,夏侯策便知,他定是赞同了自己的看法,愈发的好奇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同阿芷是亲兄妹,你瞅着你们俩有哪处像的?“容珩虽心有疑惑却没有显露,草草将话题带了过去。
夏侯策未及思量,倒也觉得有道理,天下间总会有这样的奇事,与同生血缘没半点相近的人,或许却能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找到影子。
这事本来无足轻重,他也不再多提,倒是由芳姨突然想起件真正重要的事情了。”师兄,师父也到漳州了,现今住在归人客栈。“
容珩面色一诧,随即恢复平常。
夏侯策并未发现,只自顾自往下说道:”师父这次来的奇怪,也没知会我和阿芷一声,我还是到了皇城才收到师父的信函,让我转告与你的。“”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容珩神情讳莫如深,不再多加逗留,匆匆调转方向,”我要回宫一趟,这里交给你了。“
交给他?这又算什么?